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秀芝和曹春贵往东屋搬山货的声音惊醒了老曹,老曹迷迷瞪瞪坐起来,往外瞅了一眼,天色已经黑了下来。
“艾玛一觉睡到这时候……”
老曹急忙翻身起来,外屋地传来儿媳妇的尖叫声!
透过玻璃窗,老曹扭头一看,好么!
自家那只大狸花猫跑回来了!
嘴里还叼着一条一尺多长的大鱼!
老猫跳上锅台,将大鱼扔进锅里,看着鱼儿在锅里来回游动,冲往屋子里搬东西的孙建平喵了一声!
鱼给你带回来了!
别说喵子不讲究!
“够意思够意思!”
孙建平放下一筐蘑菇,摸摸老猫的耳朵,老猫眯起眼,尽情享受来自主人的奖励。
“春贵,你说你和咱家猫去钓鱼,你俩谁能钓的多?”李秀芝笑着问道,曹春贵白了媳妇一眼,“那指定牠钓的多。”
“哈哈,你呀你呀,说你点啥好,都不如猫。”
“喵!”
老猫得意摇摇尾巴,跳下锅台,跑到正屋炕上,舒舒服服抻了个懒腰!
还是这舒坦。
“我去老徐家一趟。”
老曹匆匆走出门,直奔徐金山家而去,李秀芝一愣,“爸不是挺烦徐叔的么,咋还去他家干啥?”
“那啥,王金刚好像被鹤岗一个煤炭矿务局给录用了,这不是么,叔去告诉他们一声,抓紧去公社把录取信拿回来。”zuqi.org 葡萄小说网
“我就佩服王金刚这路人,真能折腾,到了给自己折腾出個工作来!”李秀芝有些气不过,“他也不嫌磕碜,自己啥样自己不知道?净耍歪心眼子!”
“行了嫂子说人家干啥,人家有人家的本事,咱们有咱们自己的造化,把鱼炖了吧,我去叫月月回来。”
“嗯,这孩子玩起来就昏了头了。”
李秀芝抓起这条一尺长的鱼,开膛剖腹,刮鳞抠腮,不一会就收拾干净,用一点大酱炒香,加葱姜蒜,取出一点舍不得吃的猪油倒进去,咣当一声盖上锅盖。
“哥哥甜杆,可甜了!”
小月月坐在自家自留地前,小嘴边黏糊糊的,还蘸着不少柿子和黑黝黝的籽,孙建平笑着捏捏她的小手,也是黏糊糊的全是糖汁。
农村孩子野外生存能力特强,如今正是秋九月,野地里各种野果子都成熟了,小月月跟着这帮小兄弟小姐妹们早吃饱了野果子,撑得直打饱嗝。
“哎呀可惜,今晚上家里炖鱼,你这都吃饱了……”
“我,我还能再吃一点点!”小月月脸一红,嘻嘻笑道。
“走啦走啦回家!”
“哥哥,甜杆!”
小月月指着地上割下来的几根甜杆,大声喊道。
得,小馋猫,都回家了还不忘带上自己的零食。
甜杆也叫甜高粱,芦粟,是一种禾本科作物,和高粱是近亲,吃的时候要咬住一头,剥掉外层锋利的韧皮,露出里面浅绿色的芯。
甜度么……
非常高。
孙建平曾经在某本书上看过,说这种甜杆的含糖量能达到18%~28%左右,甚至超过了第二大糖料作物甜菜!堪称含糖植物的新宠!
甜菜的含糖量也不过16%左右。
“快吃吧,等过几天上了冻,就没得吃了!”曹春贵从屋子里走出来,也拿起一根,熟练剥着外皮,咔嚓咔嚓,满口冒白沫子。
吃相真吓人。
“大哥,今年咱们屯子种了多少甜杆?”
孙建平寻思着趁着秋收之前再走一趟草原,不过现在气温还没回升,碱土蒸发太慢,不如趁着这个功夫干点别的。
“不少呢,你嫂子种甜杆的时候剩下两兜子种子,让她全给扬到荒地上了,现在都长起来了,黑乎乎一大片。”
曹春贵吧唧吧唧嚼着甜杆,含混说道。
孙建平眼珠一亮。
这下有的玩了!
