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我却没有出声回应蛇,只是将目光自它身上收回,很快便重新沉浸于先前的思绪之中。
至少就目前而言,对于那些牵扯到命运、自由意志等概念的谜团,我暂且还无能为力去为自己解答。
而我如今所能做的,便是驱散走那无法证明的猜忌与怀疑,将一切的焦点重新集中在自己身上。
那便是:不可避免地,我正在因人类那错综复杂而迷人的本质,而逐渐减淡对他们的恨意。
以至于到了现在,我甚至被自己那该死的好奇心所驱使,生出了一种想要继续窥探、甚至是理解他们的冲动与欲望。
将一切都抛于脑后,不为任何生灵或事物所引导牵制,单纯出自于一份独属于自己的私心私欲。
没错,这就是我此时此刻,最为纯粹、真实的“自由意志”所在。
关于“自由意志”的探讨暂且告一段落,但希珀尔到底想要做些什么,实际上也是我想要知道的事情。
从赐予我一个全新的身份开始,她的一连串行为似乎都在无形中引导着我,让我向着人类的方向靠拢。
而这一切,恰恰都与她本身对于人类所怀有的善意不谋而合——我不相信这只是一个单纯的巧合。
在那个离现实最近的天台上,她明确地向我透露了“自由意志”的存在,并慷慨地允许我以此为基础做出自己的选择。guxu.org 时光小说网
我简直无法相信,能对我吐露出这个概念的希珀尔,会对当今的这个结果没有一丝一毫的预想。
而除此之外,她当时还透露过另一件令我在意的事情:在未来的某个时候,我可能会面临一个非常重要的抉择。
只可惜她并没有对此多加解释,便再度陷入了沉睡,将我独自扔在那仍旧一无所知的迷雾之中。
而我也只能去自行臆测,猜测着那个重大的抉择,或许与我体内可能蛰伏着的那股力量有着千丝万缕的关联。
但除此之外,有一点我能够确定:在我做出了那个重大的选择之后,希珀尔绝对不会对此袖手旁观。
毕竟她曾明确地表示过,自己是“后手”——这便意味着她会紧随其后做出相应的行动,就像当初惩治我那样。
我蓦然回忆起,在很久以前,希珀尔还告诉过我一件事,可惜当时的我未能完全体会其中玩味。
当时,她轻阖着双眼,是如此含笑着对我说道:“我从未说过,童话镇不是我们的‘囚笼’。”
一种诡异且荒唐的错觉突然涌上心头,我感觉这里对于希珀尔而言,其实更像是一座巨大且奢华的舞台。
在这座舞台的外面,是一层层无形的枷锁,将包括她自己在内的所有幻想生物都牢牢地锁在童话镇之内,不允许触及现实。
伴随着悠扬的乐曲在身边婉转缭绕,希珀尔在这巨大的舞台中翩翩起舞,每一个舞步姿态,都完美得仿佛曾被精心计算。
身份早已难以辨明,她既是这出圆舞曲中的主角,却也是一只被禁锢在笼中的鸟儿,在有限的空间内矜持而放纵地歌唱翱翔。
放任命运引领着一切按部就班,她只是安静耐心地等待着,等待着这出精心编排的舞剧向着一个既定的终局一去不返。
可我呢?
作为被希珀尔赋予了“自由意志”的代理人,我又在这样的舞台上充当了一个什么样的角色?
惩罚我毁灭人类的冲动,强迫我去注视现实中的人类,逐渐减淡我的仇恨,甚至生出一种去理解他们的冲动……
希珀尔到底想要做些什么?而在做这一切之前,她又到底有没有征询过我的想法和意见?
除了获得自由意志之外,我到底还获得了什么呢?是能够选择命运的权力吗?
那么,希珀尔,代价是什么呢?
抑或往更乐观的方向想,希珀尔实际上没有任何居心叵测的企图,而那所谓的代价……也根本就不存在?
可是,理智终归让我无法相信自己这个天真美好得可笑的想法。
感觉自己正行于一片未知的迷雾之中,百感交集的内心充满着困惑和怀疑,难以找到前进的方向。
我莫名有些生气,抱怨的话语在喉中百转千回,最终却什么都没说出口,只是长长地叹了一声。
还有一种发自内心深处的无力感渐渐蔓延,仿佛无论自己如何挣扎,都难逃被操纵、被主宰的命运。
就像是在打一场难度极高的游戏,经过无数次死里逃生,终于费尽心机击败了眼前那个狰狞的怪物。
可就在放松警惕的一瞬,才猛然发现这不过是个关卡的小怪,真正的boss早已在暗处等候多时了。
我发觉到,自己不仅一直都没能发现希珀尔的真实目的,还似乎真的循规蹈矩地、走在她为我铺设的这条道路上。
夜色越发浓重,清冷的月光笼罩着静谧的森林,只有几缕微风偶尔拂过树梢,激起层层叠叠的沙沙声响。
似乎是感受到了我内心的波动,蛇也开始咝咝地吞吐起那鲜红的信子,让我忍不住循声窥去。
只见它仍旧卧伏在原处,那双猩红的竖瞳在漆黑的夜色中散发着淡淡的幽光,却像是能将一切燃尽的烈火。
这让我情不自禁地再次伸出手,轻轻抚摸起蛇冰冷光滑的鳞甲,竟然生出一种将它抱在怀中的冲动。
而我也确实这么做了,将蛇整个抱了起来,沉甸甸的分量让我感觉怀中像是压着一个让自己喘不过气的秤砣。
它的体温低得吓人,仿佛一团凝固的冰块正紧紧贴着我的胸膛,寒意直直穿透肌肤,往骨髓深处侵蚀而去。
然而蛇却似乎对这份冰冷浑然不觉,只是慢慢卷曲起身子,在我怀中盘旋成一个圆环般的形状。
除此之外,它更是微微仰起脑袋,用那双猩红而锐利的竖瞳直视着我,仿若能洞察到我内心最深处的地方。
鲜红灵巧的信子在它的吞吐之间,近乎触碰到我的鼻尖,发出着细微却充满韵律的咝咝声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