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有了空余,陈老师才想起还没有及时去看望一下谢玉露的母亲。
下午三点,他从学校里出来,正遇上工程队的人往学校里搬材料。陈立民老师就问这些材料是做什么用的,工人们说,这是铺设地下管道的辅助材料,没什么用,价格也挺便宜的,并告诉陈立民老师具体价格。陈老师于是就折回去查看价格表,觉得与进料价格有些差距,就去找工地管事的去核实。管事说,这些材料价格之所以对不拢,那是工人们只报裸价,并没有把人工成本和运费包括进去。陈立民老师就问运费是多少,人工搬运费又是多少?管事就开始打太极说:“这些具体算法他不是当事人,也不能给他个准数,要个准数,只能等进料的人回来才能核实。陈老师只好走了,但心存芥蒂,一直把工人们所说的价格记在心里。
陈老师走到谢瑞云的家门口,就大声叫:“玉露同学,玉露同学在家吗?”谢玉露很快就跑了出来,把陈老师接进屋里去,并悄悄告诉陈老师说:“陈老师,你晚上就在我家吃饭吧,我家好不容易有这么热闹了。”
陈老师说:“我过来看看你母亲和你,饭就不吃了。”
谢玉露却说:“陈老师,晚上这顿饭你一定要吃的,因为,不一会儿,你就会遇见你的老朋友了。”quya.org 熊猫小说网
陈老师于是就猜到是谢瑞云下午回来了,就说:“那好啊,这老家伙躲避我躲了二年了,我一定要好好数落他几下。”
谢玉露慌乱起来,赶紧对陈老师说:“陈老师,我求你千万别奚落我的父亲了,他现在比任何人都感到内疚,你一奚落他,他恐怕更不愿意回家来了。”
陈立民老师说:“玉露同学,你父亲这几年到底在哪里藏身,为什么你们都不敢告诉我呢,说实话,就算最没交情,也与你父亲做过多年同事,再说,你父亲还帮助过我呢。”
谢玉露说:“陈老师,我不知我爸现在为什么这么怕你,以前他可不是这样的,今天他回家来,我和母亲都劝他去学校找你去,把过去的那些事跟你说清楚,那么你们的恩怨不就过去了么。可父亲说,现在还不是时候,我伤害陈老师太深,不是三言二语就能解决了的,除非陈老师此刻就出现在咱们家。”
陈立民老师笑着说:“你父亲心结没打开,好,晚上就在你家吃饭了,你父亲现在去干什么去了,怎么没见他人呢?”
“父亲看天色还早,去干农活去了,等会就会回来。”谢玉露对陈老师说。
谢瑞云不久就回来了,进屋看见坐在凳子上的陈老师,赶紧走过来,紧紧握住陈立民的手,激动地说:“陈老师,大恩不言谢,这几年小女让你费心了。”
陈立民老师笑着对他说:“谢老师,你言重啦,玉露这孩子争气,我也为她高兴呀,谢老师,这几年你在外面过得可好?”
“陈老师,我愧对你呀,这几年东奔西走,没为家尽到一份家长的力,惭愧惭愧啊!”
“谢老师,这不是你的错,你别太自责了。”
秋天说来就来,校园里又开始一阵忙碌景象。
因陈立民老师有特出成绩。中心校领导决定把他抽调走。这件事被杨泽平校长提前知道了,他于是赶紧第一时间跑到学校去找陈立民老师商量。陈立民老师也还不知此事,对于上面的这个决定,在文件没有下达之前肯定还是来得及去制止的。陈立民老师自己首先跑到中心学校去了解情况。那里的领导说:“立民老师,你也真是的,别人为了往上调,都削尖脑袋,调动各种关系进行疏通环节,你倒好,赖在下面还不愿意挪动挪动一下屁股。”
陈立民老师说:“王校长,不是我固执,我这个人干不了大事,只能在农村学校里混口饭吃。再说,这些农村孩子与我都很有感情的,适者生存嘛,您就别让我去折腾自己的了,另外,眼看我离退休也越来越近的,思想又守旧,进取心早没有了。”
王校长笑着说:“立民老师,你真的不后悔你对自己的这个决定吗?”
