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七十九章 你的夫君,明明是我

霞色漫天,将草原笼入一片朦胧的暖色之中,青绿的草叶映着黄昏,红绸飞舞。

鼓声与歌声齐奏,只凭借最简单的音调与吟唱,就将欢庆喜乐的氛围烘托到了极致。

“拜——”

大祭司捻起一撮朱砂粉,弹向阿赫雅与臧塔,在阿赫雅的脸上留下了一道血一般鲜红的痕迹。

她微微抿唇,没有太多表情,头顶堆砌的玛瑙蜜蜡与绿松石色泽明艳,让她显出了惊人的艳色。

天狼神像高高在上,俯视着他的信徒。

阿赫雅闭了闭眼,微微躬身,将手掌上下交叠,与额头相接,缓缓而拜。

臧塔与她并肩而立,迅速地行了礼节。

他的目光像炙热的光,没有一刻从阿赫雅身上移开过,耳根上烧着红,静默又忠诚。

天狼神在上。

臧塔想。

这是他朝思暮想,无数次在梦中见过的场景。

阿赫雅身着大红的婚服,缓缓向他走来,然后相拥,在天狼神的祝福下,成为夫妻,此生不改。

如果这真的是他奢望的幻想,他愿用来世,让这场美梦成真。

活泼的孩童抱着匣子,蹦蹦跳跳地来到两人面前,欢呼一声:“系红绳啦!”

红绳象征着吉祥,也象征着从此连接起两个人的荣辱,结下来世姻缘的美好愿望。quya.org 熊猫小说网

大祭司慈爱地望着阿赫雅与臧塔,微微抬手,从匣中取出红绳,先递给臧塔。

臧塔的呼吸都轻微了起来,生怕惊动了什么。

他的手指紧紧地捏着那一截红绳,甚至有些颤抖,缓和了一下,才慢慢为阿赫雅系上,动作中透着小心翼翼。

“我愿对你献上全部忠诚,许今生誓,盟来世约,不离不弃。”臧塔凝望着阿赫雅的眼睛,郑重道。

下一句是,直至重归天狼神怀抱。

可他出口,却是另一句:“即便重归天狼神怀抱,仍只一心。”

阿赫雅怔住了,伸出的手停顿在原地,久久不能动。

她的指尖缓缓收紧,握住了大祭司交给她的另一截红绳。

阿赫雅,你当真配得上这份喜欢吗?

她如此自问,忽然想起两日前与臧塔的谈话。

她说,不如算了吧。

她跟谢桀之间的事情,本来就不应该扯进一个无辜的人。

臧塔很干净,正是太干净了,理所当然应该得到另一份同等的爱,实在没必要吊死在她这个凉薄又虚伪的人身上。

可臧塔像小狗一样,抓住她的手指,问她能不能把戏演完?

就算先前答应的事情都作废,也没有关系,让他看一看阿赫雅穿着婚服,向他走来的模样。

就让他自欺欺人,至少有过片刻,在天狼神的见证下,他们是一对。

指尖忽然传来温柔又粗糙的触感,阿赫雅的思绪被打断。

她低下头,是臧塔轻轻勾了勾她的小指,提醒她应该给自己系红绳了。

他的眼睛就这样盯着阿赫雅,显露出一种期盼与向往。

阿赫雅深吸了一口气,伸出手,将红绳放到他的手腕上,轻轻绕了一圈。

耳边忽然躁动起来,惊呼声响起,然后是阿瑟斯惊怒的喊声。

“拦住他!”

阿赫雅下意识回过头,便见一个熟悉无比的身影纵身跃上高台,猛然抓住了她的手腕。

谢桀的脸瘦了一圈,目光近乎疯魔地凝在阿赫雅的脸上,身上,每一寸地方,指节一点一点收紧,像是要确认,眼前的人是活生生地站在自己的面前。

不是噩梦中的剪影,也不是记忆深处已经模糊的模样,是会笑会动的,完好的一个阿赫雅。

阿赫雅与他对视,被那双眼里的偏执与浓墨般情绪镇住,下意识将手往回抽,却在手背上落下一点温热时,整个人僵在了原地。

谢桀……哭了?

“别嫁给他……”谢桀的声音嘶哑得像喉咙已经干涸,“别嫁给他,阿赫雅,朕想起来了。”

守卫们团团冲上高台,将谢桀围在正中,每一个人都警惕地举着刀剑,形成绞杀之势。

弓箭手在远处弯弓搭箭,直指他的咽喉。

只要露出一点破绽,谢桀都随时可能葬身于此。

然而他似是浑然不觉,只有一双眼,祈求地注视着阿赫雅。

“朕想起来了……琼枝殿的那场大火。”他心口抽痛,如同亲手将深陷其中的刀刃拔出,递到阿赫雅手中,“是你。”

阿赫雅缓缓睁大了眼睛,呼吸都停滞了一瞬。

怎么可能?

那是前世的记忆,今生的谢桀,怎么能够窥见?

“有人费尽心血,为你谋了重来一次的机会。”

元悟大师的声音又在耳畔响起,仿佛一道惊雷落下,狠狠劈在阿赫雅的心头。

所以,那个为自己谋轮回的人,是谢桀吗?

她的指尖微微发颤,被谢桀桎梏住的那一截手腕像被烫伤了,泛着隐秘又入骨的疼。

“长公主。”臧塔站在阿赫雅身后,望着她的背影,目光有一瞬间与谢桀对上。

那双狠戾如恶鬼的眼睛,让他心头一阵发凉,下意识上前一步,手腕间没能系好的红绳晃了晃,摇摇欲坠。

谢桀攥住阿赫雅的手指愈发收紧了,像是拼命抓住最后的珍宝,双目紧紧盯着阿赫雅,红着眼睛,声音颤抖,卑微地开口:“阿赫雅,你的夫君,明明是我。”

前世也好,今生也罢。

都是他。

阿赫雅闭了闭眼,脑中思绪一片混乱,如同陷入了一个巨大的漩涡之中,昏黑得摸不到方向。

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守卫们越逼越近,见谢桀全无反抗之心,对视一眼,忽而发难。

一瞬间,数十把刀剑都架在了谢桀的脖颈上,锋利的刃泛着寒光,瞬间见了血。

“放开你的脏手。”阿瑟斯早就跃下了高台,半点北戎王的风度沉稳都没有,亲自拔剑冲围上来,咬牙切齿,“不然,别怪我不顾两国情面了。”

他眼神里冰冷一片,是真切的凛冽杀意,手中剑刃又往内按了按,在谢桀的咽喉命门上割出一道伤。

谢桀却如同完全察觉不到疼痛,也不管自己的安危,疯了一般,只盯着阿赫雅,眼中满是血丝。

近乎哀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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