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寻两兄弟原本定的回家日子,正好是村里学堂动工的日子,据说这个日子还是里正和村里老一辈里有威望的几位叔公,一起翻了好一阵黄历才挑选出来的。
建学堂是村里的大事,每家每户都得出人,不出人的也可以选择出钱。
现在还没到春耕最忙的时候,人多建学堂也快,耽误不了几日,也就没人选择出钱。
对于自家孩子以后能上学堂这件事儿,大家都很上心,村里有学堂这件事说出去也很风光。
毕竟周围几个村都没有学堂,上河村在二十几年前倒是修了一个学堂,授课的是个老秀才。
一开始生源不错,清河村也有几户人家让孩子去上河村的学堂识了字儿,其中就包括兰婶家。
直至几年前,恰逢战乱,税收沉重,那时候土豆又没推广,一年到头能吃饱的人家都很少,更别说能拿得出银子让孩子上学的。
老秀才病死后,学生本就不多的学堂也就散了。
战乱平息后,村里成婚的变多,上面又出了新政策,为了鼓励人口增长,从永安元年到永安三年,生一个孩子就能免除一年徭役赋税。
里正得知这消息后,就起了要修学堂的心思,过两年村里孩子多了起来,总不能让他们像上一辈一样大字不识几个。
也不求人人都能考秀才举人,会算数多识字将来也能多份出路。
他正在愁教书先生时,恰好裴铮带了个秀才回来,这事儿也就定下了。
——
头一日接到通知的白陶,得知明日要去修学堂后,就打算今日送林寻两兄弟回去,顺便帮忙收拾一下。
林寻有些窘迫,不愿意让白陶去。
白陶给俩人收拾东西,“ 没什么不好意思的,你是没看见我刚买下这房子的时候,屋顶漏风,炕也是垮的,更没有外面的灶房。”
空手来,依然打算空手回去的林寻,不知道白陶是从哪儿收拾出了一背篓的东西。
白陶见他盯着背篓看,知道对方想的什么,笑着抱起一旁乖巧的林真。
“ 这里面好多都是兰婶——” 白陶迟疑了一下,“ 你们应该叫兰阿婆?都是她给你们做的衣服。”
林寻一听急了,“ 不能要。” 踮着脚想把白陶身上的背篓取下来。
“ 唉唉唉,你先别急,听我说完。” 白陶拿出大人身高腿长的优势,把林寻夹在嘎吱窝。
“ 不是什么新衣服,都是拿安哥儿和张路生穿不了的旧衣服改的。”
林寻还想拒绝,白陶拿出老一套,“ 你是嫌弃这是你安叔和陆生叔穿过的衣服?还是说嫌弃他俩?”
林寻又急了,“ 怎么可能?他们都很好。”
白陶一手一个小孩把人架出屋,“ 那你就收着,若有心想报答,等你长大了再说。”
到了林寻家后,白陶心想难怪能经常在自家河对面看见两个兄弟。
现在一看,若把他们家和林寻家连成一条直线的话,那这条直线恰好垂直于清河。
只是林寻家在村子边缘,离河稍微远一些。
屋子也确实破,就两间房,其中一间还是半边茅草都不见了的灶房,另外一间能看出来屋顶有修补过,但一看手法就不娴熟,像林寻自己修的。
林寻沉默的掏出钥匙开门,白陶什么都没说,拿出带来的扫帚就开始打扫。
其实林寻也打扫过,只是七八日没住人,屋里又漏,自然就堆了一些灰。
“ 唉?灶房这个拿石头搭的小灶,是你们弄的?” 白陶一进灶房就看见了,还挺好看,看起来也结实。
林真点头,开心的拿手比划,“ 这是哥哥弄的,但我也有帮忙,哥哥可厉害了!”
白陶夸了孩子两句,继续收拾,林寻本来想说自己可以一个人弄,但不用猜都知道会被拒绝。
索性加快手里的速度,好让白陶少做一点。
其实也没什么好打扫的,毕竟空间小,东西少,两间屋子很快就收拾出来了。
看着炕上破烂的被子,白陶还是没忍住叹了口气,之前天气那么冷,这炕又是坏的,都不知道这俩孩子是怎么熬过来的。
白陶拿出特意去买的旧被子铺在床上,因为他知道新的林寻肯定不要。
屋里没有柜子,白陶就把衣服拿出来堆在炕脚。
这个天还是挺冷,怕两个孩子着凉,他又检查了一下炕,就是看不出哪里有问题。
从不远处的邻居家借来梯子,让林寻帮忙扶着,自己爬上去看烟囱。
勾着脑袋往里看了一会儿,黑黢黢的也看不出问题,拿长的木棍戳了一下,好像也没堵住。
白陶抬起头问两兄弟,“ 你们烧炕之后是什么情况?”
没想到林真咯咯咯的笑了起来。
“ 怎么了?”
林寻指着自己脸上,“ 陶叔,你脸上有灰。”
白陶本想抬手摸,但又看着自己黑黢黢的手,放弃了,打算下去洗。
“ 没事,下去再擦,你们还没说呢。”
林寻看着白陶从额头到下巴印出的黑色烟囱印,缓了一下才想起白陶问的啥,“ 烧了之后不热,烟囱也不冒烟。”
白陶点头,觉得可能就是连接炕头的那节堵了。
他自己不知道怎么解决,最后回去搬了救兵,让经验丰富的张叔来帮忙疏通。
白陶看着对方手里的工具,恍然大悟,原来这东西还有专业的工具。
张叔看着乱七八糟的屋顶,又回去抱了一堆茅草来,给人把屋顶重新修缮了一下。
还拿了个小一点的水缸过来,说上面有条缝,装多了漏水,本来想扔,但觉得两兄弟用得上,就给拿过来了。
林寻看着洗干净的缸,默默把这些记在了心里。
白陶拿出背篓里最后装着的面粉和一些土豆,“ 先别急着拒绝,算是我借你的。
这几日天气暖和了些,我知道你能在山上找些吃的,饿不死,但你顾着点腿上的伤,你若不好生养着,以后拿什么养家,这些东西等你明年收成的时候,还给我就是。”
林寻看着背着空背篓远去的白陶,用力眨眼,努力控制泛红的眼眶。
林真有些不舍,拽着哥哥的衣服,抬头问,“ 我们以后能去找陶叔玩吗?”
林寻沉默了一下,才轻轻点头。
林真有些开心,“ 那我以后也还能找大黑玩。” 他现在已经不怕大黑,甚至很喜欢。
林寻原本想说大黑是铮叔家的狗,但想到自从火锅那日之后,大黑便经常往白陶家跑,甚至有一次晚上都不回家,还是铮叔亲自来叫回去的。
当时刚承诺以后给大黑捉鱼吃的陶叔一脸心虚,好在裴铮叔也没说什么,只是说来带大黑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