长期在医院工作的人都知道,一天二十四小时,的确有那么几个小时对病人来说特别的难熬,很容易诱发一些突发性疾病。这也是为什么秋冬季节的病人死亡率要高于春夏,而早上5-7点的死亡率又要高于其他时间段。
余文茜将艾媛媛的情况描述的这么奇怪,老实说我听完后是一头雾水没有什么头绪的。就算把这些东西往脏东西的方向去扯,我也很难想象是什么脏东西无聊到要这样折腾一个大活人。毕竟在我看来所谓的鬼大多是没有意识的,他们就算真的和人碰上了,也绝对不会有意识地做出什么有害的行为。
在车上巴拉巴拉说了一大堆,等我们到灵堂外面的时候才发现外面的停车场都停满了车,不少穿着西装革履的人来来往往,那场面简直就像是电影里看到的社团活动一样。
“我去,艾媛媛她爸不就是一巡警吗?有这么大场面?”
二黑倒是眼尖,下车后不看人只看车,马上冲我说道,“夕哥,这些人绝对不是来吊唁艾媛媛她爸的,你看看这些车,全都是豪车啊。艾媛媛要有这么多土豪亲戚她爸还能是一个小巡警?”
像是为了印证二黑的话,一辆宝石蓝喷漆的宾利欧陆从远处开来,缓缓地停在长阶梯的下方。那些本来站在长阶梯上谈笑风生的人立马站到左右两边,一个个都恭恭敬敬地站在那里,好像是要迎接什么了不起的大人物一样。
身姿笔挺的黑衣平头保镖从车上下来,警惕地环顾了下四周,确认安全无误后才将车门给拉开。
高贵、冷艳、典雅!
我从没想过世界上竟然会有这么有气质的女人!
从欧陆车上下来的女人身着黑色的针织高领露肩束身毛衣,搭配黑色的修身长裤把她高挑的身材给体现得淋漓尽致。夸张的茶色蛤蟆墨镜非但不突兀,反而将女人莹白的皮肤与完美的脸型给反衬出来,让人想摘掉她的墨镜看看她到底长什么样子。
我和二黑都是没见过世面的,这香车美女在前,我们没有不看呆的道理。余文茜倒是最先回过神来,她啪啪两巴掌拍在我们头上,瞪着眼睛怒道,“我们是来吊唁艾媛媛她爸的,你看看你们这个样子,没见过女人吗?”
二黑擦了擦口水,傻乎乎地乐,“见过女人,没见过这么好看的女人。夕哥,你说这女人什么来头啊,该不会是什么集团千金之类的吧?”
“看起来不像。集团千金哪有这气场,你看见她旁边的那个保镖没?比一般保镖的眼神要狠,可能是身上背了案子的。”
男人凑在一起就是喜欢瞎吹,余文茜是听不下去了,索性不理我们气呼呼地自己往前走。
夷阳镇虽然是个小镇,但在丧葬这一块儿管的十分严格,不准私人私自搭设灵堂,而是在殡仪馆的旁边就划了一大块场地免费供市民们使用。我们来的这个殡仪馆叫安息驿,听起来还有那么几分意思,算是夷阳镇最高档的殡仪馆了。
因为艾国华是因公殉职,所以殡仪馆的一切费用都是有警察局里出,按照夷阳镇的习俗尸体停放两天第三天就要火化下葬。
可能是第一天警察局内部就已经组织同事吊唁过了,我们来到安息驿千古厅的时候里面全都是艾媛媛爸妈的亲戚朋友,门口有负责登记的,里面则有让人坐着打麻将或者休息的区域。
让二黑帮我先垫三百块,我这一进门就发现这大厅的布置有些门道。大厅地面铺的是一米见方亮的可以反光的大理石地砖,顶棚是标准乳白铝扣板吊顶,每个铝扣板中间还安装了一个白色的灯泡,这抬头望去横竖都有十几排的白灯,映照在地砖上给人一种虚虚实实的感觉。
最让我觉得诧异的是艾国华的棺材一进门就能看得到,棺材上盖着黑色的布,左右各有两个大的圆形花圈不说,前面还依次摆了六个小的,最扯淡的是小花圈的最前面还有一个横躺式用白菊弄的花牌,上面写着‘永垂不朽’四个大字。
“亮节高风万古存,良操美德千秋在。夕哥,这对联写得可以啊。”
我一巴掌打在二黑头上,没好气地说道,“什么对联,这叫挽联。不会说话就别说话,在这里乱说小心惹祸上身。”
二黑对于神鬼一向都是很忌惮的,听我这么说他立马老实了。恰在这时我看见一个女孩儿正披麻戴孝地跪在一个蒲团上,她的身前放着一个火盆,女孩儿拿着钱纸一张一张地往里烧,神情麻木。
我印象中的艾媛媛虽然不怎么上体育课,但身材丰满脸色红润这是大家公认的,可能全校都找不出有哪个女生发育得比她好。但此时我眼前的艾媛媛整个人瘦了一大圈不说,脸色还十分的难看。这种脸色难看并不是伤心过度,而更像是长期失眠精神不佳导致的。
想起余文茜之前和我说的那些事,难道艾媛媛真的被脏东西给缠上了?
