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想尽管心中也是怒火中烧,但还是压下了冲出去和张杨理论一番的冲动,时机不到,现在上去达不到他想要的效果。他小声对邹儒说道:“邹老息怒,现在还不该您出面,还没有到关键时候。您应该在最危急的时候出面,才能起到力挽狂澜的效果,现在范铮已经上去了……”
针锋相对
程曦学脸色不太好看,神情变化几次,还是强行压下心中的怒气,说道:“柳教授的说法也不无道理,真理不辩不明,我是欢迎任何形式的讨论的。但就夏想问题的指责,我想柳教授有点误会,我对夏想并没有任何形式的人身攻击,只是就事论事。毕竟他是领导小组的主导人物,而且单城市和宝市几大项目,都是他一手促成的,他在其中所起的作用无人可以替代。特意点他的名,也不是因为我和他有什么过节儿,相反,我和夏想倒还有过一面之缘,对他也是印象深刻……”
确实是印象深刻,已经在报纸上你来我往数次了,就差当面论战了,不印象深刻才怪?夏想看到程曦学在台上虚伪的表演,心中不无鄙夷地想,如果仅仅听他前面的演讲,还能把他当成一个经济学家看待,但到了后半部分,就完全沦落成了一个打手——幕后人物用来打击燕省产业结构调整政策的打手。他之所以对自己冷嘲热讽,无非是和崔向一样的心思,让自己成为千夫所指的人物,让自己不堪压力而败退……
只不过崔向采取的是政治手段,而程曦学所用的是舆论手段,殊途同归,目的就是要让自己全面溃败,由此引发连锁反应,最后导致燕省产业结构调整的失败。
柳俊也不是寻常人物,对燕省的产业结构调整一直非常关注,听程曦学还强词夺理,就不悦地说道:“单城市文化旅游项目很有创意,以后是不是大获成功现在断言为时尚早,程教授何必现在就急着得出结论,说是空中楼阁?宝市的达富合资,柯达不但投入了巨资,为达富的进一步发展提供了资金上的支持,而且还成立了数码相机研究室,相当于为国家引进了先进技术,可以说是一个了不起的成功案例。在我看来,这些案例可以列入各大院校的经济学教材之中,夏想同志能为国家作出这么大的贡献,他是一个好同志……”
程曦学还没有开口,就有一个年轻的女学生二话不说来到台前,先是冲台下鞠了一个躬,然后大大方方地拿过话筒,说道:“各位领导,各位来宾,各位同学,我叫楚然,是程教授的研究生。本来我上台是非常不礼貌的行为,但因为柳教授无端指责程教授,我为了维护导师的尊严,就想当面向柳教授请教一番。不知道柳教授是不是愿意和我这个后生小辈,当着大家的面,说个明白?”
夏想也是头一次见识如楚然一样聪明并且懂得抓住时机的女人,眼前的机会可以说是出名的大好时机。如果辩论得好,可以一举成名,在各大院校领导的心中,留下深刻的印象。当然,如果当众被人问得哑口无言,下不了台的话,说不定也会无法收场。
赌的就是勇气和信心。
楚然长得还算不错,身材苗条,当前一站,也算是中等以上的姿色。不过她的眼神有些急切,说话时有种咄咄逼人的气势,与校园中喜欢参加辩论的选手参加辩论赛的表情类似,无形中让她降低了一个层次。
柳俊看了楚然一眼,想了想,笑了:“楚同学有话尽管说,闻道有先后,术业有专攻,真理面前人人平等。”
楚然开口之前还不忘回头看了程曦学一眼,向程曦学请示。
程曦学知道楚然也有借此机会出名的意图,但也明白楚然能说会道,尤其是说话时喜欢用咄咄逼人的口气。让她出面气气柳俊也是好事,他可以坐享其成。楚然败了,没什么好可惜的;楚然胜了,柳俊没了面子,他也是面上有光,毕竟是他的学生辩论胜利。
程曦学点头一笑:“柳教授是一流的学者,要对他有足够的尊重,不能信口开河,要向他请教,而不是辩论。”他不忘借敲打楚然的话来显示他提携后进、尊敬同道的品行。
楚然得到程曦学的同意,就回过头来,脸上流露出淡淡的笑容,不过笑容之中,却暗藏一丝杀气。
“请问柳教授,单城市的通海铁路和文化旅游项目,有何成功之处?有没有其他地市可以借鉴的经验?是不是可以成为全国推广的经验案例?宝市的柯达投资又有没有普遍意义?而且据我所知,酱菜厂是一家百年老店,只此一家别无分店,就算再成功,也不可能成为一种模式进行大范围推广,对于产业结构调整的战略来说,没有推广价值的成功就不算成功!产业结构调整政策,作为一种要面向全省乃至国内其他省份大范围推广的政策,必须要有广泛的适用性,要有可借鉴性。可惜的是,单城市和宝市的成功,都不具备这种特性,所以程教授得出的结论是完全正确的。至少目前从燕省推广产业结构调整的效果可以看出,产业结构调整政策不适合在其他省份全面推广。”
夏想离得较远,看不清楚然的表情,但从她快语如珠的发问以及气势逼人的语气之中可以看出,楚然不仅仅是程曦学的一个普通学生那么简单。对于产业结构调整政策,对于单城市和宝市已经取得成就的改制项目,她都有过系统研究。
恐怕她是程曦学的一颗棋子,是冲锋陷阵的马前卒。
柳俊没想到楚然能提出如此尖锐的问题,而且自问自答,不等他反驳就先得出了结论,听起来好像是他在辩论之中已经落败一样,不由十分不快地说道:“楚然同学,你说话太快了,我还没有提出不同的观点,你就自说自话,得出了你自己认为完全正确的结论,你这不是向我请教问题,是给我上课了……”
柳俊的话引来了一阵笑声。
楚然也挺有城府,脸不红,心不跳,不动声色地问道:“那么请问柳教授,我刚才的问题,您如何作答?”
楚然说话的时候,双眼如雾,紧抿嘴唇,被台上明亮的灯光一照,所谓灯下看美人,反而又为她增添了不少娇憨之色。她身穿浅蓝色紧身牛仔裤,双腿并拢,笔直而优美。上身穿一件束腰薄衫,下摆盖过臀部,更显出臀部的丰满和细腰的柔软。再加上她微抿的嘴唇性感而俏皮,不说话时又是一副楚楚可怜的模样,现场之中又有不少是年轻人,楚然的漂亮,就吸引了不少的眼光。
在激情有余理性不足的大学生眼中,美女就是正确的代名词,所以尽管柳俊身为北大的知名教授,也不及楚然当前一站的诱人风姿,底下甚至有人喊道:“楚然,我们支持你。”
“楚然,好样的,就是要敢于挑战权威!”
“楚然加油!楚然加油!”
楚然心中得意,知道她的冒险出手有了回报。因为她知道,不管柳教授能不能说服她,不管她和柳教授之间谁胜谁负,她都已经胜了。
柳俊也意识到上当了,程曦学果然好手段,不直接和别人正面交锋,而是搬出一个美女大学生上台,借美女的杀伤力,转移大家的注意力和视线。不管谁和美女辩论,胜之不武,败之丢人。而他以教授的身份和程曦学的学生辩论,赢了,是理所当然;输了,不但面上无光,传了出去,反而让程曦学的名声更上一层楼。
柳俊辩论不过程曦学的学生,当然更不是程曦学的对手了——是真是假无人去追究,大家只信传闻。
柳俊才明白过来程曦学的计谋,不由后悔,但现在骑虎难下,他又没带学生过来,微一思忖,只好硬着头皮要开口。突然听到一阵由远及近的脚步声响起,声音来到他的身边停边,一个人轻柔地说道:“柳教授,邹老让我向您问好。邹老说,如果您不介意,就由我代您和楚然同学讨论讨论,不知您有没有意见?”
柳俊扭头一看,映入眼帘的是一张如花似玉的笑脸。他微一定神,才想起她口中的邹老指的是邹儒,不由一愣,忙问:“你是邹儒的学生?”
“正是,我叫严小时,刚刚拜邹老为师。邹老在后面就座,暂时不便露面,他向您支持产业结构调整的正确见解致敬,并说由您出面和一个晚辈辩论有失身份,就由我代劳,不知道您是不是愿意?”
怎么不愿意?柳俊正求之不得,他点头说道:“这么说就先感谢邹儒了,也麻烦你了,小时同学,我一会儿就介绍说你是我新收的学生好了……”
包括程曦学在内的众人见突然从后面来了一人,和柳俊低头窃窃私语,都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一时间都一脸惊讶。
柳俊也没有让众人多等,朗朗一笑说道:“正好我也新收一个学生严小时,就由她出面和楚然同学讨论讨论,怎么样?”
柳俊对邹儒出面帮他解围心生感激,对严小时也是大有好感。
其实想出让严小时出面的人可不是邹儒,邹儒才没有这份随机应变之心,不用说,出主意的人是夏想。
程曦学虽然听过严小时的名字,但并未见过她本人,也对严小时的名字印象不深刻,再加上今天既兴奋又谨慎,他就没有将严小时和《燕省日报》的三剑客联想在一起。因为他做梦也没有想到,夏想就在台下,将他的一举一动都尽收眼底!
程曦学找不到拒绝的理由,就说:“好,当然好,我们也来听听年轻一代是如何评价现在的产业结构调整的。二位同学,请……”
严小时刚才在第一排俯身和柳俊说话,等她笑吟吟地走到台前,站立在楚然身前之时,灯光一照,严小时的真容就一览无余地展现在所有人面前。
一瞬间,所有人都觉得眼前一亮,仿佛灯光一下提高了不少亮度,整个会堂都格外明亮起来。严小时一身长裙,如一朵香远益清的菊花,盈盈浅笑,淡淡清雅,长裙曳地,长发飘逸。她是标准的瓜子脸,配合她苗条而秀美的身材,所有人不禁由衷地感叹,亭亭玉立的古典之美一向只在古代诗词中能寻到,没想到也有亲眼目睹的一天!
严小时只一亮相,就引来现场一阵“嗡嗡”的议论之声,夏想和范铮身后坐的都是学生,就听到了他们七嘴八舌的议论。
“哪来的美女?太漂亮了。”
“天啊,我的梦中情人终于出现了,我还以为今生今世再也见不到我梦寐以求的美女了,没想到,原来世界上还真有让我一见钟情的女子!”
