让人看自己的日记本, 对于沈思柠这种要脸的人来说,过于的羞耻尴尬,她想也不想地拒绝:“不行。”
“为什么?”
裴时礼用指腹不紧不慢地剐蹭着她的腰眼, 最敏感的位置被他恶劣地触碰, 沈思柠身体一抖,唇瓣里溢出一丝呜咽声。
她咬着唇, 脸颊烧了起来, 气恼地瞪他:“裴时礼!”
“为什么不能给我看?”他的薄唇贴在她耳边, 语气温柔地问。
温热的气息吹拂, 沈思柠的耳朵麻麻痒痒的,她板着脸, 强行淡定道:“这是我的隐私,正常人都不喜欢把隐私暴露给别人。”
更何况是日记本这种极度隐私的东西。
“你的隐私都是我,我为什么不能看?”裴时礼挑了挑眉。
沈思柠:“……”
裴时礼轻轻掰着她的下巴, 对上她的眼睛, 声音中不再是轻佻的挑逗和调侃,认真地说:“柠柠, 我想看。”
他靠的太近, 沈思柠的呼吸都要被他掠夺,“给你看,但是你不许笑话我。”
裴时礼低头, 在她眉心上亲了亲, “怎么会。”
两人一起去书房, 沈思柠蹲下,在柜子里翻找出黑色笔记本, 裴时礼把她拽到大腿上, 将日记本放在桌面上, 他从背后搂着她,看着她浅浅颤动的睫毛,心头一动,吻上她的侧脸,“我想认识那时候的你。”
默了几秒,沈思柠说:“好。”
她轻轻翻开,看着扉页上的日期:
“我们第一次见面就是这天,”她抿了抿唇,想让自己的声音听上去平常一些,“回到酒店后,我睡不着,就自己下楼去超市买了个笔记本。”
酒店附近没有书店,她只好在超市里买了个很普通的笔记本,趴在桌子上回忆白天的事,开启了她日记本的第一页。
沈思柠往后翻,第一页是裴时礼之前看过的,他的素描画。
她没有画他的脸,只是一个背影。
盯着这幅画的两人,自动修补出那天的场景。
和现在比起来,那时的裴时礼还很年轻,十八岁的少年,张扬恣意,五官轮廓没什么变化,带着几分尚未被阅历冲刷的少年气,远比不上现在的成熟。
他走入雨中,全是铅色的画面,给人一种孤寂寥落的感觉。
裴时礼从背后抱住她,下巴搁在她的肩膀上,唇上噙着几分浅浅的笑:“你记性还挺好,居然能还原到这种程度。”
沈思柠轻哼:“我早说过,如果不做律师,我很可能也走艺术这条路,说不定混得比温泽瑞还好。”
裴时礼不冷不热地睨着她:“不要提他。”
沈思柠:“……哦。”
沈思柠继续往后翻。
她只画了这一幅画,剩下的都是文字记述。
泛黄的纸张写着略有褪色的字迹,两人都沉默地看着日记本。
——我回南城了,以后还能再见到你吗?
——再见面的时候,你会认出我吗?
——我会记住你的,裴、时、礼、应该是这三个字吧?
那时候她只听到有人谈话时说到他的名字,凭着自己的感觉,写下这三个字,其实她也不大确定是不是这三个字。
现在想想真是傻得可以,连名字都不清楚的人,她居然记了这么多年。
日记本继续往后翻。
——我决定要考上首大。
——裴时礼,我要和你上同一所大学,做你的学妹。
——等我考上首大,我就和你告白。
接下来,她写的东西不再和他有直接的关系,而是她的成绩。
高二上学期期中考试:年级248,班级27.
高二上学期期末考试:年级178,班级21.
高二下学期期中考试:年级76,班级12.
高二下学期期末考试:年级37,班级8.
……
高三一模:年级1,联考39.
高三二模:年级1,联考34.
高三三模:年级1,联考28.
……
高三七模:年级1,联考9.
高三八模:年级1,联考7.
高三九模:年级1,联考5.
……
高考:全省第二,698分。
简单的几页纸,轻描淡写地记录了她这两年的蜕变。
她底子差,智商虽说比正常人高一点,但和他这样轻而易举就能成功的没法比,有些东西学起来很吃力,她的假期几乎全都用来补课做题。
不是没有过抱怨,深夜做题时,她有时候也会疲惫,趴在桌子上把日记本拿出来,把负面情绪写在日记里。
——好累,好困,我想睡觉......
——我怎么这么笨!为什么学不会地理呢!
——什么时候数学才能突破140!
