脸谱下的大明正文卷第九百八十九章大变世人皆言,随园士子,尽皆俊杰,这句话从某种角度上来说是正确的。
钱渊始建随园,第一批随园士子都是同年,大部分都是在史上留下名号的人物,资质不凡,几个名声不响的,也是钱渊、徐渭细细考量过的,比如杨铨、陆一鹏、周诗这些有能力,但没什么背景的。
入仕这些年了,每一个随园士子都从随园得到了很多好处,诸大绶得以成为潜邸旧臣,陶大临得以校录《永乐大典》,孙鑨、徐渭入詹事府,其余的周诗、陈有年、陆一鹏、杨铨无不如此。
不仅仅是政治资源,随园在各个方面都给随园一党提供着各种资源,多家组建船队出海贩货,多家参与到应星洋糖等各种货物的销售渠道中,更别说类似于钱家酒楼、全聚德这样的铺子都是分别给各家分红的,甚至钱家护卫还负责关键时期的各家安全。
但所有人都知道,随园的核心是钱渊,但根基是东南。
虽然胡应嘉执掌东南通商事,但随园并不完全畏缩而退,所谓随园根基在东南,主要指的是钱渊设市通商这件事。
所有人都知道,是钱渊一力坚持招抚汪直,使两浙倭患渐息,如果倭患再起,钱渊必定会受到疯狂的弹劾。
最恐惧的一件事是,是谁?
“不会是靖海伯吧?”
杨铨的声音有点颤抖,这是最糟糕的可能性,如果是汪直复叛,一切成空。
钱渊没有说话,视线在各人的脸上一一扫过,他失望的看见,如周诗、杨铨、潘允端、陆树德等人的惴惴不安,但他也欣慰的看到了诸大绶、陶大临、冼烔脸上的坚定,以及平静下来的徐渭、孙鑨的深思。
看钱渊一言不发,厅内本就凝重的气氛如同实质,压得如陆树德、林烃两个年轻人似乎都喘不过气来。
这时候,外间脚步声响起,钱铮在前,陈有年、吴兑在后。
“问过了,无异常。”钱铮摇摇头。
钱铮是去找了徐渭的岳父礼部左侍郎高仪,按例如果汪直挂了,应该奏折递入礼部,钱铮本就是通政使,又和高仪核查了一遍,绝对没有收到靖海伯汪直病逝的消息。
这也是钱渊最畏惧的一件事,汪直身死。
汪直历史上这个时候已经死了好几年,虽然是被弃市的,但毕竟五十多岁的人了,常年漂泊海上,能活多久是很难说的。
钱渊点点头,视线落在吴兑、陈有年身上。
“户部未闻。”陈有年皱眉道:“呈上前三个月税银账目的镇海吏员尚未离开,已然问了,也没听说倭患。”
“也就是说,至少五月十日之前,两浙未有倭患。”
“未必,两个月内,兵部未收到浙江兵马调动的军报,但……”兵部郎中吴兑摇头道:“二月末,台州松门卫上奏,有倭寇侵袭沿海,三艘渔船被劫,渔民伤亡十余人,浙江总兵官董一奎调游击将军张一山进剿。”
徐渭脱口而出,“王子民奏折中,倭患在台州府太平县,正是松门卫辖区!”
孙鑨用侥幸的语气轻声道:“如此看来,和汪直无甚干系?”
“无甚干系?”钱渊冷笑一声,“他王子民南下入浙,自以为踌躇满志,却遭羞辱被强行逼退,弹劾我钱展才还带上了胡汝贞、戚元敬、俞志辅……难道就为了发生在台州府太平县那些尚未登陆的海盗?”
钱渊不在乎王本固想做什么,他首先要确定的是,汪直没出事。
一旦汪直出了事,不管是病逝,还是麾下作乱,东南必乱。
这些年来,钱渊通过汪直在南洋各地采买火器、铁炮,聘请甚至掳掠各等工匠,这条线断了,以后麻烦事就多了,二舅谭七指那边还不足以顶替。
下人端了饭菜上来,众人都没什么食欲,倒是钱渊连续干了三碗……他有隐隐的预测,接下来自己可能会很忙很忙。
黄昏之后,雨势渐歇,陶大临、诸大绶等人陆续回家,陈有年、吴兑、冼烔等人就在随园住下,他们在这儿都是有专用的精舍的,只有孙鑨、徐渭、钱铮还在等着。
“今日之变,文长兄乱了分寸。”钱渊轻声道:“尚未到生死攸关之际……”
徐渭沮丧的点头承认,听闻两浙倭患再起,他惊慌失措的将所有人聚拢到随园来,对外显得心虚,对内显得胆怯。
“王子民弹劾奏折中连胡汝贞都没放过,显然意指五峰,一旦靖海伯复叛,展才……”孙鑨劝道:“文长兄也是担心展才你。”
“越是这般,越要静心。”钱渊叹道:“实在想不通……想不通……王子民的确直指汪五峰,但五峰真的会叛?”
“他没有叛离的理由……”
如果汪直叛变,父亲钱锐不可能察觉不到,但张三并没有送信来……王子民奏折入京的速度不可能比钱家护卫更快。
外间王义、彭峰一前一后出现在门口。
钱渊长身而起,“王义。”
“通州护卫回报,三日内东南两封信,均是寻常事,并无加急。”王义躬身道:“已然遣派人手连夜南下查探。”
钱渊久久的盯着外间黑漆漆的夜色,淅淅沥沥的雨声又大了起来,这个信息代表着,浙江沿海很可能没有出现大规模至少传开的倭患……这是不是代表着,这是王本固在捣鬼?
钱渊绝不相信,如果真的有大股倭寇侵袭浙江沿海,王本固知晓内情,但自己遍布浙江沿海的人手却毫无察觉!
能用的信息太少太少,而导致的后果有太多可能,太多让钱渊不能接受的可能……他脑海中就如一团乱麻,怎么也理不出个头绪来。
但现在还有一件事需要确认,钱渊看向了彭峰。
彭峰平静的回道:“靖海伯府内并无异样,世子尚不知晓消息,今夜还在外间喝花酒。”
一旁的徐渭、钱铮、孙鑨都长长的出了口气,汪直只有这么一个儿子,如果要叛,不可能不提前接走。
钱渊往前两步,皱眉低声问道:“世子身边的护卫头领也在?”
“一个姓方,一个姓王,都在。”
钱渊也松了口气,来回踱了几步,缓缓道:“人手都撒出去,多派几批人手去南边,台州、宁波、杭州……还有松江。”
“现在不能动……”
“只能以静制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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