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周围给沈绛的话, 高声喝彩之余,还不忘鄙视嫣红和她所带来的女子。
毕竟老鸨本就被人看低,况且她还明显是来闹事的,如今被沈绛四两拨千斤的解决掉, 围观者莫不都一脸嫌弃的望着她们。
甚至两人站着的地方, 周围还空了很大的地方。
旁人似乎生怕沾上她们, 好似躲着瘟疫似得。
嫣红一跺脚,拉着身后的姑娘就要走。谁知她刚迈一步, 就见沈绛看向她, 淡淡道:“不是口口声声说这口脂害了你家姑娘, 怎么现在就要走了?”
“我不追究了还不行?”嫣红嘴硬道。
说着, 她还想走, 可是沈绛已轻轻抬起手,卓定已经上前,挡在她们身前。
嫣红怒道:“你们想干嘛?”
沈绛嘴角微翘, 淡淡道:“我说过朱颜阁的东西不是什么人都卖, 当然朱颜阁这个地方也不是什么阿猫阿狗都能踩上一脚。你闹了这么久, 企图败坏朱颜阁的名声,我若轻易放你走, 岂不是让旁人觉得我心虚。”
“就是, 这种泼妇不能轻易饶了她。”
“把她送去见官,让青天大老爷审她。”
沈绛几句话又将围观人群的情绪挑了起来, 她不无无奈的望着嫣红:“你瞧,今日即便我想放过你,大家也见不得这世道恶人横行。”
嫣红:“……”
她嫣红在秦楼楚馆里横行二十年, 还从未见过如此厚颜无耻之人。
“把她们送官吧。”沈绛挥挥手, 语气淡然。
嫣红眼看着朱颜阁的侍卫过来, 对方刚碰到她的肩膀,竟一下扯着嗓子喊道:“救命啊,臭男人占便宜了。你们这些臭男人,连老鸨都不放过。”
朱颜阁的侍卫都是跟着沈绛从衢州一块来的,全都是半大的少年。
平日里连女子的手都没摸过,这么一大盆脏水泼下来,各个还真被唬住,不敢上前。
嫣红正得意,谁知很快,人群之后传来声音:“让让,让让,别挡着官差办案。”
待人群渐渐散开缺口,就见一个身穿石青官袍的男子走在前头,身姿修长挺拔,眉眼如沉静的水墨画,透着被笔墨细细勾勒出来的清冷俊美。
众人不由看恍了眼。
竟不知今个是什么日子,不仅见着了朱颜阁这位传闻中貌美如神女的掌柜,就连来办差的官爷也生得一副神仙面孔。
沈绛确实派人去请了县衙的人,自打朱颜阁开业之后,姚羡没少跟县衙打交道。
因为朱颜阁日进斗金,所以给的茶水费都比旁人丰厚。
之前也偶有地痞流氓过来想要闹事,可是朱颜阁不仅有自己的侍卫,县衙的那些衙役一听说是朱颜阁来请,都是争着抢着要过来。
只是她没想到的是,今个来的会是三公子。
谢珣走到身前,就瞧见方才喊叫的女子,回头对身后的衙役道:“把人带走,仔细审审,看看究竟是谁指使她来闹事的。”
“大人。”嫣红慌忙喊冤,她说:“奴家也是因为关心自家姑娘,才会一时气急的。”
谢珣的视线扫过嫣红,她心头一颤,背后竟生出冷汗。
他神色平淡,开口道:“既然你关心她,就更应该去公堂回话,看看你手里的假货究竟是从哪里买来的,以免日后还有旁人上当受骗。”
嫣红觉得这一回,真的是撞了邪。
怎么遇上的一个两个,都这么难缠呢。
这些衙役可不像朱颜阁的侍卫那样,不敢动这个老鸨,他们日常在街面上处理各种鸡毛蒜皮的事情,什么泼妇、流氓、地痞没见过。
其中一个捕快,伸手就将老鸨拽走了。
旁边的姑娘嘤嘤的还在哭,沈绛都不知道她怎么会有这般多的眼泪。
两人被带走了,周围看热闹的人也自然而然散了。
沈绛视线落在谢珣身上,有那么一丝惊讶:“大人怎么来了?”
因着此时在外面,所以她唤他大人,而非三公子。
“你之前托我查的事情,有了些头绪,我本来想晚上再告诉你。谁知在县衙办差时,正巧听说朱颜阁这边出事了,就顺道过来看看。”
谢珣声音温和的解释一番。
他本是京兆府的推官,不过京城之中也有管着城南城北的县衙,毕竟街面上的一点小事,不至于事事都要闹到京兆府去,所以就留给县官管了。
沈绛立即问:“可是作坊放火一事,有了新的进展?”