……
范铮小声对夏想说:“小时确实挺漂亮,当年她上大学时,也被称为武大一枝花。幸亏现在不是古代了,否则她非得嫁给我不可。”
夏想瞪了范铮一眼:“多想点正事,程曦学竭力打击我们燕省的产业结构调整政策,一会儿你也得上阵和他对战一番。”
范铮立刻收起笑容,一脸凝重地点了点头。
程曦学也被严小时的漂亮震惊了片刻,随后想到,难道柳俊也和他想到一块儿了?不会吧,柳俊只是一个死做学问的人,他怎么会有这么漂亮的手段?
不容程曦学多想,严小时和楚然之间的辩论已经正式开始。
严小时先是礼貌地向楚然问了好,然后就刚才楚然的问题逐一反驳:“单城市的通海铁路和文化旅游的成功之处就在于创意,创意是开创前人所想不到之先河,暂且不说以后成功与否,因为未来的事情没有讨论的必要……依你所说,没有其他地市可以借鉴的经验,就不能作为案例向全国推广,这样的说法显然太想当然,也太学院派了。世界上所有的成功都是独一无二的,不管是美国模式还是日本模式,还是我国的社会主义事业。按照你的观点,社会主义就不能作为全球推广的范例,因为世界上大部分国家是资本主义国家,社会主义的道路就没有坚持的必要了?”
严小时的反击犀利而致命,只一开口,就让楚然哑口无言!
楚然先是被严小时的美丽所震惊,在她面前不禁有自惭形秽的想法,还没从震惊中清醒过来,就被她的反问给问住,顿时愣在当场,无言以对!
没想到严小时表面上是一副娇羞的样子,说话时声音也柔软无力,但言词却是句句诛心,压得楚然喘不过气来。
过了半晌,楚然才清醒过来,不由恼羞成怒地说道:“好,你先扣了一顶大帽子,摆明是把话给堵死,不让人反驳。那我再问你,宝市的达富合资和所谓的酱菜厂改制,又是怎么一回事?正如程教授所说,单城市和宝市都有许多老旧的国企可以改制,可以引进资金盘活,为什么只投资文化旅游项目,只投资酱菜厂?是有意为之,还是有什么内幕?”
此话一出,底下一片喝倒彩的声音。显然,楚然情急之下犯了一个严重的错误,她想学程曦学转移视线进行人身攻击,想利用所有人对贪官的痛恨心理,将火烧到夏想身上,但明显技术不够娴熟,引祸东流的本事不过关,才激起了底下听众的不满。
严小时最是痛恨刚才程曦学对夏想的横加指责,现在楚然也想将夏想解读成贪官形象,心中更是气愤难平,她冷笑一声说道:“楚同学不要激动,更不要胡乱猜测妄加指责。燕省的产业结构调整政策是由省委省政府联合出台,在省委省政府的大力支持之下,有统筹规划和精心安排,轮不到外人,尤其是只会纸上谈兵的一些人指手画脚。产业结构有合理和不合理两种,进行调整的目的就是将不合理的合理化,但有些老旧的国企,积习难改,就如一件破旧不堪没有修补价值的瓷器,是花巨额资金做无谓的表面工作,还是就地取材重新烧制一件新瓷器?换了你,你也会打破旧瓷器再买新瓷器,为什么?因为产业结构调整就是要改变一些陈旧落后的观念,就是要淘汰落后的机制,建立新型的竞争机制,就是要打破垄断,还市场一个公正。试问,当一件旧衣服衣不遮体之时,你是勉强穿在身上,还是扔掉再换一件新衣服?”
“好,说得好!”
“比喻得太恰当了,美女好样的,我们支持你!”
现场一片欢腾,都为严小时的精彩比喻喝彩。
决战第一局——火冒三丈
夏想暗笑,严小时真够坏的,最后用一件旧衣服来问难楚然,还说出了衣不遮体的话,就是故意要让在场的众人浮想联翩,就是要让大家起哄。带动现场气氛也是一种战略,让大家的士气为自己所用,也能给对方带来巨大的威压。
不管是不是暗中采用了一些小手段,目的达到了,就获得了想要的效果。严小时首先在外表上赢得了底下大部分男生的好感,其次她也确实伶牙俐齿,两个回合下来,反驳得楚然没有还手之力。而楚然在慌乱之下,再次出错,就奠定了她惨败的局面。
楚然自然不甘心被突然杀出的严小时打败,她精心设计的出名大计眼见就要付之东流,成为众人眼中的笑柄,不由气急败坏地说道:“你说我只会纸上谈兵,你又懂什么?你还不是一样只会纸上谈兵?有本事详细说说宝市的柯达投资有什么成功之处?酱菜厂的改制又有什么值得推广的经验?哼,有真实的数据才能让人信服!”
楚然如此说,就有耍赖的性质了,因为严小时对外声称的身份只是柳俊的学生。她不过是一个学生,哪里能够接触到厂家的保密数据?楚然的质问就是无理取闹。
程曦学却假装不知道楚然在耍赖,反而也一脸好奇地问道:“就是,严同学请列举一下详细数据,也好作为参考。”
程曦学的笑容落在夏想眼中,就是虚伪之极的表现了。
程曦学自然比楚然更清楚,严小时不会知道厂家在改制前后的具体销售数据,他却故意有此一问,就是成心刁难了。显然,他为了目的已经开始不择手段了。也是,程曦学没有意识到严小时会意外出现,不但在相貌上比楚然更胜一筹,在口才上也比楚然更犀利,几个回合下来,竟然打得楚然完败!
面对楚然和程曦学二人的共同反击,严小时强作镇静,内心却闪过一丝慌乱。她当然不可能知道具体数据,但也不能直接开口说我不知道,会让众人笑话。尽管严小时也知道程曦学是故意刁难,但要处理得当才能走出眼前的困境。
正思索之时,只听柳俊朗声说道:“程教授说笑了,辩论本来就是纸上谈兵,用事实说话也只是列举事实,可不是对比数据。如果真要对比数据,就得请更加专业的人士来为我们上课了。理论研究只是提供一种推测和可能,永远不能作为实际生活的准则,只能当成一个参考。虽然我也从事理论研究工作,实际上我最佩服的人,还是在生活中用实际行动具体执行的执行者。对于你根据理论研究得出的产业结构调整在内陆省份不可行的结论,我不赞成。”
柳俊的一番话等于当面给了程曦学一个大大的难堪,程曦学脸色微微一变,心中十分不快。俗话说打人不打脸,在演讲会上当众指责他的理论,等于是公开和他唱反调。
也不怪柳俊不给程曦学面子,实在是程曦学利用楚然出面的事件太精明过人。刚才楚然不依不饶的态度太咄咄逼人,而程曦学不但不指责楚然无理取闹,反而还亲自出面对付严小时,让柳俊对程曦学的品行看低了三分。最终他一气之下,就当面对程曦学的理论给予否定。
程曦学微微一愣,柳俊的发言代表的并不仅仅是他个人,而是北大的态度,等于说今天请来的几大院校的教授之中,已经有人明确地发出了反对的声音。程曦学想象之中的一团和气全数支持的局面没有出现,都怪严小时节外生枝。如果不是她意外出现,以柳俊的性格,和楚然辩论几句之后,随便找个台阶一下,大家都相安无事,一派皆大欢喜的景象该有多好!
可恨,可恶!
程曦学愣了足足有几秒钟才清醒过来,随即又笑了:“世界上本来就没有放之四海而皆准的理论,柳教授有不同意见,我虚心接受,还请柳教授继续发言,我们就产业结构调整是否可以在内陆省份全面推广继续讨论。正好目前燕省是国内内陆省份之中最坚定地推行产业结构调整的省份,也有了一点成绩,而且离京城最近,容易得出翔实的结论。所以我们接下来可以就燕省现阶段取得的成绩进行讨论……”
柳俊无所谓地一挥手,说道:“文化旅游的项目,从大的方面来讲,是弘扬中华民族的传统文化,从小的方面来讲,是寓教于乐,不比一些地方政府为了增加知名度,胡编乱造一些神话传说来给脸上贴金更有实际意义?单城市是成语之乡,而我国一半以上的成语形成在春秋战国时期。现在民族文化流失,许多大学生拼命学外文,却对自己祖先的事迹一无所知,这种状况不得不让人痛心。我们辛辛苦苦十几年培养出来一个英文专业的毕业生,如果把他放到美国,他除了会和人说话之外,还有什么专业的技能?所以我说,文化旅游,是一件利国利民的大好事,值得推广。一个国家的综合实力,排在第一的不是GDP;在现实社会中,一个人值不值得尊敬,不是看他有没有钱,而是看有没有人品,有没有文化。国家也是一样,有文化有品格的国家,才有前途和未来!”
严小时向柳俊投去了感激的目光,不仅仅为他替自己解了围,也为他对文化旅游项目的肯定,因为她就是文化旅游的投资商!
柳俊的一番讲话引起了不少人的共鸣,现场响起了热烈的掌声。
楚然已经恢复了平静,又加入到了辩论中,说道:“柳教授的话确实发人深省,但今天的议题是讨论产业结构调整是否在内陆省份具有全面推广的可行性,不是讨论中国的传统文化。暂时就文化旅游项目算是一次成功的尝试,我想再请教一下柳教授,通海铁路耗资巨大,除了对单城钢厂有利之外,对于沿线的城市都没有多少好处,是不是可以算成一次劳民伤财、损人利己的举动?”