——已经很久没有出去玩了,现在他们都不找我了。
——如果没有遇到你,说不定不会这么累。
……
——好吧,我还是想遇见你,累就累吧,很值得。
除去这些,更多的是日常琐事,他仿佛是她永不回信的笔友,她和他分享生活中的小事。
——今天下雪了,南城的初雪,北城的初雪很早就下了吧。
——下雪天适合吃炸鸡喝啤酒,我买了炸鸡,但妈妈只让我吃一块,啤酒也只能喝一口,说小孩子喝酒会把脑子喝坏。
——我考上首大了。
——你居然去了美国,我来晚了。
——还会再见面吗?
……
——一定会的,我会努力去见你。
又开始下起雪了,整个世界都被白色笼罩着,寒意未能削弱人们对新年的兴奋,恣意热闹,烟花盛行。
隔音效果极好的玻璃窗将所有的声音阻隔,银海滩的卧室内安静得仿若与世隔绝。
裴时礼曲起她的膝盖,随手拿了个枕头垫在她腰下,沈思柠身体不停地颤抖,但她没有任何拒绝的余地,因为她的手被她绑在了床头上,眼睛也被他用领带遮住。
黑暗无限地放大所有的感官,沈思柠檀口微张,唇间忍不住溢出颤音,他轻轻吻上她的小唇瓣,舌尖轻轻描摹她的唇形,甚至用牙齿去咬微微充血的唇瓣。
强烈的刺激感让沈思柠快要疯了,她忍不住尖叫,剧烈地喘着 粗气,白皙的脸变得潮红,光线自上而下落在她身上,所有的细节都无所遁形。
沈思柠曾在书上看过,性ai分为三种,一种是最常规的双方相互满足,另一种是单方面的发泄,还有一种,是一方取悦另一方,想让她快乐。
今晚就是一场单方面的取悦。
沈思柠忍不住往后退,却被裴时礼搂着腰拉了回来,固定在原地不能动,她的手不能动,只能用腿踢他,“够了,裴时礼,别再亲了......”
裴时礼薄唇贴上去,哑声道:“柠柠,我爱你。”
卧室变得湿润起来。
跨年的烟花如期而至,在天空中炸裂,细雪纷纷扬扬,像一只大网笼罩着整座城市,江水滚滚流淌,江边零星的路灯散发幽弱的光线,默默指引着回家的路。
裴时礼看着她白皙的脸蛋,和披散在白色床单上的黑色长发,将她手上和眼睛上的束缚摘掉,两根领带被随手扔到地上,他俯身去亲她,嗓音紧绷而沙哑,“柠柠,舒服吗?”
沈思柠杏眸仿佛含着一汪春水,眼睛雾蒙蒙的,嫌弃地躲过他的吻。
裴时礼啧了声,嗓音戏谑:“怎么连自己的味道都嫌弃?”
沈思柠的脸颊红的更厉害,裴时礼把她抱坐在怀里,她的身体舒缓好长一段时间还没缓过来,埋首在他胸前低低地啜泣,神经在紧绷和蜷缩之间来回转换,难以舒展。
裴时礼低头注视着她,眸底深沉如墨,哑声喊她:“柠柠。”
沈思柠半眯着眸,如同慵懒的波斯猫,眷恋依赖地把脸贴在他的胸膛上。
他停下动作,轻轻掰着她的下巴,和她对视。
动作突然停住,沈思柠有些难耐,迷茫地看着他。
裴时礼长指卷着她的长发,嗓音低哑而坚定:“柠柠,剩下的时间,换我来爱你。”
这场暗恋的回应,他让她等了太久。
原来她曾经,那样真诚热烈地爱过他。
黑夜到白昼,银海滩的雪下了整夜。
昨晚闹到很晚,早上七八点的时候,两人被闹钟吵醒,饶是都留恋床上的温存,但不得不下床回家。
昨天,看完她的日记本,他就一言不发,晚上吃完饭,原本沈思柠以为他带她去放烟花,他却把她拐到银海滩,用男色蛊惑她。
昨晚他不知道说了多少句“我爱你”,平时很少言爱的人突然直白地示爱,沈思柠的心暖暖的,回应他说她也爱他。
除夕夜在这样疯狂又温馨的夜晚度过,沈思柠醒来,困倦地看着将她搂在怀里的裴时礼,他被子只盖到腰间,露出大片块状分明的腹肌。
沈思柠忍不住用手指戳了戳,嘀咕着:“你整天都坐办公室,身材居然还这么好。”
他这个年纪的男人是发福的关键期,尤其是结婚后,清瘦的男子也不知怎的,一个个都发腮了,他却丝毫没有,身材依旧完美。
柔弱无骨的小手在他胸膛上摸来摸去,裴时礼呼吸变粗,眸色沉沉地看着她:“我要是不严格管理身材,你这么花痴,第一时间就会把我踹了。”
沈思柠:“……我是这种只看脸的人吗?”
