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在所有人的印象之中,萧祈年这个王府侍卫大统领都是个老好人。
从不仗势欺人,也从来都没得罪过人。
或许也正是因为他的这种性格,让许多人都忘记了他当年的狠辣手段,忘记了他是名正言顺的江湖第一武夫。
陇西,小宛城。
牛千接到命令,让他带着手下来一趟这里,说是有秘密的任务要交给他。
牛千虽然敏锐的察觉到了不对劲,可却是无法拒绝,因为命令是萧祈年亲自下达的。
有些时候身在江湖,有太多的身不由己了。
当年他奉命潜入凉王府,为山氏监视云川的一举一动。
在山氏的逼迫之下,他甚至不得不接受苦肉计,以一条胳膊为代价,获取到了凉王云川的信任,毕竟谁都知道,凉王最重感情。
入府之后,他感受到了云川那言必行行必果,尊重所有人而产生的魅力,虽然敬仰无比,可却是没有任何办法。
山氏拿捏住了他的命脉,拿捏的死死的。
他只是一个微不足道的小人物,在山氏这个庞然大物面前,他没有任何的还手之力,甚至当时的云川,在山氏面前,也都像纸一样脆弱。
以至于让他演那苦肉计,他也都不得不照做。
后来他偷听到了山氏覆灭的消息,激动的几天都没睡好觉,因为他终于可以摆脱山氏的操控了,终于可以摆脱言行不由心的日子了。
也正是因为感觉有愧于云川,所以在云川第二次想让他回到家乡之时,他在一次拒绝了,他想留下,万一以后真有危险的时候,他可以用自己的命来弥补当初的错误。
可他万万没想到,一山之后,更是一座他永生都无法逾越的高山。
这一次他面对的,是整个瀛洲。
他不知道瀛洲人用什么方式找到的他,更不知道瀛洲人是如何知晓的他以前的事情,但是瀛洲玄刺以他家人的生命作为要挟,让他不得不按照瀛洲人的命令去做事。
甚至瀛洲人还告诉他,说他们给年幼太子下了毒,若是他不配合,就会破罐子破摔,杀掉能杀的所有人。
牛千本来就感觉有愧于云川,更不想因为自己而害死年幼的太子,就只能应下了瀛洲人的要求。
自此以后,牛千就陷的越来越深,直到之前泄露了云川出行的时间以及路线。
这么久过去了,牛千已经麻木了,他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也不知道自己已经成了千古罪人。
这或许就是小人物的无奈,一切都是身不由己,或许应了那句话。
“万般皆是命,半点不由人。”
这一次收到萧祈年的命令,牛千猜测自己已经暴露了,对此,他不仅没有害怕,甚至还有些期待的感觉,因为如果死了,那应该也算是一种解脱了吧?
“终于可以光明正大的活一天了,不用在担心别的了……”
刚一进城,看到的就是小宛城中热闹的景象,牛千也没急着赶往指定地点,而是选择在城中逛一逛,似乎是享受着最后的闲暇时光,真正属于他自己的闲暇时光。
就在他逛的正高兴之时,却没感觉到暗中隐藏着的杀机。
“一,二,三……八,九,嚯,足足来了九个人,看来这牛千知道不少秘密啊,这是担心他吐口,暴露瀛洲人在咱中原的那些据点吗?”
“竟说废话,我要是瀛洲人我也得灭口啊,渗透进来多不容易呢,真要是被他一个人把这些据点全都牵扯进去,那不是亏大了?”
出言之人,正是来了陇西的萧祈年和消失已久的山霄。
“对了老萧,你不会真把牛千的家人全给杀了吧?”
闻言,萧祈年翻了个白眼,有些无奈的说道:“你看我像那么丧心病狂的人吗?他们又不知情,我杀他们做什么?常言道,祸还不及妻儿老小呢……”
“哈哈哈,没杀就好,要是真把他妻儿老小都给杀了,你就等着老云回来骂你吧,要是让你举几天盾,非累死你不可。”
一听山霄所说的这个举盾,萧祈年则是有些心悸的晃了晃脑袋,似乎这举盾是什么很可怕的刑罚一样。
其实还真就不是什么刑罚,只不过是给云川当活靶子,硬抗云川的攻击罢了。
知道云川武艺无碍的,山霄和萧祈年算是其中之一,但并不是说云川的身体没事,而是因为山霄的办法,让他身体的状况得到了缓解。
“动手吧,我看他们也要动手了。”
山霄点了点头,随即将手指塞入口中,吹起了一阵奇特的口哨声,就像是鸟鸣一般,听起来倒是相当的悦耳。
正在逛坛子的牛千突然被人拉扯了一下,扭头一看,是一名模样极其清冷的美妇,而且他还感觉这美妇有些许眼熟,似乎是在哪儿见过,可又一时想不起来是在什么地方见过。
不等牛千说话,美妇便是开口说道
“牛统领,这里人太多了,跟我走一趟,我们去个人少的地方聊聊?”