第二天是周末,一大早他就赶着马车来到自留地这边,村子里的孩子们基本都在,每人一根甜杆,正在嬉戏打闹。
“孩子们,过来,哥哥跟你们商量个事!”
孙建平一把抱起陈培林家的小儿子,放在马车上,小朋友们轰的一声围上来,一个个小脸脏兮兮,看得他想笑。
这帮野孩子!
“甜杆好吃不?”
“好吃!”
“哥哥想要一百根甜杆做糖吃,你们同意不?”
孩子们面面相觑,小月月和小兴文跳出来,“我同意!这是我哥哥,谁不同意我揍他!”
“喂喂喂,要和平!”孙建平一把拽住小兴文的胳膊,“咱们又不是红胡子,要讲道理嘛!”
“那大哥哥做出的糖给我们吃吗?”
“当然了,这是你们的甜杆,做出的糖当然要分给你们吃,哥哥只要一点点。”
“那我也同意!”
“我同意!”
孩子们齐刷刷举起小手,孙建平一笑,“既然全票通过,你们都在这好好待着,千万别碰这匹马,我去地里把甜杆割回来,咱们做糖块吃!”
“好啊好啊!”
孩子们一个个乐得一蹦三尺高。
孙建平拎起镰刀走进自留地深处,他这才发现藏在自留地里的猫腻,合着自留地东头就紧靠着一道山岗,山岗下面黑乎乎一大片全是甜杆!
这都是李秀芝的杰作!
她只给自家的自留地种了很少几棵甜杆,这玩意长得高又耗地力,要不是孩子哭哭啼啼非要种,她怕是一棵也不会种!
反正不管种在哪里,这群野孩子也会冲进来祸祸,干脆,扔到荒地上吧!
没想到山岗下这块荒地肥力非同一般,甜杆长势旺盛,汁水十足!
孙建平刷刷刷砍了满满一马车,看看还剩下不少,摇摇头,给孩子们留点吧,要是都砍光了非找我算账不可!
他用绳子将满满一车甜杆捆好,招呼孩子们回村!
走,给你们弄好吃的!
孩子们欢呼一声,跟在马车后边,像一群快乐的小傻子又蹦又跳,进了马厩。
“这个是大白马,这个是枣红马……”
许多孩子都是第一次进马厩,看什么都好奇,老程头放马回来,正在给马喂水,见他拉了一车甜杆回来,急忙抱起一抱扔进马槽里,把孩子们气得哇哇叫!
“这是大哥哥给我们做糖用的!”
乌龙马可不管那个,拉车回来的时候牠都馋了一道了,现在看到新鲜的甜杆,毫不客气咔嚓咔嚓啃起来。
嚯!
真甜!
马喜甜味而拒酸,吃到甜滋滋的甜杆,乌龙马眼珠子亮晶晶的!
真好吃!
牠张开大嘴巴,咔嚓咔嚓,锋利的牙齿像铡刀似的,把粗壮的甜杆一节节吞下肚去!
不够吃啊主子再来点!
“行了你可别吃了,再吃不知道得惹哭多少!”
孙建平有些哭笑不得拍拍马头,让孩子们把甜杆叶子都扯下来,扔进马槽里给马儿们吃。
他抬出铡刀,将甜杆铡成五厘米的小段,装进大笸箩里,铡刀下面流出粘稠的糖水,惹得不少蚂蚁跑过来饱餐一顿。
好家伙!
看来无论人还是动物,就没有不喜欢甜的!
孙建平牵上小毛驴,去磨坊里把这些甜杆碾碎,榨出汁水,都收集到水筲里,一百根甜杆足足榨出了五水筲汁水,黏糊糊绿油油,散发出植物独有的清香味道。
用纱布过滤残渣,上大锅小火熬煮,倒进方盘凉凉……
接下来的步骤就和熬麦芽糖如出一辙了。
折腾了足足一天,等到傍晚的时候,这帮饿得肚子咕咕叫的小宝贝们才终于看到了锅里那些黄黄的糖块,比供销社卖的红糖色泽更淡,整体发黄,还有一种红糖所不具备的清香气。
终于凉透了,孙建平把方盘里熬出来的糖块掰成小块,分给每一个孩子们。
孩子们排着队,从他手里接过糖块,舔了一下,小脸上都露出甜甜的笑容!
真好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