“不只是脸,你还看身材,各方面都看。”裴时礼不咸不淡道。
沈思柠:“……”
她确实很喜欢他的身体,也不否认对他的欲望,不过矜持的沈律师认为,这都是因为裴时礼这只男狐狸精太能蛊惑人。
他们在南城待到大年初六,回去的前一天晚上,裴时礼说想去她的学校走走。
雪已经停了,化雪比下雪更冷。
出门前,裴时礼去她的衣柜里翻了件到脚踝的羽绒服,又去找了条围巾和手套,在柜子里还发现了帽子,都给她戴上。
沈思柠仰头看着给他围围巾的裴时礼,轮廓清隽利落,她眨了下眼睛,“不要裹得这么严实,我会看不见路的。”
裴时礼低头睨她:“我牵着你,不会让你撞到树。”
沈思柠:“……”
他把她裹得很臃肿,自己只穿着一件黑色大衣,只要风度不要温度,沈思柠不满:“你也穿羽绒服。”
裴时礼淡淡地道:“这里没有羽绒服。”
“我去拿小义的给你穿。”
“不穿,他的尺码太小。”
“……”
沈思柠怒瞪他:“能有多小,他又不是180都没到,你穿厚点,不然感冒了别想我照顾你!”
裴时礼保证:“我不会。”
“还说不会,你自己数数,你生过多少次病?”沈思柠想到过去几年他生病住院的次数,语气认真起来,“之前大夏天你淋雨捡戒指那次,在家躺了好几天,张嫂说,你都快烧糊涂了,你别逞强,把羽绒服穿上。”
裴时礼低眸,盯着她。
沈思柠不躲不避,丝毫不退让。
最后,还是裴时礼妥协,轻叹:“那次是我故意的。”
沈思柠疑惑地看着他。
裴时礼有些难以启齿:“回到卧室,我又冲了冷水澡,睡觉的时候被子也没盖,这样才生病的。”
沈思柠瞪大眼睛,折服在他这番话的脑回路之下,“你故意把自己作到发烧?”
裴时礼把她搂在怀里,观察着她的神色,坦诚地说:“想看看你会不会心疼我。”
沈思柠怔住,心底五味杂陈,慢慢地咬住唇。
她记得很清楚,那天他烧的很严重,声音都哑了,仿若脆弱的病美男,但她在气头上,就没有管他,搬回了她的公寓。
原来他是故意的......
沈思柠又气又心疼,忍不住道:“你跟谁学的这招?”
“……”
其实不只这次,后来他出车祸,她说不会因为救命之恩就选择接受他,但会无微不至地照顾他,裴时礼脑海中习惯性地闪出一个恶劣的想法——
如果他的伤一直都不好,她是不是就会一直陪着他?
他喜欢她陪着他。
陪他一起睡觉,给他喂饭擦身体,关心他照顾他,喜欢她把时间和精力用在他身上。
可是这个念头一出,脑海里闪过她得知这件事的反应——
她肯定会对他很失望。
他好不容易让她重拾一点信心,不能再用从前卑劣的招数。
听到她问他,是从谁那儿学的,裴时礼认真想了想,突然想到很多年前的一幕。
小时候裴时澈在外面只要惹祸,二婶最开始也会批评他,可他装病,叫唤身体不舒服,头疼腿疼,二婶就会焦急地送他去医院,把他犯的错抛之脑后。
裴时礼那时候只是在一旁看着,潜移默化中形成了一种观念,如果他变得很惨的话,她是不是就会多心疼他一些?
见他一言不发,沈思柠真的有些生气了,恶狠狠地道:“你以后要是再敢用这招,你就自己过吧你!”
裴时礼伸手把她搂的更紧,低声承诺:“不会的,我不会再折腾自己让你担心了。”
裴时礼最后还是穿了件羽绒服出门。
冬季的傍晚气温很低,呼出的白气往空中飘,两人手牵着手往学校走。
沈家在这个地方住了许多年了,每一条路都走过无数次,沈思柠指着路边的一家教育机构,“我之前补课就是在这里补的,那个数学老师教的很好,一个寒假让我从90提到130.”
裴时礼抠着她的手心,夸她,“那是因为你聪明。”
“……”
怎么突然说起了情话。
沈思柠弯了弯唇,“我确实很聪明。”
学习是要看天赋的,所谓天赋,就是努力过后才知道天赋的重要性。
学校里多的是彻夜苦读却成绩平平的学生,她很幸运,努力可以得到回报。
不止在学习上,事业上,感情上她也得到了她想要的。
“不过现在国家的政策好像不让补课了,”沈思柠说,“你小时候有没有补过课?”
裴时礼挑眉:“我还需要补课?”
