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阳穿越过来的第一战，便是在山崖上对战陆逊，当时，王老三就是屯将。
对这帮老伙计，姜阳一直照顾有加。
如今，刘义和何勇已经是偏将。
王老三和杜泼皮，吃了不识字的亏，爬的没有他俩快，但也凭借军功，升为了军司马。
而且，由于他俩资历老，不仅平时在军伍里横着走，就算何勇和刘义两人，平时对他们也非常尊敬。
不过，他俩虽然在面对其他屯将的时候眼高于顶，但也十分珍惜姜阳兵本部军马的荣誉，从来没有干过出格的事情，更是从来没有违反过军令。
万万没想到，王老三居然会违反丞相不准杀民的军令，杀蒯家十几口人。
这实在是有些反常。
姜阳豁然站起来：“杜泼皮在干嘛？就看着王老三进蒯家杀人？”
要知道，自从上次蒯钧通魏，蒯家的人便被围在宅子里面，大门都迈不出一步，其实跟坐牢也差不多。
杜泼皮带了足足五百军士在周围守着，只等姜阳腾出手来，便要收拾他们。
传令兵立刻摇头道：“回禀将军，不是杀的蒯家主宅的人，而是蒯家的偏房。”
姜阳一听，心中更加疑惑：“快带本将去看看。”
说完，姜阳冲丞相和赵云等人拱拱手，随传令兵离去。
来到军营，便远远看到被五花大绑的王老三，口中还骂骂咧咧不停。zuqi.org 葡萄小说网
“何勇，你小子不要以为你当了偏将，老子就怕你。哪怕安西将军在此，老子还是这句话，老子没有错。”
“当年陈二蛋跟你是不是兄弟？
他的老母亲被欺负了，老子该不该杀了蒯家的人？
你他娘的当了将军就翻脸不认人了？”
“......”
王老三咒骂不断。
这时何勇也看到了姜阳，连忙拱手。
王老三一看他们的反应，扭过头来，立刻冲姜阳喊道：“将军，你要给末将做主。”
姜阳几步走过去：“怎么回事？”
何用再度拱手：“回禀将军，王屯将在城南杀了一支蒯家偏房的男丁，加上管家和家丁，一共十六口。
当地乡绅前来喊冤，本将便拿了王屯将，请将军前来定夺。”
姜阳看向王老三：“好端端的，为何杀人？”
王老三轻叹一口气：“将军，要是你看见了，保证比末将杀的还多，还快。”
“怎么回事？”
“将军前些日子，命我去寻一下已故兄弟的亲人，这段时间，末将一直在干这件事情。”
姜阳的本部军马，是以刘备最开始赐给他的那支白毦兵为骨干，慢慢发展起来的。
这支白毦兵中，大部分是荆州籍的老兵，其中又以襄阳和新野为主。
征战数年，战死了五六十人。
姜阳拿下襄阳后，便让王老三去寻一下这些战士的兄弟的亲人，姜阳准备找时间去集中感谢一下。
如果有困难的，也可以帮衬一下。
王老三继续道：“陈二蛋，将军还记得吧？”
姜阳点点头，当年悬崖一战，姜阳带着几十名军士，用绳索绑着，下山崖去捡箭，陈二蛋便是其中的一人。
不过，他摔了一跤，箭矢摔了一地，他又舍不得箭矢，便耽搁了往回跑的时间。
见没有返回悬崖上的希望，陈二蛋便捡起一把长刀，反身冲吴狗杀去。
壮烈战死。
这一次，姜阳便特别叮嘱王老三，一定要找到他的亲人。
听到王老三提及陈二蛋，姜阳心中便有了猜测：“蒯家欺辱他的亲人？”
王老三长叹一声，咬牙切齿道：“都不仅仅是欺辱，将军，你还是亲自去看一下吧。”
当天下午，在王老三的带路下，姜阳来到了蒯家的一处庄园。
几十间破败的茅屋在寒风中摇摇欲坠。
姜阳走进一间屋子，屋内昏暗，仅有的一点光线从屋顶的缝隙中透进来，勉强照亮。
一个七十来岁的老妇人，坐在简陋的木板床上，背脊佝偻，皮肤干瘪，如同一块风干的树皮。
她的双手颤抖着，瘦得只剩下皮包骨，青筋暴起，显得异常刺眼。
眼神浑浊，早已失去了应有的光芒，只剩下无尽的空洞与绝望，透露着无尽的悲凉与无奈。
一个孩子蜷缩在屋角，头大身小，脸色苍白，没有一丝血色，双眼深陷，仿佛已经很久没有吃饱过饭。
老人和孩子都穿着汉军的衣裳，看样子，应该是王老三之前给他们的。
