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面被鲜血染红,到处都是弥漫着血腥味,几乎让人作呕。
在林度飞率部到达的时候,北戎大军所有人便知,他们败局已定。
所有人都疯狂的挥舞着手中的弯刀,也有想要逃跑,他们骑上马,妄想要奔向草原,奔向他们的家园。
可是在他们践踏别人的家园时,便已经成了刽子手。
到处都是火光弥漫,黑雾缭绕,战场再次成为绞杀的屠宰场,遍地残骸,血流成河。
北戎士兵早已经军心涣散,虽然最开始还能组织像样的反击。
可是却架不住士气低落带来的溃败。
沈绛到处都在找,直到她与林度飞汇合,她问道:“你看见赤融伯颜了吗?”
林度飞摇头:“我也正在找他。”
“三公子。”此刻沈绛看着谢骑马而来,他弯腰,直接将沈绛的腰身搂住,抱她上马,他说:“走,我带你去。”
他知道沈绛在找谁,也知道这是沈绛一直以来的愿望。
杀了赤融伯颜,为父亲报仇。
此刻赤融伯颜早已经换上了普通骑兵的衣裳,就像昨夜他去偷袭沈绛那般。他身边还有一批忠心耿耿的亲兵保护着他突围。
“赤融王子,只有你逃回草原,北戎八部才不会真正的败落。”
亲兵誓死也要护着他突围。
赤融伯颜不让自己回头,他把北戎的勇士们带到了这里,他本该带着粮食回到草原,让他的子民们过上一个温暖而充足的冬天。
可是现在,他把自己最骁勇善战的士兵,都留在了这片土地上。
赤融伯颜咬牙,恨得入骨。
今日之耻辱,他必不会忘记,不管是十年也好,二十年也好,他终有一天会回来蕲州,踏平这里。
可就在他念头如此想着的时候,突然身侧一个骑在马上的亲卫,突然摔下马。
“不好,大晋人追来了。”
沈绛望着前方策马狂奔的人,冷眼盯着。
从得知父亲的死讯开始,她便将记住了赤融伯颜这个名字。
是他亲手杀了父亲。
之前他虽害得父亲入狱,可是胜负乃兵家常事,况且入狱乃是永隆帝所下命令。沈绛对于赤融伯颜此人,也不过耳闻,并无太大恶感。
可是从他杀了爹爹开始,她与他便是不共戴天之仇。
谢带来的骑兵,不停在后面射箭,眼看着赤融伯颜身后的亲卫越来越少。
这箭即便射不到人身上,总能射到马身。
一旦对方落马,等待他的就将是几十把钢刀。
直至赤融伯颜身边只有寥寥数人时,谢带来的骑兵,终于将他团团围住。
穷途末路,困兽犹斗。
谢带来的骑兵,并未直接对他下手,只是围杀了他身边的护卫罢了。
终于,在赤融伯颜下马之后,谢翻身下马。
谢手持长刀,淡然望向他,突然说:“我说过要以你的脑袋为聘礼,求娶阿绛。今日,便是你的死期。”
赤融伯颜没想到,此人看起来像极了大晋那些优雅贵族,居然敢拿刀对着自己。
那好,今日既然要走,他便先杀了眼前人再死。
可是当他上前时,很快竟发现,眼前之人,武功之高,竟是他平生所未见。
沈绛丝毫不担心的看着谢,三公子的身形比起她来,更加鬼魅。
况且谢身法之高,就连沈绛都未曾见过,谁是他的敌手。
赤融伯颜一开始还能凭借自己的刚猛刀法,跟上谢,可是渐渐,他发现自己每一刀都犹如斩向一片海域,对方顷刻间化解了他所有的凌厉攻势。
可是反观对方斩向他时,每一下都让他的手臂发麻,双手隐隐要握不住刀。
终于,在谢的刀光闪过,赤融伯颜的长刀落地。
谢的刀,抵住了他的脖子。
英名早已经远播草原的赤融伯颜王子,谁都没想到,他会死在这里。
死在大晋的一片荒野之上。
就像他无数的前辈那般。
可是赤融伯颜却没有服输,到了生命尽头,他反而望着谢和沈绛,讥讽道:“你们以为你们赢了吗?今日之后,你们必与我一样的下场。”
沈绛一笑,这个北戎王子,汉语说的倒是好。
死到临头,还能如此威胁他们。
真是聒噪。
显然谢与她一样的想法,因为下一刻,他的长刀再次出手。
曾被誉为北戎百年不世出的人,终于在这一刻,命绝于此。
看着鲜血从他的脖颈喷射而出时,沈绛的眼角突然有了泪意。
她微微仰头,望着天际。
爹爹,你在看吗?