“……”真的很不喜欢和智商过高的人聊天,对凡人来说简直是降维打击。
两人有一搭没一搭地闲聊着,沈思柠敏锐地察觉到裴时礼的脚步一顿——其实只有一瞬间,但她对他太熟悉,感觉到他似是有些不对劲。
她怔了下,看向迎面走来的那对母子。
女人穿着白色的羽绒服,手里拎着的是购物袋,身侧跟着的少年手中拿着热乎乎的板栗。
生活气息很浓的一个中年女人,但只看一眼,就能知道年轻时大约是个大美人,即使年纪渐长,也有几分难掩的优雅高贵。
沈思柠的心脏骤然缩了下,她立刻意识到,这个女人是谁。
狭路相逢,女人也停了下来,朝他们看了眼,淡淡地扫了眼沈思柠,随后将视线落在裴时礼身上,没什么情绪,像是在看全然不相干的陌生人。
空气仿若凝滞片刻。
女人淡漠地收回视线,拉着少年从他们身边绕过。
少年的声音随着冷风传来,“妈,你认识那两个人吗?”
“不认识。”
“那他怎么这么看你,我还以为你们认识呢。”
女人轻笑出声:“快回家吧,明天就要开学了,高三的最后一个学期,要加油哦。”
少年有些不耐:“知道了知道了,你能不能不要一直提学习。”
“……”
天已经黑了下去,空气中带着些许寒意,不过他穿着沈思柠强行要求他穿的羽绒服,并不觉得冷。
沈思柠拉着他的手,装进自己的大口袋里,“我跟妈妈要了户口本,等我们回到江城就复婚。”
裴时礼低眸看着她被围巾遮住的脸蛋,唇角勾了勾,“我还没给你跪地求婚呢,你就这么答应我了,不觉得太便宜我?”
沈思柠:“……”
“这样吧,”沈思柠弯着眼睛看他,“你背我到学校,我就答应嫁给你。”
裴时礼低眸,挑眉笑道:“还有两公里,你要我一直背你?”
沈思柠:“……”
没情趣。
她撇了撇嘴,“那我就不这么轻易嫁给你......”
话还没说完,裴时礼就在她面前蹲下,“上来。”
“……”
沈思柠弯起唇,很快爬到他背上。
裴时礼背着她,迈开长腿,慢慢地往学校的方向走。
他很少背她,大多数时间都是抱,沈思柠搂着他的脖子,轻声喊他的名字,“裴时礼。”
“嗯?”
沈思柠看着他俊美的侧脸,声音不自觉低了下来,“刚刚那个女人,是你妈妈吗?”
裴时礼盯着前方的路,眼底情绪不明,默了几秒,他喉结上下滚了滚,淡声道:“从生物学上来说,是的。”
沈思柠趴在他的肩膀上,想到女人的那句轻飘飘的“不认识”,心口顿时一窒,呼吸变得困难。
裴时礼背着她,走的很慢,但每一步都很稳,“她走的时候我十岁,现在不认识也很正常。”
岑蔓和裴之桦是商业联姻,她原本是不同意,想要和大学学长私奔,可她的大学学长却背叛她,这让她心灰意冷,听从家庭的安排嫁给裴之桦。
之后的一切就和豪门中的许多女人一样,结婚生子,她的所有感情都在她的大学学长身上,因为不爱裴之桦,连带着对这个孩子也不爱。
后来,一次意外,她得知是岑家人逼迫学长离开她,学长为此受了很大的委屈,这一次,她什么都不要了,家族,丈夫,孩子,事业,她全都不要,和裴之桦做交易,把她手中的股份都给了他,只要他同意离婚。
裴之桦那时在疯狂找容溪的妈妈,没怎么犹豫就答应了她。
两人追求各自的真爱,裴之桦有他深爱的容清婉,岑蔓有她念念不忘许多年的学长。
为了利益结合的婚姻只有利益,滋生不出爱情,于是离婚后,岑蔓再也没有出现在裴时礼的生活中,像是凭空消失一样,在南城过起了相夫教子的生活。
她如愿嫁给了她的大学学长,生了个孩子,看她如今的生活,应该很幸福吧。
路上人来人往,光线黯淡,裴时礼的声音平淡低沉,把这段往事说给沈思柠听,像是局外人一样,在陈述这个漠不关己的故事。
沈思柠听完之后,身体重重一震,原来是这样。
她从前只从只言片语中得知,他的童年过得并不好,却没想到从开始到结束,他的存在就和爱没有任何关系。
沉默了许久,沈思柠突然把脸蛋贴在他的脸上,“裴时礼。”
“嗯?”
“我们养一条小狗吧。”
裴时礼一怔。
夜晚的南城,寒风肆虐,她温软的声音顺着冷风吹入耳中。
“我们养一条小狗,再生一个宝宝,让小狗陪着宝宝一起长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