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西,樟树。
“老板,三碗牛肉面。”
三人组打量这家面馆,面馆还挺大,上下两层,而且生意还不错,现在已经过饭点了,但也来了不少食客。
黄悦眺望别人的面碗,她说:“你们看,他们给的牛肉还挺多。”
宋谦扭头看,但什么都没说。
很快,他们三个人的面也端上来了。
面上盖着大大的几片牛肉,看起来很壮观。
黄悦再仔细一看,顿时哭笑不得,她道:“只是看着大啊,都快透明了。”
秦苏说:“要不怎么说他们家生意好呢。”
几人还没吃呢,又是几碟子牛肉拿了上来。
“我们没要啊。”黄悦一头雾水。
“赠送的。”
几人抬头,见桌前站着一个五十来岁的瘦削男人。
秦苏露出微笑,站起来伸手:“常师傅。”
常青石微微愣了一下,然后跟秦苏握了手,他问:“你认识我?”
秦苏说:“久闻大名。”
“你就是常师傅?”宋谦看向常青石。
常青石也看宋谦,他道:“你就是那个‘小宋’吧,我看过你的视频。现在整個樟帮上上下下都在谈你,我也很好奇,伱的刀是跟谁学的?”
宋谦迟疑着说:“我老师不太方便说,我只能告诉你他姓余。”
“余?”常青石疑惑地问:“余天齐?”quya.org 熊猫小说网
宋谦愕然抬头,懵逼地看着常青石。
常青石说:“余老是黄庆仁栈以前的头刀,曾经被誉为樟帮第一刀,你的刀有他的味道,可……余老57年就没了,那时候你爸估计都没出生吧?”
宋谦跟见鬼一样看着常青石,真不愧是樟帮世家出身,隔着屏幕看一眼他切东西就推断出来了,这个功力和见识也真是没谁了,太可怕了!
常青石又问:“是跟余老的徒弟学的吗?也不应该啊,到现在为止没人出来认领你。”
宋谦沉默着,无人认领是正常的,有人认领那反倒是见了鬼了。
常青石又问:“你还会什么啊?”
宋谦道:“还会抓药,会一点鉴定,炮制和制药就不怎么会了。”
常青石皱了皱眉,觉得奇怪,最后他摇摇头,不多想了,就说:“你们的来意呢,我师弟都跟我说了,好意心领了,但还是请你们打道回府吧,今天这顿算我的。”
说完,常青石站起来就往后厨走,一点都不拖泥带水。
“常师傅。”宋谦赶紧站起来,他说:“我们是带着诚意来的。”
常青石没回身,只是微微顿了一下,而后就继续走了,连多回应一句都没有。
“怎么办?”宋谦看黄悦和秦苏。
黄悦一摊手:“我哪知道?”
秦苏拿了双筷子,说:“先吃,你们不饿吗?”
“先吃,先吃。”黄悦赶紧招呼宋谦坐下,然后往他碗里夹了一大筷子牛肉。
正准备吃面的秦苏停了筷子,微微挑眉看了她一眼。
“看我干嘛,都吃,都吃。”黄悦又往秦苏碗里夹了一筷子牛肉,然后慌忙地夹了一筷子进嘴里,嚼也不嚼就含糊不清地说:“嗯,味道不错,不愧是樟帮刀工。”
秦苏嘴角轻微地勾勒了一下,并未多言。
人家不肯跟他们聊,宋谦也没了法子,只能坐下来先吃。
而秦苏的思绪逐渐回到从前,按照前世的轨迹,三年之后,是常青石主动找上门的,而那个时候的正阳药业已经初具规模了。
常青石师傅是他们正阳集团中药研究室的核心成员,为他们正阳药业发展立下过汗马功劳。只是后来,是正阳对不起他。
饱餐过后,三人还是不肯离开,仍坐在店里。
本来就过饭点了,磨蹭这么一会儿更没人了,就剩他们仨了。
面馆里的老板娘、服务员和拉面师傅都出来看他们,黄悦和宋谦都被盯的有点不好意思,老板娘出来问好几回了。
反正秦苏就是不走,问就是再加一碗面。
所以转眼间,他们面前又放了三碗面。
秦苏面无表情,拿起筷子又吃了起来。
“还吃啊?”黄悦捂着肚子,有点撑了。
秦苏吃着面说:“你可以不吃,这本就不是你的事。”
黄悦看一眼宋谦,又看秦苏,她都有点心疼了,她说:“你这又是何苦呢?”