我为你报仇了。
待谢回身,他伸手将沈绛抱下马,将人揽在怀中。
天地之间,这一刻仿佛只有他们在。
亲兵早已经退到了远处。
这一次,谢垂眸,认真望着她,问道:“天地昭昭,山河可鉴,阿绛,你可愿嫁我为妻?”
沈绛当真未想到,他会在这里求娶自己。
谢露出一丝笑意:“我知自己本该找个好时辰,好地方,可是我一刻都不想再等了。”
此处乃是荒郊野岭,到处都是尸体。
可他就是这么迫不及待了。
沈绛仰头,想起她与谢第一次见面时的情景,那时候他们也是在荒郊野外遇见。
可是他眼前的少女,却丝毫不在意。
沈绛满眼虔诚道:“以天为证,以地为媒,我愿嫁给谢程婴。”
不管是初见时的程婴。
还是后来的谢。
他始终都是她的谢程婴。
林度飞带人赶到时,迫不及待的问道:“赤融伯颜呢?”
沈绛拉着谢的手掌,一刻都舍不得分开,只得朝旁边抬了抬下巴。
林度飞跑过去一瞧,发现人早已经死了。
“你们谁杀了他?”林度飞大喊道,有些崩溃的模样。
沈绛问道:“有何问题?”
“当然有问题,有大问题,我紧赶慢赶,赶到蕲州,就是为了杀他。你们居然在我之前杀了他,我怎么跟大姑娘交代。”
林度飞吼道:“我跟大姑娘保证,一定会亲手杀了他。”
“你们赔我一个活着的。”
谢:“……”
沈绛:“……”
沈绛好心说道:“要不他的尸体留给你处置吧,正好我还不知如何是好呢。”
说完,谢抱着她再次上马。
两人准备回蕲州。
留下林度飞一人继续在原地崩溃。
回到蕲州时,战斗已经临近尾声,北戎大军在赤融伯颜突围逃脱之后,便彻底溃不成军。此刻他们重新走进城池内,每个人脸上都带着浴血重生后的幸福和庆幸。
真好,他们都活了下来。
又过了一日,西北大营带来消息,宋牧在被关押之中自尽。
他给左丰年留下了一份信,陈尽自己的罪孽。
并直指他所走到这一日,皆因卫国公那场旧案。
原来当年霍远思真的伪造了卫楚岚的笔迹,污蔑他与北戎人有染,而当时他将北戎人的信件放入卫楚岚书房,便是借助了宋牧之手。
他说自己当年鬼迷心窍,受不了霍远思的威胁和利诱。
以为卫楚岚死后,自己能够执掌西北大营。
可是皇帝却只对沈作明委以重任,而他自己也认了命,将这桩陈年旧事,彻底埋在心底。
谁知沈作明死后,沈绛来了。
还有她手中拿着的定太平,宋牧这才知道,卫家居然还有一个遗孤。
他看着沈绛行事狠厉,杀伐决断,不留情面。
霍远思因想要杀死沈绛,再次派人潜入雍州城,而沈绛的行踪,也便是宋牧透露的。
他怕沈绛知道自己牵扯到卫氏旧案,他更怕自己到老,一世英名,毁于一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