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车间的表彰大会很快在轧钢厂引起了轰动,一时之间羡慕者有之,不忿者有之,妒忌者有之。从大会开完到中午午饭期间,来六车间里参观的其它车间主管和工段长们,是一波一波的。
没办法,阎书勤四人只能轮流接待,忙得连喝口水的时间都没有。到最后,宣传口的人也来了,还拿着相机到处拍照,说是准备在厂刊上发表。
阎书勤他们实在是累的不行,就把那七位标兵给推了出来。这几位一听说有采访,还要拍照上报纸,一个个都乐的找不着北。还有一个更过分,说是让拍照的同志等一会,他马上回家换件衣服,顺便抹点雪花膏。胡关青气的一脚就踹了过去。
下午的全厂大会在大礼堂召开。大礼堂现场只能坐下两千来人,生产部门能在现场参会的除了车间管理层,就是高级工人和技术骨干。厂里的普通工人和初级技术工都留在车间里,会议将通过广播的方式同步播放。
阎书勤找了一个不显山不露水的地方坐着,听着台上的长篇大论,直想昏昏欲睡。
经历过后世国企的文山会海,阎书勤已经磨炼出一种技能。就是参会时,能在不闭上眼睛的情况下神游物外。同时还练出了肌肉反应,能通过身边的会议情况和同事的举动,该鼓掌时鼓掌,该应和时应和。不得不说这也是一种神技,唯一需要注意的是不能让领导对他发起提问。
会议的流程不多,先是厂办主任通报生产情况,头一年里生产了什么,生产了多少,为国家创造了多少财富,支援了哪里的建设,得到了哪些嘉奖,还有哪些不足。
然后是张副厂长讲话,一年里招收了多少工人,退休了多少工人,新进的工人里面貌怎么样,退休的工人厂里代表去探望,精神状况怎么样。总之就是一切利好,幸福的生活离我们越来越近。
然后是李副厂长,讲了一年里工厂的利润情况怎么样,又添加了多少设备,厂里在后勤方面投入了多少,工人吃的好穿的好,最后,因为提供了红薯渣给养猪场,今年多拿了多少配额,以后保证每周能提供一次肉菜。
嗯,这个好,阎书勤一听眼睛就抬了起来,这不就有精神了嘛。
然后,杨厂长开始讲话,“同志们,刚刚张副厂长和李副厂长讲的很好,我再补充几点。”阎书勤一听又开始神游物外。
最后的流程还是嘉奖,评出了今年的先进工人和先进部门,奖励的东西也是锦旗加奖状,还不如六车间的搪瓷缸来的划算。不过这个年代的人们,重视荣誉更胜过物质奖励。
发锦旗的时候阎书勤才发现,会议的主持人居然是于海棠,难怪刚刚觉得声音有点耳熟,自己光顾着出神了。
听于莉说最近杨厂长的侄子杨为民正在追求于海棠,看来这次她能当上主持人杨为民出力不少。联想到后期杨厂长倒台,杨为民失势,于海棠果断的就甩了他,阎书勤也是一针牙痛。
一直关注院里的人,这位倒是疏忽了。不过于海棠也不是容易听人劝的人,风云刚开始时,她就果断的舍弃了杨为民。虽说双方没到扯证的地步,而且于海棠和杨为民在一起本来动力就不纯,可是说抛弃就抛弃,阎书勤也是觉得心中有些不舒服。
虽说阎书勤也很赞成舔狗不得house。
会议从下午两点一直开到五点,按惯例,食堂会准备一顿丰盛的晚饭,而且还是只付钱不要票的那种。阎书勤早就在何雨柱的口中得知,这次猪肉供应充足,晚上会有一道萝卜炖肉。
看来厂里的粉条计划实行的不错,养殖场额外增加了轧钢厂的配给。只要下个月搅拌机做出来,到时会有更多家属参与进来,说不定以后肉菜三天供应一次都说不准。想到这里,阎书勤不由得咧开嘴笑了。虽然离后世那种天天能吃肉还有差距,但也已经很不错了。普通工人一个月都不见得能吃一次肉。
这场杨厂长一宣布散会,在礼堂后排的人就已经弯着腰提前溜出门了。阎书勤看着那些人,心里也是感慨,这弯腰快步冲刺的姿势,都标准的快赶上部队了。
阎书勤没急着出去,何雨柱提前和他说了,会在后厨给他留一份,保证都是大肥肉。这会正坐在位置上,准备等人少了再去食堂。这时,于海棠笑嘻嘻的迎面走了过来。
“二叔,你怎么没去食堂啊?”于海棠随她姐,称呼阎书勤也是二叔。
“这会人太多,我晚点过去。”
“听说今晚食堂有肉菜,您去晚了不担心吃不着了?”于海棠问道。她自己倒是不担心,杨为民已经给她排队去了。
“我年纪大了,吃不了油腻的,吃点素的也挺好。”阎书勤不想让别人知道何雨柱给他开了后门。
水至清则无鱼,其实这也不算是开后门,自己到时得付钱的。而且,阎书勤的观念是,别人不掺杂功利心的善意,他是不会拒绝的。
“二叔,你说我刚才主持的好不好啊?”于海棠没多理会,她的目的本来就不是这个。
“嗯,挺不错的。不卑不亢,口齿伶俐。”阎书勤随口说道。
“二叔,我来厂里也有段时间了,也想在工作上有所进步,您帮帮我呗。”于海棠看附近的人走的差不多,便开门见山。
阎书勤眉毛一挑,回道,“你这想进步是好事啊,说明你进取心不错啊。可是我也不是你们宣传口的,怎么帮你呢?”
