伍金良站在沈忠康身旁低声说道:“元辅,薛诺他……”
沈忠康沉着眼:“先等等。”
“可是太子……”
伍金良忍不住着急,他跟薛诺认识也有一段时间,一直都以为她是薛忱的人,薛诺手段狠辣心思诡谲,他虽然有些忌惮却也欣喜她能助太子夺位,可他从没想过那个她会是永昭公主遗脉。
薛忱的人跟永昭血脉完全是两回事,一个只为复仇昭雪,可另外一个……
“万一他真觊觎皇位想要取而代之怎么办?”
沈正天站在沈忠康身旁也是紧紧皱眉,别说伍金良有此猜测,就连他想起薛诺撺掇着沈却对他们和太子隐瞒,将今夜宫宴当成猎场,借天庆帝之手杀了西陵王和徐立甄又弄塌了太庙,他也莫名觉得心中不安。
先前安国公一直说枭符下落不明,薛诺也说她从未见过,如今却突然出现在她手上,就连萧池和定远侯,还有冯源被锦麟卫背叛的事情也不知是她何时安排。
沈正天是知道薛诺身份的,也一直都知道她进京的目的,可他以为她与太子好歹算是一路,可经过刚才明光殿中的事情后他却不那么肯定了,薛诺分明就没想过要放过任何一个参与当年陷害永昭的人,现在就连他也看不明白薛诺到底想要什么。
她有枭符在手,局势早已倾向于她。
若薛诺执意要拿皇位,无论是她自己还是辅佐真正的元璟登基都不是不可能。
“父亲…”沈正天低声道,“太子不会有事吧?”
沈忠康皱眉还没说话,旁边有跟随太子的朝臣冷笑出声:“你虚伪不虚伪,明明背叛太子投靠了薛诺,这会儿恐怕满心欢喜等着新君上位好能保你们沈家荣华富贵,又何必假惺惺在意太子死活?”
沈正天顿时恼怒:“你胡说什么!”
“我胡说?”
那人满脸嘲讽,“方才殿上沈长垣帮着那薛诺逼宫,带头诘问陛下是假的吗?你们沈家虚与委蛇糊弄太子难道不是真的?!”
能跟随太子的不少都是朝中老臣,他们不是不愿意替永昭昭雪,也不是不愿还永昭清白,可若是以西陵王身死,南境大乱,甚至朝权更迭太子性命为代价,他们根本就不能接受。
先不说他们身家性命早就系于太子身上,那薛诺上位未必就能保得住江山基业,也未必会是明君能够稳得住天下,就说是沈家,这些年说要辅佐太子得位的是他们,帮着太子笼络朝臣的也是他们。
可如今沈家一面辅佐太子,一面却让沈却帮着永昭遗脉筹划逼宫,这让其他人如何不怒?!
伍金良在旁忍不住皱眉:“徐大人,元辅和少傅不是那种人。”
那人冷笑:“那他们可敢说一句他们不知道薛诺身份?!”
沈正天脸色微僵。
沈忠康紧抿着嘴角没说话。
那人顿时满面讥讽,就连伍金良也是忍不住变了脸色。
周围所有人看着沈家父子时都是神色复杂,却在这时外间有人推门进来,朝着偏殿内说道:“元辅,安国公请您过去。”
众人目光变化,先前说话那人更是鄙夷冷笑出声,仿佛坐实了沈家背叛太子暗中勾结薛诺。
沈正天脸上涨红既羞又恼,而沈忠康却是冷静下来,垂眼片刻方才起身,也没与人辩解就朝着殿外走去。
沈忠康离开之后,沈正天被人嘲讽自不必说。
外间大雪纷飞,沈忠康跟着身前宫人出了侧殿踩着夜色到了明光殿前时,就见那边血腥早已经被人收拾干净,西陵王和徐立甄的尸骨也不见踪影。
那宫人领着沈忠康绕过长廊走了一段路后,就到了后殿暖阁,而沈却站在暖阁门前瞧见沈忠康过来就连忙迎了上前。
“祖父……”
“啪!!”
沈却被打的侧过头去,等抿着齿间血腥回头看着面无表情的沈忠康时,低声说道:“安国公在里面等您。”
沈忠康深深看了他一眼,直接朝着暖阁中走了进去。
大雪覆身,玄衣雪景却显得沈却孤零零的。
石安小心翼翼地上前:“公子,您没事吧?”
沈却砥了下舌尖:“祖父这次怕是气狠了。”
石安闻言沉默,老爷子气也是应该的,谁能想到向来循规蹈矩的公子会瞒着沈家人和太子做出这种惊天动地的事情。
沈却也知道自己惹了祖父,擦掉嘴角血迹朝着身旁石安说道:“宫里这边有姜成和萧池盯着,你先回府里去跟长林他们说一声,叫他们不必担忧,还有安国公府那边,让临阳郡主和子谦也别担心。”
石安点点头转身离去。
沈却在外间站了一会儿才进了暖阁,一进去就看到沈忠康和安国公剑拔弩张。
也不知安国公说了什么,沈忠康满眼怒色的瞪着他,而安国公则是说道:
“你不必这么看着我,我和元窈的确是骗了你,可你应该知道当年永昭的死跟西陵王脱不了干系,元窈不会留他活着回去朔州,与其让他死在旁人手里,或是回了朔州之后再行谋逆之事,倒不如让他死在天庆帝手上。”
“天庆帝本就因永昭之事落了个昏庸残暴之名,西陵王死于他手,只需将他推出去就能给天下人和朔州一个交代,届时若袁家继续兴兵,朝中平叛便也师出有名,这难道不好?”
沈忠康冷声道:“都是借口,你们分明一早就算好要将当年之人一网打尽!”
“那又如何?这本就是他们欠元窈和永昭的。”
“那你们也应该跟我和太子商议……”
“若是商议了,你们肯让元窈这般行事?”
安国公抬眼对着沈忠康说道,
“太子固然对永昭有愧,可他若是知道要以他父皇和整个皇室声誉为代价,甚至会牵扯出先帝旧事动摇他储君之位,他可还会答应让郑家告这御状?”
“还有你,你若是知道八年前是西陵王挑破宣文太子之事,蛊惑天庆帝谋害永昭,永昭的死有一半在他身上,可杀他南境必乱,你又可会答应让元窈行今夜之事?”
沈忠康脸色有些僵青。
安国公看着他说道:“八年前你把自己关进祠堂,眼睁睁看着永昭落罪,如今再给你一次机会,你依旧还是会选择你所谓的大局,哪怕你明知道以元窈的本事敢如此行事必定有震慑朔州之力,你也不敢拿着黎民江山去冒险。”
“元窈不是永昭,你亦知她心性狠辣、野心难驯,她就算跟你实言,你也不会信她只为复仇。”
“你会疑心她拿到枭符之后得了兵权无人钳制,你会怕她擅权之后未必太子地位,你甚至会疑心她毁了皇室声誉是为夺江山皇位,若真叫她事成之后,她会不会图生野心容不下太子趁机取而代之占了这天下。”
“我……”
沈忠康张嘴就想说他没有,可对上安国公仿佛什么都能看透的眼神却是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7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