将疑问按在心底,我拿着盒子走了过去。当我走到艾媛媛身前时,艾媛媛头也不抬地就微微鞠躬,误以为我是来跪拜她父亲的亲属,她正在给我家属答礼。
看见艾媛媛这样我于心不忍,想起昨晚艾警官那窘迫的样子,心里就是一揪,连带着开口说话嗓子都不由自主地沙哑起来,“艾媛媛……”
听到我叫她,艾媛媛缓缓把头抬起来,她足足看了我三四秒,那眼神才慢慢地凝聚起来,表情有些意外,“夕惕若?你怎么来了?”
我尴尬地挠了挠脸,把盒子递过去说道,“我是听余文茜说你爸出事了,节哀顺变。”
“谢谢你,不过这盒子……”
“咳咳,这盒子里的东西是你爸在我们店里买的,这解释起来有点复杂,反正是你爸留给你的东西。”
艾媛媛显然没太听明白,但她还是说了声谢谢就把盒子放一遍了。
按理来说把竹根笔筒送到我的任务就完成了,但看艾媛媛这病恹恹的模样,我实在是心里不忍,索性从旁边拿个了蒲团过来和艾媛媛并排跪着,也学着她一张张把钱纸弄开往火盆里烧。
艾媛媛嘴微微张开,苍白的脸竟然变得有些红。她声如细蚊地说道,“你干什么呀,赶紧站起来。”
我厚着脸皮说道,“干嘛呀,老同学好久不见了,我不能在这里陪你一会儿?”
艾媛媛更紧张了,她咬着嘴唇看了眼四周,“要陪你也不能跪着啊……还……还给我爸烧钱……”
我还没明白艾媛媛这话是什么意思,一个中年大妈就走过来双手合十冲着棺材拜了拜,随后走过来拍了拍艾媛媛的肩膀说道,“媛媛啊,节哀顺变。你爸这才走,你可要把身体养好了,不要伤心过度让你妈操心。这是你男朋友吧?真有孝心啊,叫什么名字?”
我靠!我总算知道艾媛媛为什么那么紧张了!
我下意识地想要站起来否认,但不知道为什么这时候我脑子里总是会想起昨晚有些局促的艾警官。
“巡完街那就回家啊,老婆孩子在家里等着那该多着急啊。”
我当时的无心之言,恐怕让艾警官心里很不好受吧。他已经知道自己死了,但没有灯他根本就找不到回家的路,甚至连自己老婆女儿的面都见不到,这就是所谓的阴阳两隔。
我叹了口气,随后抬起头对大妈笑道,“阿姨你好,我叫夕惕若。”
中年大妈应了一声,脸都笑成了一朵花,看了看我又看了看艾媛媛说道,“哎哟哎哟,我家媛媛真的是好福气嘞,找了个这么俊的男朋友。你爸在天之灵也能安息了,看这姑爷多好啊。”
“三姑你别说了……”艾媛媛已经羞恼了,那中年大妈也是个识趣的人,又说了几句家常话转身就离开了。
等大妈走后我手里拿着钱纸反而尴尬了,这钱纸是烧还是不烧?
“谢谢。”半晌后艾媛媛转过头冲我微微一笑,虽然人依旧消瘦,但那笑容却和高中时候一样甜美。“我知道你是在安慰我,夕惕若,谢谢你。”
我嗯了一声,手里的钱纸终于可以继续往火盆里烧了。
“这灵堂是谁设计的啊,怎么棺材前面不安排个隔断?”
一向不擅长和女孩子聊天的我随便找了个话题,结果话一出口我就后悔了。夕惕若啊你真是个棒槌,人家才死了老爸这么伤心,你和人家讨论灵堂设计的问题?
好在艾媛媛也没有多想,很是自然地回答道,“这灵堂的摆设原本是有隔断的,但我舅舅请来的那个道士说这灵堂风水不好,摆了隔断容易不利我爸看见都有谁来吊唁过他,所以让人把隔断给撤了。”
我正纳闷儿这么扯淡的话哪个道士会说的出来的时候,大厅的一个偏门突然被打开,一名身穿黄色法袍的道士手里拿着铃铛蹦蹦跳跳地跳了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