“对,不仅通海铁路看不出有太多的现实意义和可借鉴之处,就连柯达的投资从长远看,也是一次以长期利益换取眼前利益的短视行为,还有酱菜厂的改制,更是一个笑话!”一个人边走边说,从台下来到台前,站在了楚然的身边。
来人三十岁左右,英气逼人,一身西装,国字脸,大眼,应该说是一个标准的美男子,唯一遗憾的是,他的眉毛很淡。如果再长一副浓眉,就拥有了十分迷人的男人气质。
他彬彬有礼地朝台下鞠了一躬,自我介绍说道:“我叫张杨,中大在读的博士,是程老的学生。”
张杨、楚然并肩而立,犹如一对玉人,不管是相貌还是气质,都是上等之姿,又引来下面一阵议论之声。不过这一次,吸引的都是女生的目光。
张杨自我介绍完毕,继续说道:“我敢断言,两年之后,最多三年,柯达就会取得控股权,达富将会丧失原有的品牌优势,十几年的国内知名品牌就会毁于一旦,从此达富将会沦为柯达的附庸和加工厂。至于五亿美元的数码相机研究室,纯粹就是摆设,不过是掩人耳目的伎俩罢了。到底是柯达太聪明,还是我们的谈判人员太愚蠢,就不得而知了,听说作为主导谈判的夏想只是一个本科毕业生?也难怪,连研究生的学历也没有,还想和美国人打交道,不出意料的话,他肯定被美国人耍得团团转。当然,也不排除他明知是陷阱还要跳进去的可能,毕竟损失的是国家,得了实惠的是个人!还有酱菜厂的例子,根本就不值一提,不登大雅之堂,还是不要说了。”
邹儒气得差点拍案而起,却被夏想一把拉住。
夏想尽管心中也是怒火中烧,但还是压下了冲出去和张杨理论一番的冲动,时机不到,现在上去达不到他想要的效果。他小声对邹儒说道:“邹老息怒,现在还不该您出面,还没有到关键时候。您应该在最危急的时候出面,才能起到力挽狂澜的效果,现在范铮已经上去了……”
范铮是范睿恒的儿子,自然不能容忍别人对燕省指手画脚。他还是酱菜厂的投资商,被张杨贬低得一无是处,当然无比恼火,当即挺身而出,大步流星来到台前,和严小时站在了一起。
范铮最大的优势就是人长得帅气,而且举止之中还有一股玩世不恭的气质。他从小生活在优越的环境之中,打记事起老爸就是政府官员,可以说他是伴随着范睿恒步步高升成长起来的,见多了高官权贵,眼界之高,见识之广,不是一个普通人家出身的人所能相比的。所以,他的一举一动都透露出一股自信和傲然。
尤其是他在盛怒之下,刻意流露出高人一等的气势来,一出场,就在气势上压了张杨一头。张杨别说是一名博士,就是博士生导师,也只是普通家庭出身,没有经历过高官之家的权势熏陶,哪里有范铮盛气凌人的气势?猛然被范铮的出场镇住,几乎惊讶得说不出话来!
范铮也是一身西装,张杨的西装价值千元左右,而他一身国外名牌,价值上千美元,相比之下,高下立现。加上范铮不次于张杨的帅气,还有他嘴角挂着的一丝坏笑,立刻引起了在场女生的追捧,台下惊呼之声不断。
范铮不理会台下女生的惊呼,而是冷冷地打量了张杨一眼,说道:“听你刚才大放厥词,说得好像头头是道,实际上却是狗屁不通。你懂什么叫数码相机研究室?你有没有仔细研究过夏想和柯达谈判的全过程?你知不知道外经贸部还曾邀请夏想前去座谈,向外经贸部的专家讲述他的谈判经历?你知不知道连柯达的总裁史密斯先生也非常佩服夏想的商业眼光和口才?夏想是本科学历不假,你又知不知道他现在是邹儒先生的得意弟子,不久就会取得研究生学历?你还知不知道学历就算高到天上,如果不能为社会作出贡献,不能转化为实际的生产力,也只不过是最高级的纸上谈兵,是最不实际的空中楼阁?”
一口气说出心中的怒气,范铮意犹未尽,又想起张杨对酱菜厂的指责,更是火冒三丈:“更可笑的是,你根本不懂什么叫改制,什么叫产业结构调整,就妄加评论!你无知不是你的过错,你把无知暴露在大庭广众之下,让所有人都被你的无知愚弄,就是你的过错了。就像你长着一双臭脚不是你的错,可是你非要在人前脱鞋用臭气来熏大家,就是你人品不正了!我告诉你张杨,柯达的谈判我不想和你争论,因为我没有亲身参加,不了解详情,没有资格评头论足。我不像你,脸厚心黑,不懂装懂,以为拿了博士学位就一通百通了。世界上那么多博士,你是我见过的脸皮最厚学问最浅的一个。关于酱菜厂的改制,我有话要说,而且还要明白无误地告诉你一个事实——用数据告诉你事实!”
张杨被范铮骂了个狗血喷头,想要还口,张了张嘴,却说不出一句话来。他还被范铮的气势逼得退了两步,险些没有站稳,幸亏楚然在旁边伸手扶了他一把……
不等张杨喘口气,范铮的怒火伴随着酱菜厂改制的事实又如洪水一样汹涌而出。
“宝市茂盛酱菜厂在没有改制之前,年销售额一千多万,产品单一,职工月收入五百元。通过夏想的改制思路,引进了六百万的投资之后,经过一系列的推广和产品的拓展,三个月后,茂盛酱菜厂销售额就突破了一千万大关,职工月收入超过八百元。据保守估计,全年的销售额有望突破两千五百万大关,到年底,所有职工月收入都将达到一千二百元,个别高级技师能达到两千元以上。按照目前的发展势头和市场反应,明年产值超过四千万也不是没有可能。请问张博士,你读了几十年的书,现在一个月能挣多少钱?你现在是博士学历了,为国家作出了多大的贡献?有没有本科学历的夏想同志为国家作出的贡献的百分之一?如果你还不信,我个人出钱资助你亲自到茂盛酱菜厂走一趟,你到了厂里之后,走在工厂里大喊一声‘我是博士’,看有没有人理你?然后你再大喊一声‘我是夏想’,看有多少老工人过来握住你的手,感激得热泪盈眶?”
“同志们……”范铮转过身来,面向台下所有人,一脸坚定,慷慨激昂地说道,“当我们在这里高谈阔论之时,当我们还在讨论产业结构调整是不是可行之时,燕省的产业结构调整正在改变着千千万万老百姓的生活,为他们带来希望,为他们带来改变,为他们带来幸福!我们常常挂在嘴边的‘为民请命,为人民服务’具体指的是什么?不是我们又发表了什么高深的理论,不是我们又出版了几本著作,也不是我们又发表了什么热情洋溢的讲话,而是那些切切实实为百姓谋福利,为百姓的利益着想,并且为他们真正做出了实事的人!”
范铮说完,“啪”的一声十分庄严地立正,然后郑重地朝台下深深鞠了一躬!
沉默,长达十秒钟的沉默!
“好,说得太好了!”不知是谁突然高喊了一句,顿时台下响起一阵雷鸣般的欢呼,口哨声、叫好声、欢呼声还有起哄声,响成一团。
群情沸腾!
范铮第一次享受人前的欢呼,强压住心中激动,他一脸坚毅,紧闭嘴唇,目光坚定地看了程曦学一眼。
程曦学脸色有些苍白,事情发生得太突然,范铮说话又快,气势又盛,短短几分钟内,还没等反应过来,一切就已经尘埃落定,而他连范铮是谁都不知道!
怎么回事?他到底是谁?中大的学生谁会有这么大的胆子?就算有,谁又会有如此犀利的话和观点?回过神之后,程曦学一脸不快地问道:“你是谁?你是哪所大学的?”
“他是谁并不重要,重要的是,程教授的演讲会是不是一个开放的允许大家畅所欲言的盛会?如果程教授有这份气量,我们也愿意参加到讨论中来。如果不是,我们退下去就可以了,也不劳程教授费心。”严小时不软不硬地说了一句,就是要用话挤对程曦学。
程曦学本来以为严小时并不厉害,范铮的盛气凌人才难对付,听严小时不咸不淡地说出让他左右为难的话,顿时大吃一惊,不由多看了严小时几眼。心想,这个女生年纪不大,长得又十分漂亮,说话也是柔柔的声调,以为她是一个软性子,没想到,她竟有温柔一刀的本领。
眼前的一男一女,男的气势逼人,说话虽然气盛,但说得理直气壮,又句句在理,让人挑不出大错;女的温柔一刀,说话不紧不慢,又滴水不漏,而且暗藏机锋,让人不得不小心提防。怎么今天突然出现了这么厉害的两个人物?
决战第二局——含沙射影
程曦学稳定心神,微一点头:“演讲会是大家聚在一起讨论的盛会,不是我的一言堂,欢迎不同意见,欢迎批评指正。不过这位年轻人到底是谁,报上姓名让大家认识一下。还有,你刚才列举的酱菜厂的数据从何而来,是不是可以透露一下?”
程曦学有点怀疑范铮的来历,因为他对数据张口就来,显然是胸有成竹,说不定是燕省产业结构调整领导小组的人。
“我是无名小卒,姓名就不必提了。”范铮才不告诉程曦学他是谁,越神秘才越有威力,“我刚才所说的数据绝对真实,但如何得知就无可奉告了。程教授要是不相信,年底的时候可以向宝市税务局查实茂盛酱菜的利税情况。”
“那倒不必,你既然列举了数据,我自然相信你不会胡乱编造。不过一家小小的酱菜厂的成功说明不了什么……”程曦学大度地一挥手,亲自上阵和范铮辩论,“年轻人,你应该对燕省产业结构调整的政策比较了解,我想请教你,柯达的投资算不算一次成功的合资?夏想在其中有没有起到关键作用?燕省的产业结构调整政策推行以来,柯达投资一直被当成最大的成就来宣扬,实际上早在一年多前就合资一事,达富已经和柯达有过多次接触和秘密谈判。夏想进入领导小组之后,不过是捡了个现成便宜,却被大肆宣扬成产业结构调整的成功,是不是有欺世盗名的嫌疑?”
程曦学的反问不得不说也非常犀利,不但直指燕省的产业结构调整政策并没有什么成绩,也将夏想的功劳全部抹杀,就是要给大家造成一个夏想无用的错觉。
范铮先是一脸严肃,沉默不语,过了片刻,忽然笑了:“程教授,关于柯达谈判的事情,我不和你讨论,因为我没有经历谈判过程,没有发言权。还有关于燕省产业结构调整政策的成效,以及自从推广以来带来的成绩,还有以后会有多大的成就,还是请夏想亲自和你说说。毕竟当事人的发言,才最有说服力!”
程曦学吃惊不小,忙问:“夏想也在?不可能,他怎么会来听我的演讲?难道……邹儒也来了?”
范铮见程曦学反应过来,呵呵一笑:“不错,邹老也来了,不但邹老亲自大驾光临你的演讲会,邹老的三名弟子也都携手前来,严小时就不用介绍了,我是范铮,当然了,还有一直在台下听你对他美言不断的夏想。多说一句,夏想很大度,一直没生气。”
程曦学被打了一个措手不及,听到夏想就在台下,而且是一直在台下,心中就莫名地一阵慌乱。太意外,太震惊,太不可思议了,夏想怎么会一直都在?