虽然不合身，倒也能带来一些温暖。
见到姜阳等人进来，孩子一下子跑到老人的身边，紧紧抱着老人瘦弱的身体，试图找寻一丝安全感。
直到看到王老三进来，老人的眼神里，才浮现出一丝神采。
“大娘，这是安西将军，是陈二蛋的将军，今天来看望您老人家。”
老人家这才回过神来，颤颤巍巍想要站起来给姜阳行礼。
“大娘，您坐，您坐。”姜阳赶紧把大娘扶住，“大娘，千万不要如此，晚辈当不起。”
老人家又颤颤巍巍坐下去，面对姜阳的问候和关心，唯唯诺诺回答着。
姜阳无意间扫到一个陶罐，他走过去，打开陶罐的盖子，发现里面飘着几片野菜和植物的茎，想来，这就是他们的口粮。
“王老三，上次过来，你没多带些米？”
王老三也走过来看了看，面含委屈道：“将军，上次我们带了差不多两斛米，都给老人家了。”
说完，王老三转过身去：“大娘，上次给了你们那么多米，为何还吃野菜啊？”
老人家露出狡黠的笑容：“我们藏起来了，春天有野菜，便多吃点。米呀，得留着救命的时候才能吃。”
姜阳听了感到一阵心酸：“这是吃了多少苦，才会在有米的时候都舍不得吃，却吃难以下咽的野菜。”
就在这时，一个满脸皱纹，身材瘦小的中年人，一瘸一拐冲进了屋子。
看样子，是从外面刚跑回来。
手里，还握着一把锄头，一副要跟人拼命的样子。
看到王老三，他的神色才缓过来。
“这是陈二蛋的大哥。”王老三为姜阳解释道，同时冲中年人道，“安西将军来看你们了，还不快过来道谢。”
中年人一下子把锄头扔在地上，跪下便不停磕头：“草民见过将军。”
一番了解之下，姜阳终于知道王老三为何如此愤怒。
原来，陈二蛋家原本虽然不是大富大贵，也有百十亩田产，算是比较殷实。
陈二蛋走后，蒯家旁支仗着家族势力，先是栽赃陷害，害死了陈二蛋的二哥，又侵吞了他们的家产。
后来，陈二蛋家不得不成为了蒯家的隐户。
可蒯家还是没有放过他们，先是把陈二蛋的二嫂，抢过去送给一个管家当小妾。
后来又强令陈二蛋的大嫂去他家当佣人，被折磨至死。
陈二蛋的爹与他大哥气不过，去找蒯家说理，可他爹被直接打死，他大哥也被打瘸。
可谓家破人亡。
王老三家是新野的，当年也是被当地的豪强逼成隐户，后来才跟着刘备出来讨口饭吃。
对此，他感同身受，怒不可遏。
于是一气之下，杀了这一支蒯家旁支。
姜阳过来这几年，对这样的事情，已经见了很多。
这些豪强设下各种圈套，让无辜的小地主和自耕农陷入困境，然后借此机会侵吞他们的家产。
这些可怜的小地主和自耕农们，在他们的阴谋下，家破人亡，流离失所。
不然的话，这些大家族来不来就坐拥一县之地，靠的是什么？
当然，天下有这样遭遇的人有很多，姜阳管不过来。
而且，就算陈二蛋不随刘备走，他家仍然可能会有这些遭遇。
可既然这事被姜阳给碰上了，他便要给他们讨回公道。
正好，新账旧账一起算。
安顿好陈二蛋一家后，姜阳便快马回到襄阳城。
“先生，对蒯家的清洗，可以提上日程了吧？”
丞相对自己的弟子还是比较了解的，知道他一般不会如此失态：“怎么？今天去处理王老三，发生了什么让你特别愤怒的事情吗？”
姜阳点点头，把陈二蛋一家的遭遇，一五一十告诉丞相。
丞相听完，陷入了短暂的沉默。
姜阳能感受到先生心中的愤怒。
丞相家是琅琊大族，只是后来家道中落，才流落到卧龙。
对于这些世家大族的手段，丞相当然一清二楚。
他也很清楚，这些豪族的做法，对整个大汉根基的危害有多大。
所以，丞相在进入益州之后，第一件事，便是制定了《蜀科》，明确了八务、七戒、六恐、五惧等规章。
其中非常重要的一个目的，便是遏制豪强对百姓的残害。
不过，就算是丞相也知道，在这个时代，想要完全扭转这种局面，十分的困难。
“仲贤，你准备如何做？
要让世家豪族，把这些土地都吐出来吗？
对于他们之前做的这些事情，你都要彻查吗？”
