脸谱下的大明正文卷第六百一十七章可比国手当侯涛山一战的军报送入京中的那刻,徐阶兴奋的攥紧双拳……来了,来了,果然两浙倭患未息!
台州府、绍兴府倭患四起,处州府、温州府仍有战事,倭寇都已经打到镇海县城了!
徐阶曾经担任过浙江按察佥事,知道侯涛山距离镇海县城只有几十步的距离。
五日前,赵贞吉弹劾浙直总督胡宗宪剿倭不利,温州、处州两府倭患不息,台州府、宁波府倭患再炽的奏折刚刚送入京中……完全没起到效果。
到现在已经持续七天了,科道言官还在死命的弹劾钱渊,各种花式弹劾,就连钱渊当年在考场里做饭都被拉出来鞭尸了……毕竟,科道言官也是有考核标准的。
一直持续到现在……呃,还真不是因为钱渊罪大恶极,或者徐渭又惹出什么事,主要是因为所有弹劾奏折都被嘉靖帝留中不发。
留中不发,未必是否决,这给了很多科道言官继续下去的动力。
而这份刚刚送至内阁的军报让徐阶找到了一丝机会,现在是实打实的倭患再起,侯涛山码头处都垒出京观了,纵然钱渊杀倭有功,也难掩胡宗宪剿倭不利。
最重要的是,徐阶记得赵贞吉那次送来的密信中提到,五峰船主汪直一直就在侯涛山附近,只要将倭乱和汪直联系到一起……胡宗宪还能逃得掉吗?
徐阶努力按捺住兴奋,面无表情的继续低头看着奏折,心里在想,军报已然抵京,按理来说,赵贞吉的密信应该最多只迟一到两日,说不定晚上回去就能收到。
不远处翘着二郎腿的严世蕃冷笑着看了眼徐阶,虽然不知内情,但他懂得看人,更因为胡宗宪、罗文龙等人的原因,对东南局势非常了解。
开玩笑,别说一个镇海县,就是整个宁波府,外加整个台州府,那都是钱展才的地盘……闹出如此轩然大波,若无钱展才许可,可能吗?
既然又钱展才掺和,那徐阶又怎么可能插得了手?
严世蕃可能是京中除了随园以及嘉靖帝、张居正等不多的人之外,对钱渊死保镇海通商之心最了解的人。
除非是弹劾胡宗宪贪污军饷,除非是胡宗宪遭至不可挽回的大败,否则想搬倒胡宗宪,就不可能绕过汪直,这等于不可能绕过钱渊。
钱渊能兵围巡抚衙门,将汪直捞出来,这已经证明了他的决心。
严世蕃低下头,重新看了遍这份军报,很快,他露出了笑容,他注意到了最容易被人忽略的一点,这份军报是谁送上京的?
浙江游击将军戚继美。
这应该是福建总兵戚继光的胞弟。
严世蕃素来强闻博记,他记得戚继光和钱渊交情极深,而且前年嘉兴府两场大捷,去年山阴会稽城外大捷,钱渊均是携戚继美所部。
严世蕃皱皱眉,突然丢下奏折,起身出了直庐,找了个小吏去打探消息。
很快,严世蕃证实了自己没有记错,今年三月,戚继美随其兄戚继光南下入闽。
应该在福建的戚继美出现在镇海,一战功成后送军报入京,这说明了什么?
说明一切都在钱渊的掌控之中。
在心里琢磨了下,严世蕃没有回直庐,而是漫步在西苑里兜了圈,转到平日那些翰林撰写青词的地方。
“东楼公。”
“东楼公。”
李春芳、严讷、袁炜均起身行礼,他们都是以青词得宠的翰林近臣,向来不涉党争,只走幸进之路。
原本这儿还有个郭朴,不过今年五月终于熬出了头,直升礼部右侍郎……他是嘉靖十四年进士,已经熬了二十三年了。
严世蕃只点点头,并未回礼,只问道:“文长呢?”