平心而论,程曦学与夏想倒也没有多少私人恩怨,只不过因为夏想所处的位置决定了他必须成为攻击对象。而且夏想又偏偏是邹儒的学生,邹儒在学术界一向和他不和,为了打击燕省的产业结构调整政策,他必须拿夏想说事。久而久之,在程曦学心目中,夏想就成了头号的打压对象。
程曦学手中无权,却有一只可以杀人于无形的笔。口诛笔伐有时还胜过权力上的倾轧,他今天演讲的目的,一是奠定他在学术界泰斗的真正地位;二是借今天的演讲高调向燕省施压,以配合身后之人的计划;三是乘机打压夏想的名声,不想他有机会在京城扬名。上次的《燕省日报》事件让他着实恐慌了几天,因为三剑客的文章引起的轰动太大了,连京城也有不少媒体闻风而动,打算到燕省去采访三剑客,结果还是有人发了话,才打消了念头。
万万没有想到,他精心准备的演讲会,夏想竟然会全程参与,而且还一直躲在台下,将他的一举一动尽收眼底?程曦学不免有些后背发凉,因为夏想能够忍到现在不出面,而是先让严小时和范铮出面,他有这份涵养和镇静,足以说明他非常冷静并且理智。冷静得可怕,理智得吓人,他才多大居然就有这样的耐心?程曦学自信如果有人在台上对他大肆攻击,他也不会等到现在还没有一点反应,恐怕早就拍案而起了。
夏想忍耐得越久,他就越可怕!
在场的不少专家教授都因为柯达投资听说过夏想的名字,也在报纸上见过夏想的文章,对夏想也一直比较好奇。听到范铮说出夏想也在会堂,都议论纷纷,并且向后看去。
坐在中间的骆林开和吴林森对视一眼,又低头小声说了几句,然后一齐向台上的程曦学望去。
程曦学得到了二人的暗示,知道二人的意思是想让他借此良机,趁京城之中最有影响的专家学者会聚一堂之机,如果能当场辩驳得夏想哑口无言,将是一场影响深远的重大胜利。
程曦学看了骆、吴二人坚定的眼神,心中鼓起了斗志。眼下的机会确实不容错过,以后就算他想请夏想到这么一个公开场合来辩论,夏想也未必敢来。既然今天来了,就正好让他当众出丑,并且一败涂地,不但可以借机打击燕省的产业结构调整政策,也可以让夏想品尝一下失败的滋味。
如果能将夏想打击得一蹶不振,燕省的产业结构调整政策就受到致命的打击!
在众目睽睽之下,夏想微笑着搀扶起邹老,一脸淡笑,和邹老缓慢而坚定地向台上走去。
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夏想身上,不管是以前听过他名字的人,还是今天第一次听到的人,都对他无比好奇。因为他做出了许多人不敢想象的事迹,有人对他大加赞叹,也有人对他不屑一顾,甚至当今学术界的泰斗程曦学也总是有意无意地敲打几句。于是夏想在众人心目中迷雾重重——到底他是一个为国为民的优秀官员,还是一个不学无术的腐败分子?抑或是两者都兼而有之?
当然,在场的不少大学女生除了关心夏想的为人之外,也非常关心他的长相……
夏想一身休闲衣,宽松而舒适,笑容淡定,脚步镇定,身子微微弯下。因为邹儒比他矮一些,他搀扶的时候必须弯着身子才能更好地看清脚下的台阶。于是夏想的形象一瞬间就定格在许多人的眼中——和张杨的咄咄逼人、范铮的盛气凌人完全不同的是,夏想谦恭有礼,成熟而沉稳。虽然年纪不大,但目光清澈、笑容温和,男人味十足。他的相貌已经不能用帅气来形容,因为他浑身上下散发出的是一个男人的自信和胸怀,脸上洋溢着包容的笑容,比起任何帅气都更迷人,更让人沉醉。
如果说帅气是未经雕饰的璞玉,那么夏想俊朗的脸庞就是经过沉淀之后的帅气和英俊的综合体——俊朗。帅气是璞玉,但璞玉未必能成为玉器——玉不琢,不成器;人不学,不知义。并非所有帅气的男人,都有成为俊朗的男人的可能。
而俊朗的夏想,才是所有男人的终极梦想。
真正懂男人的女人,才会最欣赏如夏想一样类型的男人。在场的大多是女大学生,欣赏水平还不太高,夏想一露面,欣赏他的人还不如欣赏范铮的多。
尽管如此也少说也有一半以上的女生对夏想非常满意。同时,也有一半以上的男生对夏想不以为然。
不过,几乎现场所有的专家教授都对夏想充满了好感,只因夏想搀扶邹儒的姿态一看就是发自真心的尊敬。所有的专家都是一样的心思,能够尊师之人,也会是重道之人。
夏想和邹儒来到台上,邹儒先和程曦学打了个招呼,然后就自顾自地坐在柳俊的旁边,一副乐呵呵的袖手旁观的姿态。夏想先是向台下众人鞠躬致意,又朝程曦学笑了笑:“您好程教授,我们又见面了。刚才在台下听到不少您对我的夸奖,还有一些经不起推敲的猜测,让我对您有了更深的了解。在此,我要谢谢您身为中大的教授,身为一名著名的经济学家,事事拿我一个无名小辈就事论事,为了替我扬名不遗余力,我倒不知道该如何感谢您的心胸开阔,提携后进……”
夏想话里有话,也是不着痕迹地讽刺程曦学几句。此话一出,底下一片哄笑之声。
程曦学饱经风霜,岂能被夏想一句话打倒?他呵呵一笑:“我倒没有想到你竟然躲在暗处听我演讲,如果事先知道的话,早就请你上台和我就燕省的产业结构调整探讨一番。真理越辩越明,夏想同志,你有没有兴趣在这里,当着诸位专家的面,当着所有人的面,就你主导的燕省产业结构调整的进展情况做一次演讲?”
夏想当然知道程曦学的本意可不是替他扬名,更不是替产业结构调整的政策宣传,而是想借此机会,攻击产业结构调整的政策,从而达到打击他的目的。
说实话,夏想今天本来只是抱着前来听课的想法,同时也想见识一下程曦学的才学。如果可能,也可以从程曦学的言论之中分析出他身后之人的意图。不承想,程曦学事事拿他当靶子,嘲讽几句也就罢了,还有意误导别人有另外的想法,就让他心里愤愤不平,也让程曦学在他心目中的形象一落千丈。
按照他的计划,和程曦学的最后对决应该放到将台酒厂的广告播出和迈克来华正式签订协议之后,双管齐下的成功就有了足够的说服力,可以给程曦学迎头一击。没想到来京城拜会邹老,正好赶上了程曦学的一次大演讲,来得早不如来得巧,三剑客连同邹老前来听讲,却听到了程曦学含沙射影的攻击和诬蔑,夏想终于忍无可忍了。
“我怎么敢在这么多专家教授面前演讲?程教授太高抬我了。”夏想一脸和气的笑容,仿佛刚才程曦学连同楚然和张杨攻击的是别人一样,“不过长者有命,又不敢不从。我想,我既不是专家学者,也不是博士生,在大家面前又没有可以卖弄的学问,不如就针对刚才程教授对产业结构调整的一些见解,说一说自己不同的看法,也好请在座的专家教授批评指正。”
夏想的彬彬有礼和不卑不亢,给柳俊以及前排就座的各大院校的教授留下了良好的印象。本来一些受到程曦学鼓动认为夏想是腐败官员的人,也在心里微微改变了看法。兼听则明,偏听则暗,不能只听信程曦学一家之言,也要听听夏想的辩解。
柳俊带头表示支持:“好,夏想虽然年轻,但他本人就是燕省产业结构调整领导小组的成员,又主导了和柯达的谈判,经历过单城市和宝市的许多项目的改制,可以说最有发言权了。要多给年轻人发言的机会,是不是?实际上,我本人也一直对你是怎么说服了柯达投资非常好奇,今天有这么一个听你亲口讲述的好机会,可不能错过……”
其他各大院校的教授出于不同的心思,不管是程曦学的坚定支持者,还是中立者,或是产业结构调整的赞成者,都纷纷表示让夏想放心大胆地说。
程曦学见时机成熟,就向楚然使了个眼色。
楚然会意,向前迈了一步,先是伸手和夏想握了握手,然后说道:“你好夏想,我是楚然。刚才我的发言想必你也听到了,我对你的能力表示怀疑,毕竟你年纪不大学历不高,而且听说在级别挺高的领导小组之中担任要职,受到重用,不由让我猜测是不是存在任人唯亲的情况?正好今天夏处长来到了现场,可不可以解答我心中的疑惑?”
楚然说完,张杨又插话说道:“夏处长,可否透露一下和柯达签订的协议里面,有没有几年之内就让柯达取得控股权的附加条款?你敢不敢大声说出你在和柯达的谈判之中,没有因为个人的私利而出卖国家利益?你敢不敢拍着良心说,你是一心一意为公,在主导单城市和宝市的产业结构调整的过程中,在挑选改制的企业时,没有一点私心杂念?”
可以说,楚然的质问含沙射影,张杨的指责咄咄逼人。面对二人的联手,夏想脸色一沉,轻描淡写地说道:“你们二位的问题,刚才已经由严小时和范铮两位同学回答过了,我想没有必要再让我重复一遍。不过看你们迫不及待地想知道答案,稍后你们会从我的发言中找到答案。”
吃了一个软钉子,楚然和张杨对视一眼,还想再说什么,夏想一挥手,淡淡而不失威严地说道:“程教授让我说说燕省产业结构调整的进展情况,你二人却让我向你们汇报工作。请问,我是先听从程教授的安排,还是先服从二位领导的命令?”
夏想说得不徐不疾,语气也十分平淡,但话一出口却呛得楚然和张杨面红耳赤,支吾着说不出话来。和夏想久经官场、套话官话张口就来相比,楚然和张杨没出过校门,哪里有夏想说话时的机锋和转折?
严小时在后面掩嘴而笑,范铮则直接伸出了大拇指,小声说了一句:“有理不在声高,高手往往杀人于无形,一句话就能分出高下。”
程曦学知道楚然和张杨不是夏想的对手,忙笑着打圆场:“现在就是讨论和辩论阶段,有问题尽管提,有争议就尽管说,言者无罪……夏想,我想在座的各位都对你主导的和柯达的谈判很感兴趣,就先说说柯达的谈判过程,怎么样?也让我们都受教一二。”
夏想知道,程曦学针对他的攻击主要有两点:一是单城市的通海铁路除了带动单城钢厂的经济效益之外,没有其他的好处;二是宝市的达富合资,是在前人的基础上谈判成功的,既不算是他的功劳,又怀疑他为了短期成绩而出卖了国家利益。并借此两点来否定燕省的产业结构调整政策,以达到程曦学不可告人的目的。
夏想自认不是演讲家,更不是经济学家,第一次在众目睽睽之下发表演说,难免会有一点紧张。但为了给燕省的产业结构调整政策正名,为了维护自身名誉,更为了以一己之力做出有益之举,实现心中的理想和抱负,他无论如何也要奋起一战。
更何况,今天的机会也是千载难逢。程曦学有意让他一败涂地,他则有意在此为产业结构调整正名,孰胜孰负,全在口舌之间。只要战略运用得当,只要有战术高超,今天他完全有可能借程曦学演讲的东风为自己所用!