牛千看了她一眼,以为是瀛洲的人,随即皱着眉头说道
“麻烦你替我转告他们,我不干了,别逼我了,要杀要剐悉听尊便。”
“还有,我看你也是神州人,作为半个过来人,我劝你不要被一时的利益蒙蔽了双眼,要不然以后就会像我一样,万事身不由己,每天都过着担惊受怕提心吊胆的生活,这样的日子会让人崩溃的。”
看着一脸正经的牛千,一向冷淡的山秋月,脸上甚至都有着一抹要压制不住的笑容。
“我是山秋月,现在是在救你,瀛洲人要把你灭口,但是武王殿下已然发话,要我们无论如何也要保住你。”
“一日入了凉州军,就一辈子都是自己人,无论他犯下什么错,只要不自甘堕落,都没有不可被原谅的道理。”
“这是王上原话,所以你要跟我走吗?”
听得山秋月此言,牛千的眼眶几乎是瞬间就红了起来。
他万万没想到,即便自己已经做出了这种混蛋事情,王上竟然还要保他?竟然还派人来救自己?
牛千能隐藏这么多年,绝对不是个傻子,他很清楚,自己已经暴露,王上绝对能查到瀛洲人藏在何处,自己口中的那些情报,是没有那么重要的。
自己的死活,更没有那么重要。
“挺大个老爷们儿,怎么的,还要哭一场吗?”
牛千仰起头,没让眼泪掉下来,可还是没能控制住,摇了摇头,道:“我对不起武王殿下……”
“呵呵,这些话,等王上回来的时候你亲自跟他说吧,我们无法替你转达,我们只负责完成命令,保住你的命,跟我走吧。”
其实这就是萧祈年设下的一个局,目的就是引出藏在牛千背后的瀛洲人。
牛千能知道多少消息?只要能抓住他们,现在萧祈年有一万种方式让他们开口,他们现在的刑具,可比以前高明了不知道多少倍,更何况前些日子,自己还从蛊王手里要了几个好玩意,没想到这么快就能派上用场了。
待山秋月把牛千带到一处巷子中后,前后便是出现了几道黑衣身影,腰间皆是一长一短两柄利刃,显然是奉命前来灭口的瀛洲玄刺。
“你们这群活在角落中的老鼠,还真敢出现,看不出来这是在故意引诱你们现身的吗?”
山秋月的话音刚落,一道淡笑声便是在后面响了起来,道
“呵呵,明知是局又如何?干掉牛千的同时,还能做掉你这个山氏的弥留之人,怎么算也都不是亏本的买卖。”
扭头一看,出言之人竟是赤脚走在雪地上。
许是跟山霄在一起的时间太久了,山秋月竟也学会了调侃,有些奇怪的说道:“真奇怪,大冬天的光脚走在雪地上,不冻脚吗?”
那人闻言,明显是一愣,随即古怪的说道:“你变了啊川绮月,不对,是山秋月……”
听得前面的名字,山秋月也愣了一下,因为那个名字,正是她潜伏在瀛洲时所用的名字,知道的人可是不多的。
待其摘下面巾后,山秋月便冷笑着说道:“真不容易啊鬼冢,差点儿被我开瓢还能活下来,瀛洲的蛊术有进步啊。”
摸着脸上狰狞的伤疤,被称作鬼冢的中年笑了笑,道:“只有把你杀了,才能解我心头之恨。”
山秋月不置可否的摊了摊手,数了一下人数,而后点了点头说道:“算你在内九个人,做得到吗?”
不等鬼冢开口,一道清朗的笑声便在一旁的房檐上响了起来。
“别问他了夫人,他做不到。”
扭头一看,除了山霄和萧祈年两人外,足足十道身影,并且手中皆是握有一双链刀。
“动手,尽量抓活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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