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群人围着灶台坐下,只留出一个口子,那是厨师位。
钱渊操起简单削制的木铲忙的不亦乐乎,时不时瞪两眼干笑着的二把刀和杨文,这两货之前抢得最凶,这锅想都别想
想了想,钱渊从怀里掏出一个小布兜,小心翼翼的打开,往锅里丢了七八个干辣椒,没桂皮八角,辣椒至少能添添味。
“咳咳。”瓦氏夫人从容的向刚刚赶到的苏州知府林懋举介绍介绍钱渊这位义士。
“刀枪之下,性命都危在旦夕,何况乎这些”下山摔了两跤的林懋举脸上还沾着土迹,“这就是劫掠百姓,本官定要参你一本”
瓦氏夫人深吸了口气,转头看向二把刀,“钟南,你来说。”
“这个”二把刀视线游移不定,冷不丁和钱渊那好笑的眼神撞个正着,“呵呵,钱公子是帮忙帮忙”
舀了一勺水浇进锅,钱渊直起身,阴阳怪气的说“在下是个冤大头嘛,这种忙不想帮也得帮嘛”
“果然如此”林懋举精神大振,“你细细说来,本官为你做主。”
“要你管,我乐意”
“本官苏州知府”
“苏州知府也管不到我头上”
“就知道吃”钱渊虚虚踹了二把刀一脚,“抽几根柴火出去,要小火熬制才好吃”
林懋举脸有点黑,一旁的吴百朋手捂着嘴偏头忍笑,瓦老夫人点点头知道这关算是过去了。
“噢噢,苏州知府”钱渊回头皱眉想了想,“好像是福建闽县林氏,泉山公后人”
钱渊前世曾经旅游去过,闽县林浦林氏,大名鼎鼎,七科八进士,三代五尚书,国师三祭酒,五传十牧州。
但苏州府就在松江府旁边,钱渊对附近官员调任非常关注,怎么可能不知道这是在打脸呢,他对这厮是一点好感没有,而且还特别蠢。
林懋举的脸更黑了,虽然他是闽县人,但和林浦林氏可扯不上关系。
“噢噢,是我误会了。”钱渊无所谓的耸耸肩,“这个忙不想帮也得帮啊。”
“家里来了强盗,我一个人手持木棍实在打不过,邻居拎着菜刀来帮忙,好吧,至少要让他吃饱肚子去和强盗对战吧”
“不仅仅让他吃饱肚子。”钱渊斜眼看着林懋举,“还得好酒好肉,说不得还要掏点银子买些谢礼呢。”
“你懂什么”林懋举双目圆瞪,“土兵不服教化,纵兵劫掠百姓,你负得起这个责任”
“好了,别抽了,这几根柴火刚刚好。”钱渊踢踢蹲在那的二把刀,“抢了什么”
二把刀直起身,冷哼一声,“要真抢了,至于还饿肚子”
“几千兵丁跋山涉水数千里,横跨十八府,林知府希望他们饿着肚子去杀倭”钱渊撇撇嘴,“林知府也老大不小了怎么不召唤六甲神兵来帮忙。”
其他人都面色如常,但林懋举和吴百朋都脸色一变,六甲神兵他们立即联想起靖康之耻的道士郭京。
“哎,从扬州开始就是饿着肚子的”钱渊捅捅二把刀,“挺能扛的啊。”
二把刀看了眼瓦老夫人,垂下头不吭声了。
“这就是你的不是了”钱渊叹了口气,“马善被人骑,人善被人欺名声都坏了,你们干脆放手抢呗”
“这位公子慎言。”吴百朋低喝一声。
“别误会,不是抢百姓。”钱渊蹲下来掀开盖子闻了闻,嗯,辣椒果然起作用了,“把那位苏州知府抢个底朝天估摸着你们哎,一共多少人来的”
“四千。”
“四千人估摸着也能撑上一两个月呢。”钱渊朝着林懋举笑了笑,“换成是我就带兵堵在苏州府城门口,非要他毁家助军抗倭,说不定百姓还给他立牌位呢。”
吴百朋翻了个白眼,尽是胡说八道,但至少有一点是对的,就算不让狼土兵入驻苏州府,也应该送上补给。
远处突然传来一阵欢呼声,众人转头看去,又是四五艘船靠在岸边,船上装载着的粮食堆得高高的。
应该是路上撞上这帮狼兵的,结果不仅化敌为友,而且还运来大量粮食,这可不是寻常人能做得到的,吴百朋越来越好奇,仔细打量着只关注那锅肉的钱渊,“不知公子是”
钱渊撒了点盐进锅,拿起筷子试了试,摇摇头又撒了点,然后盖上锅盖,压根就没理会吴百朋的问话。
瓦老夫人看了眼尴尬的吴百朋,打圆场道“咳咳,这位是浙江巡按吴百朋。”
呃,误会了,这位不是苏州府的官钱渊干笑几声,起身整理有些乱的衣衫,作揖行礼道“大堤烟火连隋苑,高垒风云拥汉旌。六月三师愁汗马,孤城桴鼓仗宏平。”
“久闻尧山公大名,适才失礼了。”
“哈哈。”吴百朋大笑道“那是伯玉兄谬赏,实在愧不敢当。”
“扬州城全赖吴公方能化险为夷,如何当不得”
伯玉兄指的是汪道昆,在吴百朋于扬州城下大败倭寇后,他写下了这首遍传大江南北的诗。
汪道昆也是大人物,后来官至兵部左侍郎,是谭伦的左右手,还曾经做过福建巡抚,和戚继光合作抗倭。
嗯,吴百朋和汪道昆是同年,而且也是嘉靖二十六年进士,这一科猛人太多
吴百朋正要问问这少年郎的来历,突然闻到一股焦味。
“哎呦”钱渊赶紧几脚将柴火踢开,掀开锅盖,操起锅铲,“还好,还好,没焦的太厉害”
狼兵们其他的没带,倒是锅碗瓢盆带了不少,钱渊亲自分肉。
瓦老夫人和吴百朋是最多的,钱渊其次,剩下还有不少,钱渊分给了一旁等了好久的护卫们。
杨文和二把刀端着碗像两个要饭的,钱渊漠然从他们身前走过,拿起筷子,“别看了,你们俩没有。”
“咳咳,咳咳。”瓦老夫人用力咳嗽了两声,最后不得不给二把刀使了个眼色。
“干嘛”钱渊诧异抬头,“噢噢噢,林知府还饿着肚子呢。”
伸长脖子看了看,钱渊笑着说“锅底倒是还有几块就是有点焦不吃就不吃呗,发什么脾气”
看了看面色铁青离开的林懋举,吴百朋再看看锅底那几块不成样子的焦肉,忍不住又打量了眼钱渊,这少年郎嘴巴还真够不饶人的。
二把刀有点揣揣不安,在他的观念里,文官是最会背地里使坏的。
“怎么了”无聊的杨文还在巴巴看着吃得好痛快的同伴们,回头看了眼,“没事,少爷这是用他的话来说,常规操作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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