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六十四章 回王帐,小狼下落

丞相已死,本就是太子的阿瑟斯没了阻力,顺理成章被举为新王,继续祭灵日的问卜。

这一回,羊骨顺利地显出吉兆,更安抚了王都躁动不已的人心。

阿赫雅没有参与接下来的饮乐大宴,自顾自地回到王帐之中,点起一盏小灯。

丞相名不正言不顺,自然不敢搬入王帐,将野心昭示天下;阿瑟斯在他的阻挠下一直未能称王,也只是住在原本属于太子的次帐。

这里依旧保持着五年前的模样,只是一切装饰都落满了灰尘。

阿赫雅甚至还能看见自己亲手编制,送给母后的花环,悬挂在柜上,已经干枯,伸手一碰,便簌簌碎成了粉末。

清晰地昭示,物是人非。

她没有挪动任何一样东西,只是静静地坐在地毯上,借着微弱的亮光,一点一点移着视线,像是要将一切都刻进脑海里。

太久没有回来,她以为自己早就记不清那些平淡如水的日子,可当真正走入这里时,那些尘封的记忆就骤然活了过来。

每一样装饰,每一处地方,都曾有过一家四口最温暖的身影。

男人沉重的脚步在帐外徘徊,犹豫许久。

阿赫雅闭了闭眼,调整好自己的呼吸,缓缓开口:“臧塔,是你吗?”quya.org 熊猫小说网

柳奴知道自己今夜会留在王帐中,不会来打扰自己。玉钩与阿瑟斯这个时辰应当还在宴上,被灌得人事不知。

能在此时找自己的,只剩下这个人了。

像是被戳穿了,脚步声僵了一瞬,慌乱又急促地往外跑了两步,又慢慢挪回来。

“公主。”臧塔的声音听起来有些艰难,支支吾吾了半天,什么也没能说出来,“我不是故意跟着你……”

只是发现阿赫雅不见了踪影,顺藤摸瓜找到王帐时,发现里面暗沉沉一片,只有一点微弱的灯光。

他既担忧,又不敢贸然打扰,只能在外面守着。

“进来吧。”阿赫雅叹了口气,轻声道。

臧塔几乎是刷一下就掀开了帘子,探进头来,又好像发觉自己太过不矜持,红了红脸,慢吞吞地挪到阿赫雅对面。

“坐下。”阿赫雅看他像个雕像似的,硬邦邦地梗着,非得自己一个指令一个动作,不由失笑,问道,“来找我有事么?”

臧塔同手同脚地在阿赫雅对面坐下,没了小案隔着,他们的距离很近,近得让他有些心慌。

“我……我今日灭族时,捡到了一个小孩……”臧塔所说的话与他窘迫的模样格格不入,“才三四岁的样子,竟然也跟着捏了把刀,想往丞相一族的营寨里冲……”

那日溪北草洲,丞相杀琳琅时,他也在场,自然知道琳琅有个孩子,也多留了几分心。

“我看她跟你有几分像,就抓到马上带着了,洗干净喂饱后,就在我营帐里睡着了。”他低着头,不敢看阿赫雅。

被婉拒之后,他的豪言壮语放得有多爽快,现在就有多羞赧。

阿赫雅看他扭扭捏捏的,心里那几分不自在反而消散得干净,无声地笑了笑:“多谢你。”

臧塔腾地一下烧红了,即便只借着豆大的火光,也可以看见他脖颈上的汗水。

明明长得那么高大,穿上甲胄骑上战马时,小山一般,气势惊人,到了阿赫雅面前,却怎么就像只小狗——还是只单知道摇尾巴的木头小狗。

他结结巴巴地回答:“不、不用谢,应该的。”

孩子的话题到这里也就结束了,王帐中慢慢安静下来。

阿赫雅不赶他,他也不走,吞吞口水,厚着脸皮坐在旁边,陪阿赫雅出神地注视帐中每一处地方。

有一点后悔。

臧塔在心里叹气。

早知道应该多聊两句……下一次能说上话,还不知道是什么时候呢。

“明天……方便让我去看看那孩子么?”阿赫雅长长舒出一口气,声音轻得像随时会消散在风中,“我希望那是小狼,又其实有些害怕那真的是。”

琳琅表姐的孩子只有四岁,便流落在外,下落不明,她中间安排人暗中打听过,却没能找到半点蛛丝马迹。

她实在很希望臧塔捡到的就是表姐的小狼,可如果真是如此,也就说明,小狼在尚且话都说不清楚的年纪,已经会拿起刀想要刺向敌人了。

孩子是模仿大人而长成的。

阿赫雅很难想象,曾经表姐与小狼处于怎样的环境之中,才能耳濡目染至此,让一个分不出善恶黑白的孩童,知道举刀可以杀人,可以报仇雪恨。

这本不该是一个年幼的孩童去触碰的。

臧塔也沉默了一瞬。

他侧头,望见阿赫雅低落的神色,抿紧了唇,笨拙地安慰:“慢慢养,就养好了。”

“我很会养孩子,我帮你养。”他皱起眉头,把脸色沉下来,做出一副长兄威严的样子,“我的弟弟们一个赛一个的皮,不就是一个四岁的小姑娘,还能比一群半大小子难带?”

阿赫雅原本的伤感都被他的话语打散了,勾了勾唇,忍不住笑了一声。

“姐——”

王帐的门帘再次被掀开,阿瑟斯探进头,看见臧塔的时候,眼睛瞪成了铜铃,忍不住脱口而出,质问一般:“这是谁!”

他生怕阿赫雅触景生情,喝得头昏脑涨还先跑来王帐,结果她竟然在这里夜会情郎!

阿赫雅深吸了一口气,感受着阿瑟斯落在自己身上控诉的目光,便知道这混小子脑子里都是些什么乱七八糟的,手指跳了跳,不由自主地捏成了拳头。

“这是昆勒将军之子,臧塔,送我来王都的黑腾旗小将军。”她扯起唇角,似笑非笑,“阿瑟斯,你来得正好。”

阿瑟斯刚满意地哼了一声,就在阿赫雅的眼神中渐渐僵住了,莫名生出了一种不妙的预感。

果然,下一秒,阿赫雅便开口了,笑得亲和。

“你坐下来,好、好跟我说一说。”她的声音温柔得几乎能滴出水来,叫人背后发凉,“你和玉钩,究竟是怎么样一种,睡、过的关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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