陈立民一本正经地说:“肯定不后悔,这是我自己的决定。”
王校长听了,就叹息道:“也罢,人各有志,不可强求,这样吧,你自己写个说明资料给我,这事就算定下来了。”
陈立民老师从中心校回来,学校门口早围着一大圈家长,都是闻讯从各村赶来挽留陈老师的。一看见陈老师回来,都赶紧围拢过来,有拉住他手不放的,有抹着鼻子心酸酸的,有低声诉说的,有苦苦哀求的,更有嘘寒问暖的,这一切都是那么暖人心肠。
陈立民老师眼眶湿润起来了,只见他大声对围着他的家长们说:“家长们,我陈立民何德何能能受到你们如此的厚爱。请大家放心,只要我陈立民还有一天站在课室的三尺讲台上面,我就不会离开欢亭这所学校,就不会离开你们这些可爱的孩子们直至我退休,这是我今天立下的誓言,绝不食言。”
家长们听了陈老师的话,都激动得拍手欢呼起来,他们终于放心了,只要学校里有陈老师在,这个学校就不会寂寞,不会被人奚落和看不起。
齐学兵同学本来在去年暑假就初中毕业了,但下半年他又坐在了初三甲班这个课室里了。
对于齐学兵这个同学,陈立民老师倍感遗憾。这位同学在初二开始就拿过学校奖学金,获得过校三好学生的荣誉,可惜,去年上半年却没有考上普高。老师遗憾,学生家长也心有不甘,家长就又苦苦哀求学校再给这个同学一次机会。按照规定,学校是不能再接收初三毕业生重新回到学校里读书的。齐学兵的事情陈老师也很为难,有心照顾,却也不能违反规定,这样拖了半年,在齐学兵家长坚持不懈的努力之下,尤其是陈老师也认识到齐学兵同学确实是个好料子,也一直支持他重回学校里来复读,双重作用之下,学校开了“特例”才允许齐学兵同学插班,今天他终于可以坐进课室的位置上来了。
其实,在去年毕业班里,除了齐学兵被老师‘遗憾’外,还有另外一个同学也是非常可惜的,那就是包周河同学。这个同学平时读书挺努力的,学习成绩也都一直名列前茅,也许是运气差了一点点,包周河离录取分数只2分。陈立民老师也曾去包家做过包明罡的思想工作,但包明罡却不肯让包周河再去重读初三。也许包家长有自己的想法,觉得就算包周河考上高中了又如何?接下来,高中的学费会更多。三年高中期间费用,对于一个贫困家庭的压力可想而知。陈立民老师做了许多思想工作都没有结果,只好放弃了。
包家老大包周桐老二包周河现在都已经开始随父亲一起回家务农。对于这件事无疑让包明罡喜在心头,家里一下多了二个劳动力,这对于压在包明罡肩头的担子减轻了不少。在包明罡眉开眼笑之际,有人却替他忧心忡忡。包明罡的知心朋友王树明就不止一次对他说:“明罡啊,你别以为你多了劳力就心满意足了,这是你做家长的格局太小的缘故。孩子出了学校就意味着成人了,成人是好事也是坏事呀。”
包明罡不明就里:“树明,我被你说糊涂起来了,什么好事坏事,到底是好事还是坏事,你又说好又说坏这岂不是互相矛盾的吗?”
王树明就生气地说:“明罡,你让我如何说你才好,你自己不会思考我刚才的话了吗?好事不多,坏事不少,你要早作打算。”
包明罡更糊涂了:“树明,你就不能明说了吗,非要害得我蒙起眼睛瞎撞不可吗?”
王树明就说:“首先,你不能把你这两个儿子都死死地摁在你那一亩三分地上修地球,这样你家里永远没有出头之日的,其次,你必须学会让孩子自己选择自己的工作和未来,头两个孩子靠读书捧轻松铁饭碗这条路已经被你堵死了。那么,你就要及早想办法让他们学技术或者一门足以让他们今后能够生存下去的手艺活。现在外面形势千变万化,你尽早替孩子去安排,你会后悔终生的。”
包明罡听了,沉思一会后才说:“树明,这件事我之前也曾思考过,但目前我家的情况你也是清楚的,燃眉之急是需要解决全家的温饱问题,然后才能去筹划其他的事情。”
王树明说:“那我问你,你现在经济压力大,还是早几年经济压力大?”
包明罡笑着说:“那肯定是早几年压力大呀,早几年,四个孩子都读书,压力真不是一点点的大呀。”
王树明就说:“算你没太糊涂,既然是早几年经济压力大,那说明你现在完全可以对你家里的劳力进行重新分配。”
包明罡辨解说:“我这两个孩子反正注定是农民了,作为一个农民,他就得首先学会基础的农业技能,这是最起码的基础,学其他手艺推迟个一二年是没有问题的。”
王树民生气地说:“你放不开手脚,我也没有办法,反正害的不是我的孩子,再过几年,你家老大是不是就要娶媳妇讨老婆了?你有房子让你老大媳妇住吗?老大就算解决了,那么接下来老二、老三、还有你家老四他们又怎么办?”
包明罡固执已见说:“树明,这些事,还早着呢,我可没有考虑得这么遥远,再说人生命运都是注定的,没有那么多纠结,你想那么多事干嘛呢?”
王树民气愤地走了,很长时间不上他家里来,看来,他是真的生气了。
王树民的话还是在包明罡心里欣起了一层层波澜的。包明罡表面顽固的思想意识在时间的推进下已开始有所动摇了。
一天,包明罡与他正在地里劳作的二个儿子说:“你们说说看,以我们家现在的情况,你父亲把你们两人死死捆绑在农田里干活这件事你对父亲有什么看法?”
包周桐抢先说:“爸,我认为你的思想肯定是不对的,但按你的想法,总是考虑到咱们家不会让任何家人不饿肚子是头等大事。”
老二说:“爸,我们家土地不多,我们三人都死守着这些土地,虽然饿不死,但也活不下去的,更创造不出什么价值来。”
包明罡拿起锄头就要打包周河:“逆子,你说这话是说明意思,你怎么可以诅咒咱们全家呢?你太没良心了。”
包周河说:“我说得都是事实。首先,我们家里现在有三个劳动力死守在土地上,所种出来的粮食肯定可以保障我们全家人不会饿肚子,这点我不说你也明白;其次,我说活不长是指我们家里的经济,家庭没有经济收入,我们家人穿衣、出行、弟弟们读书费用怎么办?家里接下来就需要造房子娶媳妇,难道到时候让未来的你的亲家来‘贴补’我们家吗?”
因此,事实上,我们家更应该把重心转移到经济层面去,而不是光靠这些土地上的农作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