夏想深吸一口气,平息了一下内心微微激荡的心情,缓步走到台前……
决战第三局——初战告捷
夏想先是郑重其事地朝台下鞠躬致意,然后又回头对程曦学点头表示感谢,最后才感慨万千地说道:“首先请允许我感谢程曦学程教授的大度和气量,正是因为他给了我这样一个大好的机会,我才有可能站在诸位专家学者面前,发出自己的声音。否则我估计很难有这样一个机会和大家认识,和大家面对面地畅谈燕省产业结构调整政策的具体执行情况……”
夏想说是感谢程曦学一点也不假,确实要感谢程曦学给了他一个走到台前的机会,尽管他知道程曦学的本意不是替他扬名,相反,是要将他高高捧起,然后重重摔下。不过从另一个角度考虑,如果没有程曦学的号召力,没有程曦学的影响力,一般人还真组织不起如此大规模的盛会,夏想想要在这么多精英人物面前露脸也不可能!
只要能有面对面交流的机会,对于一向善于从错综复杂的局势之中寻找最有利的平衡点的夏想来讲,这是一次绝地反击的良机。程曦学自认对夏想有所了解,而且他也算是半个政治人物,也懂得平衡之道。但他对夏想的了解远远不够,并不清楚夏想是如何一次次反败为胜,如何一次次找到有利的支点,从而撬起了整个局势!
所以当程曦学听到夏想的发言时,心中暗笑,心想只要将你推到了台上,只要你敢当众发言,就不信找不出你的漏洞?等时机成熟,他也不怕自降身份亲自上阵,必要借此大好机会将夏想当场棒杀!如果能在几乎整个京城学术界有影响的精英人物面前将夏想问倒,只要造成夏想本人能力有限和燕省产业结构调整没有什么成绩的事实,众口铄金,夏想就会成为燕省产业结构调整的罪人。同时,燕省也会面临着整个学术界的巨大压力,必然会中止推行产业结构调整。
一举定乾坤,他不但可以借此机会坐实学术界第一人的声望,还可以拥有无与伦比的影响力。以后不但可以成为核心圈内的经济顾问,还有可能被众多省份推崇,争相请他去发表演讲,指点经济结构,成为国内名副其实的经济学泰斗。从此,他的一举一动将会吸引无数人的眼球,也可能被推为可以影响整个中国经济的经济学家,试想,将是何等的荣耀和风光!
程曦学仿佛看到了胜利的曙光,看着夏想脸上的浅笑,心道,趁现在还能笑得出来,就尽情笑一笑吧。夏想,你以后也别怪我非要对你打压,实在是因为我们处在不同的阵营,我要替别人冲锋陷阵。同样,你也是别人的马前卒,我们狭路相逢,如果只有一人能够胜利的话,谁都希望是自己。
再看在台下第一排就座的邹儒,一脸镇静,还有站在邹儒身边的严小时和范铮,也是一脸坦然。程曦学再看自己一方,也有楚然和张杨,正好形成了对立之势,也是一个势均力敌的局势。
他有主场优势,又准备充分,可以说占了天时、地利和人和,今天之局,基本上是必胜之局。尽管邹儒和夏想等人的突然出现有点意外,但冷静下来之后,程曦学就有了随机应变的对策。他还是自信十足,毕竟中大是他的地盘,今天的演讲会,又是他的盛会。
夏想平息了一下心情,看到底下黑压压的人群,说不紧张是假的。毕竟他是第一次面对这么重量级的人物,知道站在讲台之上,看似是一种荣耀,其实是一种巨大的煎熬,一着不慎就会满盘皆输。而如果输在这里,将会输得一败涂地,再也没有重新站起来的可能。
因为没有人再给你一个在这么多专家教授面前发言的机会!
他也清楚,想要完全说服在座的专家教授几乎没有可能,他也没有想要说服谁打动谁的打算。如果一心抱着在此一举扬名或是非要让众人信服的想法的话,恐怕最后的结果会适得其反,没有人愿意听一个二十七岁的年轻人夸夸其谈,讨论方针政策,也不会有人愿意听他谈论理论知识,毕竟他不是什么专家学者。
夏想心中就有了主意。
“以程教授在国术界的影响力,要考考我,说实话,我心里很是惶恐。而且我今天前来听演讲,也是抱了学习的心态。实际上说出来也不怕大家笑话,我还是不速之客。说不定现在程教授还在纳闷儿,夏想这个小朋友怎么能这样,不请自来,有点不太懂礼貌……”
夏想的开场白惹得众人一阵轻笑,气氛缓和不少,达到了夏想想要的效果。
“不过本着偷学本领不怕脸皮厚的精神,我还是在没有收到程教授的邀请之下溜了进来。其实溜进来也不算什么,我相信现场也有不少同学和我一样,没有收到邀请,但实在是想一睹程教授的风采,就冒着危险溜进了会堂。别不敢承认,我在上大学时,也没少干这样的事情,谁是偷偷溜进来的,举一下手,给我鼓鼓勇气……”
夏想话音刚落,在过道中间站立的不少男生女生纷纷举起了手,还不少人笑着回应:“我是,我是逃课溜进来的。”
“我也是。”
“还有我!”
“加油夏想,偷书不算偷,偷听更不算偷!我们支持你。”
“谢谢,谢谢大家,我心里踏实多了……”夏想轻轻拍了拍了胸口,一副诚惶诚恐的样子,连前排的几个教授都被他逗笑了,笑着冲他点头。
“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我偷听的原因,程教授在演讲的过程中,多次提到我的名字,让我受宠若惊。不过仔细一听,原来是程教授对燕省的产业结构调整政策有误解,有偏见,连带对我也似乎有些看法。想想我不过是燕省产业结构调整领导小组的一名普通成员,竟然能够入得了程教授之眼,被他记在心上,也是我的荣幸……”夏想说到这里,转身冲程曦学躬身致意,“谢谢程教授的抬爱,本来在座的各位都不知道夏想是谁,经您的几次提名,嗯,不管是褒是贬,反正是出了名。比起现在许多为了出名而不择手段的人来说,我坐在下面听课也能出名,确实是太幸运了。”
“呵呵……”
“哈哈……”
众人哄堂大笑,都为夏想的自嘲拍案叫好。夏想的话有无奈有自嘲,也有一种轻松和无所谓的态度,深得在座众人的赞同。
不管如何,夏想赢得了不少人的印象分。
程曦学一样在笑,只是他的脸上闪过一丝忧色。夏想还真不简单,不但能充分调动气氛,还能带动大家的情绪,他还真是一个不好对付的年轻人。
夏想一脸淡笑,继续说道:“产业结构调整从广义上讲,是要针对当前的经济结构模式进行调整和改革,具体如何定义,我就不用班门弄斧了,在座的专家比我厉害多了。我再说,就是多此一举了。我只想就我个人所理解的产业结构调整,做一个不太形象的比喻——比如说一间房间之内摆满家具,时间久了,有些家具陈旧,有些家具坏掉了,为了住得更舒适一些,就有必要对房间重新布置,重新摆放家具。这个重新摆放家具的举动,就是产业结构调整了。”
夏想的比喻新奇而形象,立刻吸引了众人的注意力。
“人和人不同,先动哪个家具,是淘汰还是继续使用,都有不同的判断标准。所以,具体到产业结构调整落实之时,先改制哪一家企业,都会因主导者的眼光不同或是出发点不同,而没有一个具体的标准。”夏想是在反驳程曦学所说在改制过程中有猫腻的说法,“但有一点,有些破烂不堪的家具只能被淘汰,而没有留下来的必要,相信在大家的心中都有一个还算公平的标准。比如说棉纺厂,众所周知,不只燕省的棉纺厂倒闭严重,几乎所有的棉纺厂都经历了倒闭破产的阵痛。刚才程教授说得也不错,单城市也曾经是棉纺大市,有六家棉纺厂,但我们也要看到一个严峻的事实是,六家棉纺厂倒闭了六家,无一幸存,到底是什么原因造成了现在的局面?我想这也是产业结构调整政策推行的一个关键原因。如果能提前意识到我们自身的问题,提前进行产业结构调整,不敢说将六家棉纺厂都能救活,但至少也存活两三家……
“所以我想说的是,指责不首先对棉纺厂进行改制是极其不负责任的说法,棉纺厂就如一个已经摇摇欲坠的椅子,四个腿都断了,木头也糟了,如何改制?补新腿的话,原有的木头也无法再使用多久,在这样的情况下,换一把新椅子是最明智的选择,而不是非要对旧椅子修修补补,费时费力,那样才是真正的劳民伤财的举动!”
最后一句,夏想的声音突然提高不少,起到了突出重点的作用。
楚然见夏想完全掌握了现场气氛,就有心打乱夏想的布局,迫不及待地插话说道:“对不起,夏处长,我打断一下,想请问一句,在单城市的改制过程之中,为什么先看中了通海铁路和文化旅游项目,而没有选择其他项目首先进行改制,是不是有什么可不告人的目的?”
楚然的问话非常不客气,甚至可以说很不礼貌,显然她是唱急赤白脸的角色。
夏想一点也不生气,反而温和地一笑:“楚同学问得好,在回答你的问题之前,我想先问你和大家一个问题,可以吗?”
楚然点头。
夏想用手一指会堂,笑问:“请问楚同学一迈入会堂,先注意到的是什么?”
楚然一愣,显然没想到夏想会有这样的一个问题,想了一想还是老实地说道:“我先看到的是讲台上的程教授。”
夏想点头一笑,回头又问程曦学:“请问程教授,您最先注意的什么?”