秦苏平静地说:“这世上本就没有容易的事情。”
黄悦怔住。
宋谦微叹,也拿了一碗继续埋头吃了起来。
黄悦苦笑,总不能就她一个人坐着吧,她也只能跟着一起吃了起来。
面馆的服务员都看不下去了,连老板娘的面孔也带上了几分不忍。
“他们不会吃出事情来,最后还要我们负责吧?”
“啊?”老板娘有点慌,她男人钓鱼去了,还没回来,她也没个商量的人。正当她不知所措的时候,沉沉的叹息在身旁响起。
常青石从后厨出来,再度走到这三人身边,他都被搞得无奈了,他皱眉道:“别吃了。”
秦苏这才停下筷子,从餐桌上抽了一张纸,擦了擦嘴,扭头问:“现在可以聊了吗,常师傅?”
别看这丫头才这么点大,但常青石莫名觉得心里有些发憷,他回头看老板娘。
老板娘跟赶瘟神似的,对着他们赶紧挥手。
常青石轻叹一声,说:“出去聊吧。”
秦苏扶着桌子站起来,三人出店。
秦苏对黄悦道:“悦悦,你去旁边药店买盒大山楂丸。常师傅,我们走着说。。”
“好吧。”常青石无奈答应。
三人在人行道上慢慢走着,秦苏问:“既然你已经知道了我们的来意,又不肯跟我们走,那我想知道您的顾虑是什么?”
闻言,常青石皱起了眉,他说:“我都已经改行了,都从药行出来了。我如果真的想回去,早就回去了。”
“做药这件事情,我已经放下了。如果早两年还行,现在我都忘光了,所以你们找我也没用,你们找错人了。”
秦苏摇头:“真的吗?我不信。”
常青石一噎。
秦苏盯着他:“我想听真实的原因。”
常青石神情绷的很紧,而后他沉沉叹了一声,才说:“不是我不想再做药工,而是我已经不知道要怎么做一个药工了。”
“我们常家四代药工,每代都是樟帮的头面人物。可现在连我的两个儿子都不愿意做药工了,常家药工后继无人了。”
“科技发展越来越快,切药用不到药工,筛药洗药润药用不到药工,蒸煮炒也都是机器在做。”
“现在的药工都是流水线上的工人,是,工人嘛,我也是工人,老国营厂出来根正苗红的工人。”
“工人没什么问题,但现在工人一人就负责一个小环节,上面不知下面,下面不知上面,所有人都是一颗小螺丝钉。”
“反正按照操作规程做就是了,10分钟就10分钟,120度就120度,温度一调时间一按,到了就下一批人接手。”
“那还要我干嘛?还要我这个所谓的老药工干嘛?现在各大饮片厂都一样,没什么樟帮、禹帮、川帮,都是一套流程出来。”
“各个药帮的特色饮片做的越来越少,年轻药工根本不会,因为学了用不到。这样下去,迟早天下一统,天下无帮。”
“现在是市场经济,竞争压力大,一旦药厂利润不稳,老板就得想办法节流,不是砍我们工人工资,就是想方设法在原材料和加工上偷工减料。”
“所以你们让我回饮片厂干嘛?是天天跟老板吵架吗?还是也按照操作规程,一批一批炮制着全都一样的饮片?我的经验有用武之地吗?以后还能有真正意义上的药工吗?我自己都琢磨不明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