“嘻嘻,二叔,全厂就您能帮我啦。”于海棠也没有不好意思,直接说道,“上次您救场唱的那种歌,教我几首呗。”
于海棠忽闪忽闪的大眼睛里满是期待,阎书勤只觉得头都大了。
好家伙,偶尔剽窃一两首,还能借口是牺牲战友教的,再来几首这个谎就圆不过去了。自己本来就不是专业的,突然蹦出来几首脍炙人口的红歌,伱真当别人是傻子吗?
阎书勤一脸为难道,“还几首,我又不是专业的音乐家。上次那首还是我牺牲的战友教的呢。对了,秦腔倒是有,你要学吗?”
秦腔好解释,这个年代甘陕一带还是有很多会唱的。只是,一个娇滴滴的女孩子扯着嗓子唱秦腔,这画面。阎书勤不由得一阵恶寒。
“二叔~~”于海棠拿出向父母撒娇的手段,拉着阎书勤的袖子一阵猛晃。
阎书勤好容易才把袖子抽回来,“你消停一会,我袖子都快被你拽下来了。
我说海棠啊,我也就会这一首,你要想学我就教你。可你还想多唱几首我就没法子了。”
看着于海棠又想上来故技重施,阎书勤猛的后退两步。“等会,海棠,你可别再拽我袖子了,扯坏了我还得回去缝。我老人家眼神不好,尽扎着手指了。”
“二叔,你就没有别的歌了?再教我唱两首,两首就行。”于海棠还想再努力一把。
“你以为好歌是地里的庄稼啊,想要多少能自个长出来。而且退一步说,你就算会唱了也没用啊,你还缺伴奏,总不能一直清唱吧。先说好,我只会唱,那曲谱我看着就跟天书似的。”
“啊!那,那,曲谱我也不会啊。”于海棠傻眼了。的确,没有伴奏,总不能一直清唱,可是她也看不懂曲谱。
“得,你也别操心了,上次张副厂长就和我提过,准备把这首歌上交。到时会有专业的人给谱曲的,你啊,等人家曲子弄好了也能唱。”阎书勤说道,她看的出来于海棠打的是什么主意。
在这个年代,一首家喻户晓的红歌,其所带来的能量是不容小觑的。而红歌的背后,能给创作者所带来的政治回报也是极其丰厚的。
所以在张副厂长一提起的时候,阎书勤立马就坡下驴。
“那,二叔。您再想想,还有没有您战友创作的,您还没来得及唱出来的。”于海棠不死心,想继续再努力一把。
“这个真没有。”阎书勤一脸的无奈。我倒是想啊,可我也得敢啊。真当内部审查是吃素的?
“这个可以有。”于海棠一脸的期待。
“……”阎书勤没想到于海棠的功利心居然这么强。就算有,也不是你一个小小的播音员能撑的起来的。
“海棠,你是于莉的亲妹妹,也算我半个家人。按理说,你想进步,我这个做长辈的应该支持。可是你总不能让我做我能力之外的事情啊。你说的那些,二叔真的办不到。”阎书勤觉得还是必须当面说清。
于海棠正要再说什么,就看到杨为民拿着两个饭盒从外面走了进来。
杨为民今天耍了一个小花招。他去排队买饭菜,让于海棠在大礼堂等。这样等他买来,大礼堂的人应该都走光了,剩下就是他和于海棠的二人世界。
结果,没想到居然还有人,看样子和于海棠还挺熟。
心里刚升起的危机感,在看到阎书勤面貌的时候就降下了。这位年纪都够当于海棠爹了,估计是她的长辈吧。
走近了再看,好像有点眼熟。
“你对象来了,我就不打扰你们。先走了。”阎书勤趁这个机会摆脱了于海棠。
等阎书勤走后,杨为民问道,“海棠,这位大爷是你家长辈吗?”
于海棠闷闷不乐的说道,“他叫阎书勤,是我姐夫的二叔,亲的。”
杨为民惊叹道,“原来他就是阎书勤啊,我听我叔叔常提到他。”
于海棠眼前一亮,连忙问道,“杨厂长经常提到他?”
“对啊,我叔叔说这位阎师傅是个人才,不但他看好,就能张副厂长都看好他,准备以后让他接手公会呢。”
于海棠闻言突然就有了精神,两眼目光炯炯有神,不知在心里盘算着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