面对丞相的三连问，姜阳缓缓摇了摇头。
“先生，都是成年累月的事情，查根本查不出来。
如果让这些世家豪族把土地都吐出来，只怕荆州立刻就会掀起一阵动乱，益州那边也会不稳固。”
丞相看着自己的弟子，满意的点点头：“为师还以为，你会不管不顾。现在看来，为师是多虑了。”
姜阳面露苦笑，要按照他的内心，肯定是要把这些人杀干净的。
可他也明白，在三国这个时代，掌握话语权的，就是这些世家大族。
所谓民意，也是这些大家族。
而真正的老百姓，不仅被称为黔首，其作用其实与牛马也差不了多少，就是世家大族的私产和生产工具。
他如果做得太过，把现代的那一套理念拿到这时候来实施，不仅丝毫不能给老百姓带来好处，甚至会危及大汉的政权稳定。
不过，做不做点什么，他也觉得憋屈。
那就从这些通敌的家族开始吧，杀一批总要少一批。
至于其他家族会不会在他们的尸体上成长起来，那是以后要考虑的事情。
顿了顿，丞相继续道：“说说你的想法吧，你要怎么做？”
姜阳见先生既然如此问，想来他心中已经有了计划，现在只是在考校自己，便也不再客气。
“先生，陛下虽然以仁慈著称，但对待这些背叛过的家族，还是应该适以惩戒。否则，就会奖惩不明，对那些一直忠心耿耿的家族，也不太公平。
故，弟子认为，对蒯家这种通敌的家族，应该施以严格的惩罚。
而对习家、黄家等忠心耿耿的家族，这应该予以奖励。”
“仲贤觉得，应该对他们如何惩处？如何奖励？”
“对于蒯家这种，按律当斩。
不过，为了陛下的名声，也为了避免魏吴两国的世家大族敌视大汉，可以诛杀他们的首恶，然后把其他人驱逐出去。
至于他们的田产，自然就应该全部没收。”
丞相点点头：“如此做法，既施以惩戒，又彰显了仁义，想来魏吴两国的世家大族也说不得什么。
仲贤能有如此的想法，甚好。
那没收来的田产，仲贤是如何打算的？”
得到丞相的肯定，姜阳心中的底气也多了一分：“回禀先生，弟子以为，可以分为三部分。
其一，奖赏给忠心的家族，以此来收获他们更大的忠心，也让所有家族知道，终于大汉是有好处的。
其二，奖励给立功的将士或者战死的将士家属，如此一来，可以让将士们更加勇猛。
其三，可以用来屯田，曹贼屯田数年，便军粮无忧，弟子以为，我大汉也可以学一学。”
丞相点点头：“甚好，接下来，就由你来办这件事情，先列一个详细的计划。”
姜阳心中一喜，拱手便拜：“谢先生。”
很快，在刘备和丞相的支持下，襄阳立刻掀起一股大清洗。
在汉军进入襄阳之后，还有通敌行为的，全部被抄家。
在这个过程中，姜阳施展了一点小小的手段，在一开始，并没有说要放过他们，而是让他们供出其他人来立功，以此来换活命的机会。
姜阳相信，这些有心投魏的家族，互相之间一定是有联系的。
果然，这些满口仁义道德的世家大族的人，在生命受到威胁的时候，一下子原形毕露，立刻便出卖了其他的家族。
仅仅一个襄阳，便有七八个家族，被揪了出来。
不仅如此，还有一些陈年旧事被翻了出来：关羽北伐襄阳失利，与荆州这些世家大族的倒戈脱不了关系。
原来，关羽的兵马，同样是由一个个将领的部曲组成的，其中绝大部分，就是荆州的这些家族。
关羽平日里，对这些世家大族没有给好脸色，而吕蒙，与他们早有勾连。
所以，当江陵沦陷，进攻襄阳又受阻，关羽的几万大军在短时间内便分崩离析。
不然的话，关羽还有两三万人马，是完全有机会带兵撤往东三郡的。
刘备得到这个消息后，怒不可遏，亲自审讯。
随着审问越深入，刘备的怒火也越大。
紧接着，便开始了秋后算账。
荆州大概有三分之一的家族受到了各种程度的处罚。
当然，那些一开始就忠于大汉的家族，例如习家，则再度获得了奖励。
整个荆州，人心惶惶。
而此时的建业城，有好几个大家族在办丧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