程曦学微一迟疑,说道:“我最先注意的是坐在前排的各位教授和专家。”
夏想同样报之一笑,又问张杨同样的问题。
张杨的回答是,先注意到在场的黑压压的人群。
然后夏想又问邹儒,邹儒哈哈一笑:“夏想问我,我得说真话了。我一进门时就注意到今天的会堂布置一新,尤其是上面的两个扩音器换成了新的,就想为了程教授的演讲,中大还真是下了血本。”
“呵呵……”邹儒的话引来众人一阵哄笑,都将目光投向了挂在上方的扩音器上面,果然,一看就是新换的器材。
夏想又问了柳俊,柳俊也十分配合夏想,还站了起来,大声说:“我一进门时就注意到一点——我的目光独特,别人肯定没有注意到,就是上面挂着的条幅一边高一边低,没有保持在同一水平线上。”
众人一听,都不约而同地向讲台上方挂着的条幅望去,果然,左高右低,没有在水平线上。
众人又是一阵议论。
随后,夏想又问了几个在场的大学生。
“我一进门就看到一个美女,嘿嘿。”一个一脸青春痘的男生说道。
“我最先看到两个帅哥。”一个女生说道。
“我最先注意到的是会堂的灯比以前亮了不少。”
“我注意到难得今天的会堂打扫得这么干净……”
众说纷纭,几乎没有人有相同的答案。
夏想问了一圈之后,又回到台上,面对着众人疑惑的目光,说出了谜底:“如果把会堂看成是单城市的话,每一个进来的人都当成一个领导小组的主导者,因为每一个人的兴趣和爱好不同、身份不同、立场不同,所以落脚点也不同,最先的着眼点也带有非常明显的个人风格。我想这个答案已经很好地回答了刚才楚同学的问题!”
绕了一个大圈,夏想原来是采取类比的手段,让所有回答问题的人都间接地证明了他回答的正确性,直接得出让人无法反驳的结论!
聪明而机智,所有人都为夏想精彩的回答而鼓掌叫好。
掌声雷动,夏想初战告捷!
楚然满脸通红,低下头说不出话来。
严小时看向夏想,目光闪动,流露出既羡慕又欣赏的神色。
楚然迟疑片刻,还是不甘心失败,又向前一步,问道:“好,我收回刚才的话,向你道歉。还有一个问题,通海铁路耗资巨大,除了对单城钢厂有益之外,我看不出还有什么其他有利的影响。可否请夏处长解释一下,通海铁路的设想是怎么样的一个思路?”
“呵,这个问题就有点勉为其难了……”夏想欲擒故纵,先是假装很难回答,随即口气一转,又说,“因为思路有时就是无形的资产,如果运用得当,也许就是巨大的财富。请问楚同学,你本科和研究生,读的都是经济学?”
“是的。”楚然很骄傲地点了点头,“我打算以后也攻读经济学的博士……”
夏想就笑:“楚然同学既然学识渊博,也应该知道思路就是财富的说法,对不?”
楚然自然清楚有时一个思路、一个创意就能带来巨大的经济效益,经济学上也有过相关的事例,就点头表示赞成。
“关于通海铁路的思路,我也是刚刚成形,本来打算当成我的个人财富,既然你现在问起,我就抛砖引玉,说出来让在座的专家学者批评指正。”夏想的态度谦逊,语气平静,说道,“通海铁路通到黄骅港口,黄骅港口现在还没有形成规模,有了通海铁路之后,单钢必然会在黄骅港口兴建码头。”
“一个码头也不可能给黄骅带来多大的经济效益。”楚然不以为然地说道。
“你说得对,但不要忘了一点,榜样的力量是无穷的。单钢兴建了码头之后,黄骅港口将会初具规模。而单钢有了出海口,有了海上运输线,运输成本大降,带来的效益将会非常明显。还有一点请楚然同学不要忘了,单钢的成功必然会带来辐射效应,而单城市在燕省的中南六市之中,又是离黄骅最远的一个。有了单城市的成功经验,其他五市必然会眼热心动,几百亿元就可以让一个内陆城市多一个出海口,绝对一笔十分划算的生意,相信其他五市也很快会兴建起由当地到黄骅港口的通海铁路。在可以预见的将来,不提中南六市因为通海铁路而带来的运输上的巨大优势,单是对黄骅港口的投资,就可以在短期内催生出来一个新兴的中等港口城市……”
话音一落,前排的专家学者顿时发出一片赞叹之声。
“妙!连我都没有想到一个黄骅市能够带动整个燕省中南六市的经济,好创意,好思路。”
“虽然说想法有点好高骛远,但仔细分析一下,还是有切实可行的一面。”
当然,也有不和谐的声音出现。
“这个就有点想当然了,谁敢保证单钢的铁路建成之后,一定会带来巨大的效益?”
“就算单钢因此而获利,其他地市如果没有迫切需要海上运输的项目,也不会对通海铁路有多大兴趣。”
不过总体来说,还是赞成者多,反对者少,夏想,再次过关!
决战第四局——大获全胜
楚然想了想,摇了摇头,不再说话了,显然已经承认了失败。
张杨知道,该他出面了。他刚才受到了范铮的打击,气焰收敛不少,不过还是有一股咄咄逼人的气势:“请问夏处长,你是不是承认和柯达的谈判,是捡了一个便宜,并不是因为产业结构调整政策的推广,才拉来了十五亿美元的资金?”
张杨的问法痕迹太明显了,显然是想贬低燕省的产业结构调整政策,夏想立刻一脸严肃地说道:“燕省的政策是燕省省委省政府的决定,我身为领导小组的成员,自然要坚定不移地执行。但对于任何讨论产业结构调整政策的问题,一概不予回答。况且你不但是局外人,也没有在政府机关工作的经历,更没有资格说三道四!我只想在此从我的角度和个人的工作经历出发,讨论一下在政策之下的一些具体项目的执行情况……”
夏想就是很清楚地告诉张杨和程曦学,任何想向产业结构调整政策正确与否的方向上引导的问题,他都不会参与讨论,只就他的具体工作,做一些解答。
程曦学在后面微微皱了皱眉头,眼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忧虑。
张杨微微有些尴尬,愣了一愣,为了问倒夏想,还是认可了夏想的说法:“好,我们就只针对你的具体工作进行讨论。”
“和柯达的谈判,其实有许多内幕……我并不赞成张博士所提的捡了一个便宜的说法。当然,在我和柯达接触的时候,达富已经和柯达进行了一年多的谈判。我接手的时候,最大的便宜是大家都熟悉了,不用再试探着接触了。但同时也有一个最大的不足,就是经过一年多的接触,柯达已经完全掌握了达富的底线。所以我在此时介入和柯达的谈判,想说服他们,让他们改变原先坚持了一年多的原则,难上加难!”
张杨没想到夏想就势借势,直接将先前持续一年多的谈判说成是困难,而不是优势,还说得如此冠冕堂皇,顿时让他惊讶得说不出话来。转念一想,夏想的说法似乎也有道理,他还真找不出反驳的理由,不由暗暗感叹,夏想真是一个舌绽莲花之人,不但镇静自若,言谈之间的机锋转折,也是无人可比。
张杨心中对夏想不由产生了一丝敬畏之意。
夏想也清楚,作为程曦学的马前卒,楚然和张杨急不可耐地站出来替程曦学摇旗呐喊,一是为了打乱他的思路,二也是为程曦学铺路。既然他们跳了出来,他顺手搬开两个绊脚石也不在话下。而且他表面是和这二人斗志,但谁不清楚实际上他正和程曦学交锋!
“和柯达谈判时,我为自己定下了三个底线。第一,民族品牌不能丢,必须保全,不管对方出资多少,要保留控股权。第二,必须有长远的发展计划,不能只拉来投资,不管远景回报。第三,必须投资数码相机的生产线,因为随着数码相机的兴起,胶卷相机的市场会逐渐萎缩,并且将会退出市场,以后的相机,将会是数码相机的天下。”
夏想一番话一说出,立刻引来一片议论之声。
“不可能,数码相机怎么会替代胶卷相机?痴人说梦。”
“这个夏想太狂妄了,竟然敢当着无数经济学家的面,下了这么大的结论,太轻狂了。数码相机有许多天生的缺点,永远无法代替传统相机的市场地位。”
“我不相信数码相机最终会统一市场,数码相机的依赖性太高,没有电脑,数码相机拍的照片就没处存放。所以说数码相机替代胶卷相机的结论,言之过早。”
听到一片反对的声音,程曦学终于露出了微笑。看来将夏想捧到台上是正常的决定。年轻人,到底经历不多见识也少,在台上很容易飘飘然,很容易忘乎所以,一激动就容易说出大话,一说大话,就有了被人攻击的口实。
程曦学及时站了出来,用一副语重心长的口气说道:“夏想,当着诸位专家的面,不要说过头话,更不要说大话,尤其是对市场的预言。在座的都是京城乃至国内极有名望的经济学家,对于市场的见解自然比你强许多,你口出狂言说数码相机可以代替传统相机,是不是有点信口开河了?听你这么一说,我现在非常怀疑到底是不是你说服了柯达来宝市投资,还是你在美国有朋友帮了你的忙?”
程曦学是以半开玩笑的口吻对夏想说出这番话的,他身为学术界泰斗,当然不好意思直接攻击夏想什么,以轻松玩笑的口气说出,才符合他的身份。
夏想也不急,他抛出这样一个惊人的论调,就是要引蛇出洞,让程曦学早些站出来和他正面交锋。他反而笑着说:“确实是我说服柯达作出了投资的决定……”
“怎么说服的?”程曦学依然是笑眯眯的表情。
“我就是用数码相机最终会代替传统相机的观点说服了柯达,最终经董事会批准,柯达作出了投资达富十五亿美元的决定!”
一石击起千层浪,此话一出,顿时会堂上鸦雀无声。
夏想的一句话颠覆了在座所有保守派的观念,他们私下里讨论过,到底夏想是如何说服并且打动了柯达的高层,才让柯达最终决定投资宝市。对此也得出过千奇百怪的结论,却没有想到真相和他们的结论相差十万八千里!
怎么可能是——数码相机?
但所有人也清楚,夏想不可能也不敢当着众多的经济学家面说假话,何况他的导师邹儒还在前排就座。只是真相太过让人震惊,众人一时还是无法接受。
连程曦学也惊讶得无言以对,好个夏想,就是故意吊人胃口,等众人都迫切地想知道真相之时,他才抛出他的论调,让人不接受也得接受。
聪明,聪明的手段!
夏想所要的并不是和众人讨论具体过程,而是想通过此次机会告诉大家一个事实。他想要达到的效果也不是让所有人都接受产业结构调整政策,也不是有意宣扬自己,而是将程曦学演讲所带来的不利影响减小到最低。
因为夏想清楚自己的优势和不足,想在理论上说服程曦学没有可能,他没有这么高深的理论知识。他只有用事实说话,用众人都难以相信但又确实是千真万确的事实,一举得出无可争议的结论。
夏想看了程曦学一眼,又看了楚然和张杨一眼,知道最后的时机来临了,不能再和程曦学纠缠下去了。宜速战速决,不宜久拖不下。他微微沉默片刻,一脸凝重地说道:
“有人猜测我是一个小官僚,甚至是一个贪官,也有人认为我有才能,有见解,其实都不是,我只是一个普通人,一个再普通不过的年轻人。和在座的同学们一样,有梦想,有理想,有激情,也有冲动。我只不过是处在燕省产业结构调整领导小组的关键位置上,自然而然就成了众矢之的。如果我因为委屈而放弃理想,因为遭遇到不公平的对待而退缩,我不但对不起上级领导的重托,也对不起自己曾经立下的誓言!