三人中李春芳中进士时日最短,但却是状元出身,答道:“半个时辰前,陛下相召。”
严世蕃脸色浮现了然的笑容,拱拱手转身就走,现在他已经完全确定了。
如若是自己掌控局势,也会这么安排,先送密信直抵西苑,再使军报入京。
接下来,不关自己任何事了,只需要看戏就行。
嘉靖帝这些日子一直在看戏,看得津津有味,他通盘知晓钱渊“所有”的计划,饶有兴致的看着钱渊如何远在万里之外便能搅动京中风云。
“文长,你真的不知?”
徐渭目瞪口呆的看着手中的密信,半响后才回过神来,结结巴巴的说:“陛……陛下,臣……臣真的不知,展才也……也太能瞒了,居然连……”
“噢噢,难怪那个向导刚送到南京就暴毙而亡……一定是展才下的手!”
“应该是那个向导招供的……好像是姓王……”
看徐渭低下头找那十三家海商名单,嘉靖帝笑道:“其实姓吴,吴大虎,杭州府钱塘县人,嘉靖三十五年迁居富阳。”
徐渭猛地抬起头,“就是展才第一次南下,力劝总督府抄的那一家……难怪当时信中说,陛下是知晓内情的。”
“啧啧,光是海船就抢了二十多艘!”嘉靖帝拿着单子啧啧道:“八家海商都是富户,这次展才想必捞的盆满钵满,也不知会送几成上京!”
“皇爷,展才还是守规矩的。”黄锦凑趣笑道:“连镇海税银账目都清清楚楚,甚至放出话来,不怕户部和司礼监派人去查,如何会贪几家富户的银子。”
“黄伴,税银要么入府衙,要么入太仓库。”嘉靖帝哼了声,“这些抄来的……怕是他直接扛回钱家的私库了!”
“陛下,老奴这可要替展才叫屈了……”
“钱展才那厮给了你多少银子,居然在朕面前替他叫屈!”嘉靖帝笑骂道:“也不看看你身份,身为内相……别几两银子就被买通!”
那边徐渭已然将信从头到尾看了一遍,又在心中复盘,叹道:“展才下的一手好棋。”
“你与钱展才是生死之交,居然不知晓他棋艺高明可比国手?”嘉靖帝摆手道:“其他的事朕不管,镇海设市通商……不会因此大衰吧?”
徐渭眨眨眼,“应该不会吧,展才密信中提到了,他在京观前将吴家的家主吴志枭首,海商尽皆战战兢兢,若无意外,后面几个月,税银理应不降反升。”
嘉靖帝满意的点点头,话题一转又聊起青词,徐渭打起精神,全力施展,妙语连珠惹得嘉靖帝不时开怀。
一直到快放衙的时候,嘉靖帝突然问道:“展才南下多久了?”
徐渭在心里略略一算,答道:“嘉靖三十五年五月初启程,到如今已是两年零两个月了。”
“嘉兴府两场大捷力挽狂澜,绍兴府两番大战,终击杀徐海,剿灭倭寇,更设市通商,钱粮输中枢以解朝中用度不足……展才南下,不可谓不劳苦功高。”
嘉靖帝抱着狮猫起身踱了几步,叹道:“如今浙江倭患已平,通商顺畅,难道还不回京吗?”
“难道还要再跑到福建去建功立业?”
徐渭的脸皱成一团,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徐渭也一直在考虑这个问题,对钱渊个人而言,最好的选择还是回京,如果能重入翰林那就最好了,这不是绝对不可能的事,以钱渊的功劳,嘉靖帝对其的欣赏,特赐入翰林,不会招致太多的反对,毕竟钱渊本就是庶吉士出身。
更何况之前是有过先例,徐阶就是被撵出翰林院,后回朝再入翰林,又入詹事府,还是以惯有的储相路线一步步升到内阁次辅。
而且不说其他的,久在外地,圣眷渐淡,这对钱渊来说,也是必须要考虑的问题。
但徐渭也清楚,至少短时间内,钱渊并没有回京的打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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