谢珣轻笑:“你贿赂清明的东西,到底还是没浪费了。”
因为沈绛身边的这些侍卫,口脂作坊的人都太过脸熟,所以她没将跟踪对方的事情,交给了卓定他们。
而是拜托了谢珣的侍卫清明。
清明武功比卓定还高,追踪人的本事,自然也不低。
况且只是调查口脂作坊里的人,这些只是平民百姓,查起来不难。
为了请动清明,沈绛特地给他买了他最爱的挂炉烤鸭。
清明吃了她的嘴软,就把这件事接了下来。
打从一开始,她就没觉得刘青山是那个内鬼,她之所以当晚让刘青山背下这个罪名,也是为了让真正的内鬼掉以轻心。
果然,没两天就真的露出马脚了。
沈绛将谢珣引到了楼上,阿鸢亲自奉茶。
阿鸢本就对谢珣心有好感,恨不得拿他当自家的未来姑爷看,刚才又瞧见他让衙役将闹事的老鸨带走,干脆拿出朱颜阁最好的茶叶顾渚紫笋来招待他。
谢珣端起白瓷茶盏,抿了一口,放下后,轻笑道:“顾渚紫笋,青翠芳馨,嗅之醉人,啜之赏心。”
沈绛见他一口便喝出,有些惊讶:“没想到三公子对茶,也颇有研究。”
“只不过是多看了几本杂书而已。”谢珣望着她,语气轻松。
他在外人面前,一向话少,偏偏跟她在一块,什么都愿意说。连小时候偷看了几本杂书,都愿意告诉她。
沈绛立即让阿鸢把店里剩下的顾渚紫笋,全都包了过来,她望着谢珣说:“三公子若喜欢喝,待会我叫阿鸢带回去。”
“不必。”谢珣抬眸,带着几分好笑。
可她一双明眸直直落在他身上,透着诚恳殷切,仿佛若他再多说一个字,她眼底就要升起委屈。
沈绛带着一丝委屈说道:“我一直都不知三公子喜欢什么,如今好不容易知道一样。你竟还不要。”
一直以来,她总想为谢珣做点什么。
就像他一直替她做了什么。
仿佛只有这样,才能减缓她心中的愧疚,如今好不容易她有了他喜欢的,恨不得全都捧到他面前,讨得他的欢喜才好。
谢珣见状,心底明知她的委屈存着几分演的成分,却还是不由软了态度。
他说:“这样的好茶,你既然是放在店中,肯定是为了招待贵客所用,所以倒不如把茶叶还是留在店中,招待重要的客人。”
谁知沈绛想也不想的说道:“可是我在心里,谁也没有三公子更重要。”
脱口而出的话,叫两人都愣了下。
还是沈绛先反应过来,摇头说:“我的意思是,三公子是我入京前就认识的人,之后你又帮了我那么多。我一直想要报答三公子,如今这茶叶不过是举手之劳罢了。”
沈绛说完,心头升起那么一丝坚定。
三公子待她好,她亦同样回报三公子,所以他们之间就是单纯的朋友情谊吧。
她犹如给自己吃了一颗定心丸,让这几日忐忑不安的情绪,渐渐又缓了下去。
谢珣无法,只得先应下,之后才开口说:“清明说他这几日跟踪了口脂作坊的几个人,最后圈定了一个嫌疑最大的人。”
“谁?”
谢珣说:“一名叫宋冬的手艺人,他与刘青山的关系不错。”
沈绛略想了下,立即回忆起来说:“就是那日第一个告发刘青山,说他妹妹以参须入药的人,对吧。”
谢珣也有过目不忘的记忆,那日询问时,他就站在一旁。
自然也记得这个人。
沈绛摇头,倒是笑了一声:“贼喊捉贼,确实是聪明。可惜这样的小聪明却没用对地方。”
谢珣见她并未生气,只是轻嘲了一句,心下竟有种放松的感觉。
末了,他才察觉到不对。
为何这般在意她生气还是难过,好似不忍看她忍受背叛,生怕她会因为这种事情,心生失望,似乎她的一丁点小情绪就能牵动着自己。
谢珣坐在桌子旁,眼睛明明是看着她。
心绪却已千变万化。
他自幼便被养在佛寺庙宇之中,耳中听惯了,凡所有相,皆属虚妄,一切有为法,如梦幻泡影,如露亦如电,这样的佛经真言。
他生在帝王之家,明明是皇天贵胄,却自幼受尽折磨。
明明他的心,早已如枯石,如明台。
可偏偏她如雨露般,并不滂沱,也不浩渺,星星点点的洒落下来,潜移默化的影响着他。
突然,谢珣猛地握紧手掌,黑眸幽深。
沈绛似乎也察觉到他突如其来的变化,有些奇怪问道:“三公子,怎么了?”
“无事,清明已将嫌疑人查探清楚,他说这个宋东极嗜赌,私底下输了不少钱。之前赌坊的人曾扬言要斩他一只手,可是前日他突然将所有赌债都还清了。”
手艺人最重要的就是自己的一双手,若是被斩断一只手,只怕下半辈子就毁了。
沈绛点头道:“看来他确实才是最大的嫌疑人。”
“如今我有旁的事情,交给清明去做。只怕他无法再帮你了。”
沈绛赶紧说道:“无妨,是我一直麻烦你们了。接下来我会让卓定专门盯着他一个人的,我想要是对方不死心的话,肯定还会跟他再接触的。”
其实她大概猜到,三番两次派人来搞事的,究竟是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