“我想同学们和我一样,在没有走向社会时,都有过远大的志向和美好的梦想。梦想确实美好,因为梦想只存于我们的想象之中,我们想要梦想如何,它就必须如何,所以它才美好而令人向往。但现实往往又很无奈,甚至残酷,因为每一件事情的成功,都要经历无数次努力,都有或多或少的阻力,甚至还有人为的破坏。
“是的,我承认我曾经有过退缩,有过失望,也曾在夜深人静的时候,为自己的理想和抱负不能实现而黯然泪下。人与人的理想不同,但有一点是相同的,就是都愿意成为对社会有用的人,都愿意受到重用,愿意凭借自己的力量,让更多的人过上更美好的生活。如果从政,就是为官一任造福一方的最基本的理念;如果经商,就是在自己富裕的同时,也让更多的人富裕起来的商道。人类拥有一个最根本的也是最美好的情感,就是爱。为官者爱民众,经商者爱员工,互敬互爱,世界才会更美好。”
夏想深吸一口气,让自己显得更平静更坦然一些,因为接下来的话,将是他的肺腑之言。
“世界上有两样东西最震撼人心,一个是寄托了一生追求的理想,一个是现实中必须承担的责任。因为有理想,我们对未来充满了希望;因为有责任,我们负重前行,义无反顾。我的理想并不远大,说实话,从小处讲,只希望自己能有一辆拿得出手的汽车,有一处还算舒适的住房,有一个知冷知热的爱人。往大处讲,是希望自己和自己所在的部门,能够顺利完全上级交代的每一项任务,希望自己和同事们都有奖金可得,都能得到上级的认可,都有升迁的机会。再广泛地讲,是希望自己如果有朝一日能主政一方,一定谨记为官一任造福一方的理念。不敢说要为百姓作出多么巨大的贡献,也不想自己执政之地的GDP有多高,排名多靠前,只想让所有的人都吃饱穿暖,都有工作有住房,让老人老有所养、让学生学有所教、让劳动者劳有所得、让病人病有所医……”
夏想心中充满了感慨和激情,他向众人演说,何尝不是心声的流露?尽管他从来都是一副淡定从容的姿态,但面对政治上的倾轧和对手的设计陷害,也曾身心俱累,也曾经动摇过,也曾有过退缩的念头。他衣食无忧,也有可以保证一生富贵的资产,非要在危机重重的官场之中浮沉,为的是什么?难道仅仅是骨子里的权力欲望?仅仅是将别人踩在脚下的快感?
不是,当然不是!
夏想确实没有太大的雄心壮志,也不想凭借一己之力来改变社会,他只希望进入官场,尽他所能,改变他所能改变的一切。遇到不平事要尽量恢复公平;遇到值得扶持一把的人,就尽量为他快马加鞭;遇到所爱的人,就尽量让她过得更好。如果能坐到高位,就尽量做出一番实事,让百姓都得到实惠,让贪官落马,让能者居上。
正是因为他坚定地支持产业结构调整,才触动了程曦学身后的保守势力的利益,才有了程曦学一而再再而三地对他进行打压和攻击。不但在报纸上对他笔伐,在演讲会上,也要对他口诛……他看似镇静应对,但内心承受的巨大压力,又有何人知道?
夏想看着台下黑压压的人群,有人沉默,有人微笑,有人不以为然,有人讥笑,他的心情反而更加平静:“去掉我身上的处长光环,不提我身在领导小组的身份,其实我和大家一样,也是一个再普通不过的年轻人,有梦想,有激情,有快乐,有痛苦。也许我能力有限,也许我也有这样那样的缺点,但我既然担任了领导小组的处长,不管面对什么样的责难、什么样的诽谤,我都要咬紧牙关,勇敢地面对一切——不管责难是来自哪一位高高在上的领导,也不管诽谤和指责是来自哪一个声名远扬的专家教授!因为我和大家一样,有理想有追求,不轻言放弃。任何时候任何成功都不可能一蹴而就,能力不足我可以加倍学习,有缺点我可以努力改正,有刁难和各种各样的指责,我可以默默忍受。我想只要坚持到底,只要我做出了应有的成绩,只要我问心无愧,只要我对得起所有信任和支持我的人,那么那些责难,那些诽谤和诬蔑,就随他们去,我不反驳也不辩解。我只想埋头苦干,用成绩来证明一切!”
在长达十几秒的沉默之后,爆发了如潮水一般的掌声。
夏想眼中隐现泪花,深深地朝台下鞠躬:“我知生死,知冷暖,知荣辱,知快乐和痛苦。我只是一个普通的公民,是一个尽心尽力为了自己的理想而奋斗的年轻人,也是一个‘苟利国家生死以,岂因祸福避趋之’的理想主义者。最后我只想再说一句,我在领导小组的所作所为,尽管被许多人怀疑、猜测甚至诬蔑,我有一句话要送给他们:俯仰无愧天地,褒贬自有春秋!”
伴随着雷鸣般的掌声,第一排的教授全体起立,第二排到第十排的各界精英和领导全体起立。随后,千余人的会堂之中,所有人都起立了!
一时之间,掌声、喝彩声以及学生们的尖叫声,响起一片。现场的气氛如同烈火一样熊熊燃烧,所有人都被夏想的激情点燃,胸中充盈着感动和感慨!
严小时用力鼓掌,眼中泪流不止。
范铮双手紧握,目光坚定而充满斗志。
邹儒也是一脸欣慰和满足,他从来没有像今天一样感到开心和感动,好一个夏想,好一个知荣辱、知冷暖、知进退的年轻人!
就连楚然和张杨也被夏想的演讲感染,一脸的钦佩,也是不停地鼓掌。中国人往来含蓄,不讲究情感外露,夏想今天却真情流露,不但让他的形象丰满而亲切,让所有认识和不认识他的人都对他充满好感,也让他因为饱含深情的演说,在极短的时间内,赢得了所有人的同情。
程曦学大为感叹,尽管他一心一意想要打压夏想,但今天夏想的演说也让他切实地感受到了一个真实的夏想,一个聪明的夏想,一个机智多变的夏想,他不得佩服夏想的口才和亲和力。他知道,今天他的愿望不但会落空,还会让夏想借此机会扬名,赢得所有人的好感!
因为夏想的聪明之处在于,他不和经济学家谈论经济,也不和专家学者谈论政治,他用人文主义精神和经济学家对话,用真情实感和激情与大学生交流,同时赢得了教授和学生的理解和支持,让程曦学先前所有的指责和非难都化为乌有。
甚至夏想都不用针对他的指责多解释一句,就已经大获全胜了!
意外惊喜
程曦学也起立鼓掌,满脸笑容。尽管今天输得很惨,输在了夏想围魏救赵的计谋之下,输在了夏想顾左右而言他的策略之下,但出于对对手的尊重,出于对夏想随机应变本领的赞叹,他还是对夏想精彩的演说给予了应有的掌声。
程曦学明白,在今天,在此时此地,夏想如果和自己当面争论经济方面的问题,就算勉强处于不败之地,但只要台下的几个专家轮流上阵向他发问,夏想在理论知识方面有欠缺,必定难逃失败的下场。程曦学也正是看中了这一点,才有意将夏想捧到台上,就是想让众人将他踩在脚下。没想到,夏想扬长避短,以深情的肺腑之言感动了在场众人,赢得了好感的同时,又获得了胜利!
不管如何,夏想能够从容应对,并且反败为胜,他就是一个值得尊敬的对手。
尊重对手就是尊重自己。
直到夏想搀扶着邹儒,严小时和范铮一左一右,四人的身影消失在门口之后,程曦学才如梦初醒,才想起坐在第五排的骆林开和吴林森,抬头一看,二人不知何时已经不见了。
程曦学心中说不出是什么滋味,好一场盛会……他的一番心血,竟然全部为夏想做了助力,成了夏想的盛会,成就了夏想的名声,真是世事难料!他不甘心,他觉得他并没有输,只是被夏想巧妙地逃了过去,如果正面交锋,他认为他还有机会能赢!他不服,一定要再找机会还回来!
他几乎要当场发作,以发泄胸中的愤恨。
只是为了顾及身份,程曦学依然微笑着送走每一个专家教授……
一直出了中大的校门,严小时才开口问夏想:“你刚才好像流泪了?”
夏想坚决地摇头:“没有,你看错了。”
严小时乐了:“流泪就流泪了,情之所至,男人也有泪水,又不是什么丢人的事情……”她不顾范铮和邹儒在场,深情地说了一句,“你很厉害,口才一流,我佩服你。”
夏想一脸坦然:“世界上的事情最怕认真,你一认真,对方就露怯了。”
此次来京城完成了三件事情:一是夏想向邹老交了研究生的作业;二是邹老正式收下了严小时这个学生;三是借程曦学演讲的机会,夏想为自己正了名。可谓不虚此行,收获颇丰。
邹老也非常高兴,难得地夸了夏想半天,并说:“你们三人的稿子我已经安排好了,明天见报。也不知道程曦学今天被你搅局,心情沮丧之下,还有没有精力撰文反驳?呵呵……”
告别了邹老,夏想一行没有直接返回燕市,而是先到了外经贸部。见到易向师的过程还算顺利,作为一个开明的部长,易向师的行事风格还算亲民,并不官僚。当然,夏想也有他的私人电话,直接在他的许可下到了他的部长办公室。
易向师对三剑客联袂来访大感意外,他最近也看了三剑客的文章,对三人的文章相互呼应、观点互为补充也是拍案叫好。当然三人的文章单独拿出来只能算是中等水准,和专家学者的老辣不能相比。但妙就在妙在三人一起出手,攻防有度,各有侧重,反而形成了一个不易攻破的铁三角。
易向师和三人说了一会儿话,夏想就说了他前来的目的,将迈克即将来华签订协议的事情一透露,想请外贸部保密,不要透露给任何新闻媒体。
易向师微一思忖,笑道:“怎么,听你的意思是想酝酿一次大动作了?经常有企业要求外经贸部对他们签订的协议保密,我一向的观点是,为企业服务,是外经贸部的职责所在,没有什么好推辞的。”
“不过……”易向师果然如夏想所想的一样,慷慨地说完之后,忽然又轻轻地笑了,“小夏你不算外人,我替你保密,你也得替我做一件事情。”
夏想就知道易向师没那么好说话,只好无奈地说道:“易部长有什么吩咐,尽管开口。不说您是部长,我是处长,就凭您的长辈身份,我也得二话不说地服从,对不?”
