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立甄所行之事实在太过恶劣,朝中为着彼此利益算计旁人的事情其实并不算少,勾心斗角各自陷害也不算是什么稀奇事情,可是如这般动不动就灭人满门,让人鸡犬不留的却并不多见。
再加之徐立甄之前得势之时行事太过无忌,后来主审户部一案为博取圣心又得罪了朝中不少人。
如今眼见他孽债在身不可能再有机会起复,多得是人想要落井下石置他于死地。
天庆帝“砰”地一声合上了都察院送来的折子:“既罔顾圣恩,身处上位不思报效朝廷,又仗势行凶杀人害命,此獠简直该死!来人,传朕旨意,徐立甄奸狡歹毒,罪该万死,判其斩刑……”
荣广胜手中握着笏板只觉得心都提了起来,听着天庆帝直接赐死徐立甄猛地松了口气,只还来不及放心下来,就突然听到太子开口。
“父皇!”
太子突然上前一步,“徐立甄之事恐怕不仅牵扯崔、扈两家。”
天庆帝猛地看向太子。
荣广胜也是猛地一咯噔。
太子沉声说道:“徐立甄奉旨巡盐,若只图谋利益二字,大可勾结漕运之人替其遮掩从而换取巨利,郭跃光等人必不会拒绝,可他却直接绕开漕司朝着扈家下手,为了私盐账册灭扈家满门,更曾对无意搅入其中的沈大人动用私刑,这其中绝非只为了金银之物。”
“除此之外,若只因扈家之事,崔乐已经扛下所有罪责,且漕运私盐案后也无人再追究扈家旧事,崔乐贬官发配早已妨碍不到他,徐立甄何必铤而走险杀崔乐灭口,更是杀害崔家上下所有人?”
“除非,崔乐所知不只私盐一案,且手中或还握着他或是其他人攸关性命的把柄,这才让他们不敢留丝毫后患。”
天庆帝看着太子的目光陡然锐利起来。
荣广胜忍不住说道:“太子殿下是否想得太过复杂,兴许徐立甄只是野心太重贪心狠毒。”
太子抬眼看着他:“他的确贪心狠毒,可若无人放纵,以他一人之力怎能做出这般滔天恶行?”
“父皇厌憎朝臣勾结,徐立甄害人性命死有余辜,若只惩其人放纵真凶,既难以平崔氏女怨愤,也会引天下议论朝中无能,更会放纵真凶逍遥法外,还请父皇三思。”
沈忠康立于人群之首,等太子语毕也紧跟着开口:“太子所言有理,徐立甄之事不仅关乎崔、扈两家,他为御史多年经手之案未必没有冤纵,就算不为着他勾结之人,可难保他在其他事上未曾如对崔、扈两家这般狠毒。”
“崔氏女当街鸣冤之时围观百姓众多,光是经她之口众言说崔乐替徐立甄所行恶事就不止一两件,且扈言也亲口指证欲将他灭口另有其人,若不能严审徐立甄查清真相,恐会引外间猜测。”
“老臣恳请陛下下令三司严审徐立甄,彻查崔、扈两家旧案,给崔氏女和扈言,也同样是给朝臣和百姓一个交代。”
天庆帝听到沈忠康的话后脸色瞬变,总觉得他口中那句“经手之案未必没有冤纵”是意有所指,可还没等他说什么,一旁原本安静站着的次辅岳徵突然开口:“老臣也觉得此事不能只惩徐立甄一人。”
“他所行之事桩桩件件皆非一人之力能够办到,谋害朝臣,灭人满门,若有此等恶徒隐在朝中不将其彻查出来,将来必定为祸江山,老臣也觉该让三司严审此案。”
荣广胜站在一旁刚想开口,就见岳徵扭头看着他道,
“前不久徐立甄才刚构陷荣三公子,险些害荣将军背上谋逆之罪,说不得其中便是有人指使,荣将军想必也是想要彻查此事,好能查出真凶还荣三公子一个清白。”
“……”
荣广胜就算有再多的话全都被岳徵这些话堵了回去。
徐立甄与他有“杀子”之仇,深仇大恨根本不可能化解,他若再替徐立甄说话甚至说不愿彻查,那朝中之人怎么看他?
荣广胜咬牙说道:“次辅说的是。”
有元辅、次辅二人开口,再加之太子说话在前,如今就连荣广胜为首的武将一派也表示要严审徐立甄,剩下的朝臣自然都纷纷出声附和,一口一个“太子殿下有理”,“元辅所言极是”。
天庆帝万没想到太子会跳出来阻拦,脸色微沉着说道:“既如此,便暂且将徐立甄收监,待到年后开朝再由三司会审……”
“此事不宜拖到年后。”
太子一反往日乖顺,直接打断了天庆帝的话,“崔氏女和扈言鸣之事冤闹得京中沸沸扬扬,外间也都知晓两家灭门惨案,若不及时查清此事严惩罪魁恐会闹得民怨沸腾,万一再被人所趁,怕会伤及皇室声誉……”
“太子!”天庆帝低喝。
太子对上他陡然冷厉的目光丝毫未退:“父皇,眼下离年节尚有几日,有崔氏和扈家手中罪证,想要查徐立甄不难。”
“若能赶在岁除之前查清此事诏告天下,既能安枉死之人冤魂,也能让百姓知道朝廷绝不容恶徒逍遥,更能扬父皇威名,可若放纵此事拖延不理,难免会有人猜测朝廷袒护权贵、私心包庇。”
“儿臣觉得,此案应宜早审理。”
天庆帝脸色彻底冷了下来,定定看向太子时目光锐利如刃,眼里更藏着掩饰不住的震怒。
太子一身螭龙锦袍,顶着天庆帝目光立于殿前说道:
“儿臣不愿父皇背负包庇恶名为人议论,也不愿留有那般歹毒之人祸乱朝堂,还请父皇下旨严审徐立甄,严惩与他勾结之人。”
天庆帝神色阴鸷。
最近这段时间太子格外懂事,他便放心将朝政之事交托太子处置,先前九黎山受伤之后也放权不少,他以为太子收敛性情变得听话起来,处处顺他心意让他格外舒心,也找回了几分为父慈爱。
可如今看着眼前长子,他却突然就想起了很久以前这个儿子为着永昭之死与他处处做对时的模样,他一身骨头随了永昭,执拗顽固的根本就从来不是那种乖顺听话的人,他怎么会信了他会跟其他儿子一样顺从,竟是给了他如今处处跟他做对的底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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