低调的马车一路沿着朱雀大街,很快到了皇城外,卢将离掀开帘子向外看,小道两旁荒凉破败,洒落沙石的泥路光秃秃一片,只余几根杂草立着,被辘辘车轮碾压。
卢将离放下帘子,恍惚的神情中带着点疑惑,“阿鸢,你到底要去什么地方?”
“桐村。”宋玖鸢回道。
“桐村?”卢将离倒吸了口气,喃喃道:“原是那里,倒是许久没听到过了。”
“是啊,自桐村发生了天灾,不断有村民搬离,俨然成了荒村,现在没什么人会去那了。”宋玖鸢说道。
桐村本是热闹的,有次镇国侯班师回朝路过此地,见山清水秀,便在此建了座宅院,闲来得空,他便带上家眷到这小住。
可镇国侯谋逆案一出,桐村自此萧条了,宋骁死的那天,桐村乌云密布,电闪雷鸣,山中禽鸟嘶叫哀鸣,惊雷劈下,正好砸在了那座宅院上。
之后不久,地龙翻身,灾祸不断,降下天罚的消息不胫而走。
建帝暗中造势,镇国侯行谋逆之事,天理昭彰,难容于天地,自此,百姓忘了为大晋出生入死的镇国侯,只知大逆不道的宋骁。
往事浮现心头,宋玖鸢鼻尖发酸,眼角蕴出泪光,她倾过眼,说道:“其实阿爹一点也不喜欢皇城,桐村的宅院修缮好了,若阿爹还在,心中定会欣喜。”
卢将离揉揉眼睛,强扯出一抹苦笑,“侯爷知道了,肯定会高兴的。”
小道变得狭窄,很久没人经过这,路上杂草丛生,一派全然不同的景象,两人下了马车,翻开两旁的草丛,从里找出了块石板来。
风吹雨打,磨损着石板,看着缺了好几个角,上头深深刻着“桐村”两字,未曾淡去。
“唰——”
是利剑出鞘的声音,沿着声响看去,半人高的草丛劈开了一道,骇人的剑气袭来,卢将离一把推开站前面的宋玖鸢,挥起大刀砍了过去。
刀剑相撞,发出刺耳的“铮铮”声,卢将离喘了口气,气势却一点也不落,“什么人?滚出来!”
窜出来的壮汉没说话,满脸凶相,手里的利剑转了个剑花,脚下从草丛上划过,又攻了过去,两人缠打在一块。
不过一会儿功夫,卢将离找到了年轻时练武的感觉,畅快地大喝一声,手里抓着的大刀愈发顺手,汗水从额上挥洒,他身上的衣服湿透了。
宋玖鸢观战许久,无奈吐了口气,“二位叔叔,别再打了,快到用午膳的时候,我可不想饿着肚子回去。”
闻言,壮汉率先收了剑,走上前,用力拍打着卢将离的肩,朝天大笑几声,“切磋而已,谁知道这是不是真的老卢?”
卢将离随后收了大刀,往地上一撞,发出“咚”的响声,他擦擦脸上的汗,“我不是谁是?”
壮汉上下打量着卢将离,重重哼了声,“要是刚打那会儿,我还真认不出你是,怎么,这么多年都没练,荒废了?”
卢将离失神片刻,随之笑出了声,“是啊,这么多年都荒废了,倒是你,武功精进不少,怕是没少下功夫。”
“反正没什么事,多练练。”
两人对视着,仿佛又回到了当年,彼时,他们的侯爷在,镇国侯府在,所有人都在。
“老关!”卢将离红了眼,丢了手里的大刀,上前抱住了关惕守,狠狠捶着他的背。
“大男人哭哭啼啼像什么样子?”关惕守粗吼一声,蛮力推开了卢将离,“行了行了,我又没死,哭得跟给我吊唁一样。”
卢将离呸了声,“你再胡说八道,把你嘴巴撕烂了。”
宋玖鸢抬头望天,二位叔叔的叙旧,真是格外不同,让人出乎意料。
两人又吵了会儿,这才想起一旁还有个人,关惕守笑着走过去,说道:“温佑宁那小子也回来了,阿鸢说说,他跑去皇城,有没有给你添乱?”
看着关惕守蠢蠢欲动的拳头,宋玖鸢沉默几刻,唇角绽开笑意,“没有没有,小宁……挺乖的,不过他既然回来了,还是别回去得好。”
说到后面,宋玖鸢底气不足,声音也弱了许多,她眼神有些飘忽,想到温佑宁针对沈澈和祈二的样子,不禁有些头疼。
关惕守心思粗得很,听她这样说,也没多想,笑着说道:“就你疼他,舍不得他干活,要是我,再把他丢到边关那了。”
宋玖鸢尬尬笑了声,没再回话。
桐村的宅院修得精巧,各处院落错落有致,隔开的假山□□雅致,按照八卦阵修建,弯弯绕绕的,若不懂其中奥秘,定会迷失在藏起的机关中。
进得门来,却是片修竹茂林挡住,隐隐瞧见一泓池水宛如明镜,镶嵌于葳蕤的草木之间,水榭临水伫立,围了一圈奇花异草,在冬日盛开,格外生机勃勃。
关惕守大步过去,朝里头下棋的两人大喊:“快别下了,瞧瞧是谁来了?”
摇着羽扇的纪卓侧过头,慢悠悠地落下一子,“是阿鸢来了,想吃些什么东西,小宁在东厨忙活着,你尽管去和他说。”
坐纪卓对面的左鸿附和着点头,“没错没错,老关你先别说话,我今日必赢了他!”
“想赢我,还是下辈子吧。”纪卓毫不留情地说着。
见两人未曾注意到卢将离,关惕守又大笑起来,“老卢啊,还是咱们的交情最深,这两个都不认得你了。”
“啪嗒”一声,指间执着的黑子落在棋盘上,纪卓再转头时,眼里染上些不可置信,“还真是故人……”
“什么故人啊?”棋局落了下风,左鸿捉耳挠腮,视线移过去时,一下站起了身,“真是大白天见鬼了,之前的消息不是说……”
他早死了吗?
朝廷钦犯啊,现在好端端地站在这。
左鸿快步跑了出去,站在离他们一尺之外,他向下看去,地上明晃晃的一道黑影,“真的呀……”
又遇故人,卢将离心中感慨万分,“是我,我命大,没死成,后来阿鸢救了我。”
左鸿抬了抬眼,把眼泪憋回去,“上天总算长了眼啊!”
纪卓也跟在后走来,细看了卢将离好几眼,“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