易向师知道夏想抬出吴才江来暗示他,别出太难的难题才是,就笑着说道:“真是个小滑头,先提条件,你就不能大方地答应一次?”
范铮和严小时在一旁直笑,只管看戏。
易向师收起笑容,一脸正式地说道:“明年年初,外经贸部将会和其他部委重组为商务部,到时我想借调你来部里一段时间,怎么样?”
夏想顿时愣住,易向师的提议太突然了,他完全没有想到。
不过仔细一想,就明白了易向师的初衷。不用说,肯定是吴才江的主意。吴才江或许是意识到了什么,借抽调到商务部之名让他避避风头,又或许是想充实一下他的资历,以便以后的路更好走。自从连若菡答应让儿子姓吴以后,吴才江明显对他的前途热心起来,也有意将他当成吴家人来培养,开始为他的下一步做打算了。
范铮和严小时都认为夏想肯定不会答应,不料夏想只是微微一愣,随后笑着点头同意了。
在约定地点接上古玉,一行四人返回燕市。范铮和严小时都对夏想答应易向师的要求十分不解,不过二人并没有多问。范铮是忙着向古玉介绍他如何打击张杨的嚣张气焰,如何潇洒地赢得了在场所有女生的青睐,严小时则是低头不语,不知道在想什么心事。
古玉睁着好奇的大眼睛听范铮讲完,轻描淡写地说了一句:“都是一些没出校门的小女生,以你的魅力,也就对她们有点杀伤力……”
一句话呛得范铮半天没有说出话来。
回到燕市,夏想又马不停蹄地安排迈克来访事宜。一切安排妥当之后,和邱绪峰约定后天在宝市见面。刚放下电话,就听到消息,说是宋省长要召开领导小组的全体会议。
领导小组没有专门的会议室,就借用了政府办公厅的办公室。本来以为只有宋朝度出席会议,没想到会议进行到一半之时,范睿恒也突然出现在会场。
宋朝度传达了省委省政府三点指示精神:一是产业结构调整到了关键时刻,同志们一定要认真工作,完成上级领导交给的每一项任务;二是鉴于夏想同志的工作成绩比较突出,给予通报表彰;三是领导小组调整一下分工,因为副组长安逸兴同志本职工作比较繁忙,经安逸兴同志提议,经省委省政府批准,决定由夏想同志主持日常工作……
基本上正式确定了夏想的主导地位。
范睿恒的意外出现,将会议推向了新的高潮。范睿恒满面春风,笑着说道:“刚刚接到叶书记的指示,叶书记对夏想同志在京城中大会堂的表现非常满意,也十分高兴,特意在百忙之中抽出时间打来电话,让我转告对夏想同志的慰问和祝贺。叶书记说,夏想同志为维护燕省的声誉做出了不懈的努力,值得表彰……”
大家都一脸羡慕加不解地看向夏想,不清楚夏想又做出了什么惊人的举动。
夏想当着大家的面也不好说什么,只好向范睿恒表示感谢。叶石生的消息倒也灵通,中大会堂的一幕这么快就传到了他的耳中,果然是省委书记,也是耳目众多。
叶石生的欣慰和欣喜全在夏想的意料之中,他如此卖力地维护燕省的产业结构调整,而且还赢得了在场无数教授学者的赞赏,相当于为燕省的产业结构调整做了一次别开生面的重大宣传。并且此次是极其难得的正面宣传,正常情况下,就是叶石生以一省书记之尊,也请不到如此多的专家学者会聚一堂。
其实最让叶石生高兴的是,夏想替燕省扬名还是借了程曦学的东风,程曦学相当于为夏想作了嫁衣,不定会气成什么样子。程曦学才刚刚在《京城日报》上指名道姓批评了燕省,才几天,就被夏想当面扳回一局,而且还是借了他精心策划的演讲会。叶石生想想就扬眉吐气,只后悔当时没有在现场看到程曦学一脸挫败的沮丧表情。
叶石生除了大感解气之外,也对夏想更为看重。一个不但实干能干的下属,一个总能及时替领导解围解气并且让领导舒心的下属,绝对是一个时刻被领导记在心上的下属。
与叶石生的欢欣鼓舞相比,范睿恒对于范铮能在教授学者齐聚的会堂之上露脸,也是颇感欣慰。而夏想现在不但是范铮的学弟,还是他的好友,范睿恒对于叶石生夸奖夏想,也是感到由衷的高兴。
下班的时候,夏想正要回家,古玉神秘地来到近前,小声说道:“爷爷说,你好久没有向他问好,他对你很不满意。”
夏想笑了:“不是我让你向他老人家问好了吗?怎么还这么小气?下次去京城,我一定去看看他,好不好?”
古玉“嗯”了一声,忽然又说:“爷爷帮我介绍了一个对象,是个军人,听说人长得挺精神,你说我要不要去见见?”
“见,当然要见。”夏想毫不犹豫地说道,“你爷爷的眼光不会差,你也不小了,也该找个男朋友了。”
“可是……”古玉看了夏想几眼,欲言又止,又摆了摆手,说道,“算了,不和你说了,说了你也不懂。”
夏想才懒得追问古玉想说什么,笑了笑,转身回了家。
打开家门,客厅亮着灯,却没有人。饭桌上摆着香喷喷的饭菜,只有一双筷子,夏想就想,小丫头又有什么玄机,难道是想捉弄他?刚坐下吃饭,却发现桌子上还有一张纸条,上面写着:饭在桌上,我在床上……
后一句可谓含义丰富,小丫头也越来越有情调了。不过夏想面对生理和心理上的双重饥饿,还是要以解决生理饥饿为第一要务,就先狼吞虎咽地吃饱了饭,才蹑手蹑脚地上楼。
到了楼上,摸进了卧室,却发现小丫头侧卧在床上,在台灯下看书。她穿得十分齐整,不免让夏想微微失望,就说:“我以为你在床上等我来做好事,没想到,衣服都在,一点也没有诱惑力……”
“诱惑你个大头鬼!”小丫头嘻嘻一笑,将手中书扔给夏想,“以后别碰我,我要和你分居。”
夏想吃了一惊:“怎么了,你有外遇了?”
话音未落,又有一个枕头飞来,小丫头气急地说道:“你不会想点好事?怎么一脑子乱七八糟的东西?什么外遇?你再胡说,我就再也不理你了。”
见小丫头真生气了,夏想忙笑:“测试一下你的忠诚度,你说你反应这么激烈,好像对我真的挺专一?不过解释一下,你在床上到底是什么暗示?”
小丫头将头扭到一边:“从来都是痴情女子负心汉,我不专一难道你还专一了?”她脸上的笑容有点得意,又有欣喜,“没什么暗示,我是要上床静养。以后我睡楼上,你睡楼下,我们井水不犯河水……”
夏想吓了一跳,怎么他对严小时说的话,被小丫头照搬了过来,难道是东窗事发?不可能,他和严小时之间既没有真发生什么,事情又处于严格的保密状态,怎么可能有人知道?
小丫头到底是个什么意思?演的又是哪一出?
他放下枕头,目光落在手中的书上,顿时恍然大悟,一把把小丫头抱在怀中:“这一次没有谎报军情?是真的命中了?”
“当然是真的,不过你说的话真难听,应该说是我的功劳,和你关系不大。”小丫头得意地仰起头,瞪了夏想一眼。
“一块土地不管有多肥沃,如果没有优良的种子,土地也长不出庄稼。土地常有,而良种可遇不可求,所以说,美满幸福的生活,还是由男人来创造。”
“去,男人满足了,就转身走了,女人还要辛苦十个月。女人才是命苦,就结婚的当天像个公主一样骄傲,但贬值得快,一夜之间,就是天上地下了。”
“谁说的?我对你可是始终如一,不管婚前还是婚后,一直捧在手心。”
“哼,说得好听。结婚的当天我还是新娘,第二天就成了老婆,一代新人换旧人,由新到老,也太快了一点,是不是?女人就是一天的公主,十个月的皇后,然后就是一辈子的操劳!”小丫头也在生活中长大了不少,发出的感慨还挺有哲理。
夏想让着她,连连说是,毕竟怀孕对于任何一个女人来说,确实意味着十个月的辛苦。不过想想小丫头好像永远长不大一样,没想到也快要当妈妈了,还是觉得有点不可思议。看她小模小样的娇弱可爱,他怀疑,有了孩子后,她会不会手忙脚乱?一个大孩子抱着一个小孩子,会不会有点滑稽?
看到小丫头一脸幸福的表情,夏想知道其实他生命中的三个女人,小丫头看上去最柔弱,但实际上却是最有耐心、最有韧性、也是最宽容的一个,而且她的适应能力也很强。
“其实和女人相比,男人才最累。因为女人是土地,而男人是老黄牛。”夏想就假装沉深,一脸感慨地说道。
“什么意思?”小丫头的脸上又流露出夏想最喜欢的既天真又邪恶的好奇。
“只有累死的牛,没有耕坏的地!”
小丫头愣了一愣,醒过味儿来,顿时满脸羞红:“你真是一个大流氓,大色狼!”
夏想嘿嘿地笑个不停。
第三天,夏想随同范睿恒一起赶赴宝市,和迈克的最日光公司正式签订了合资协议。因为有省长出席,迈克大喜,知道夏想别看级别不高,但有一定的影响力。签订协议之后,迈克也没停留,当天就飞回了美国。
送走迈克,夏想一行也要返回燕市,宝市市委书记曹永国、市长任庆之、副市长邱绪峰,以及其他一干常委都出面为范睿恒送行。范睿恒和众人挥挥手,弯腰上了车。夏想见领导们都上了车,他刚要低头也准备上车,忽然前面范省长的车门打开,秘书张质宾露出头来,冲后面喊道:“夏处长,来坐范省长的车,范省长有话对你说。”
夏想连忙坐上了范睿恒的车。
省长特意召唤夏想和他同乘一车,不管是不是真的有事,落在在场的众人眼中,就是一个强烈的政治信号,就是一个意味深长的暗示。曹永国眯着眼睛,脸上挂着不动声色的浅笑。宝市的其他常委都暗暗羡慕,一个处长也让省长亲自邀请上车,都说夏想同时深受叶书记和范省长的关怀,今日一见,果然传言不假。
只是不知道夏想突然被省长邀请同乘一车,又有什么要紧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