郢王爷为了让谢珣回心转意,彻底打消出家的念头,早已经病急乱投医。
皇帝也就任由他闹腾,反正一个小小推官而已。
谢珣的身份文书,是查不出一丁点作假的。
既有了推官的身份,谢珣要求出府住,郢王爷也就同意了,算是彻底融入百姓生活。
这么一桩匪夷所思的事情,
“师弟只怕是志不在京兆府吧,”释然望着面前的谢珣。
他这个师弟就是太过聪慧,师傅曾经说过,他是走一步已想至百步的人。
谢珣轻笑:“师兄倒是了解我。”
释然和尚坐在蒲团上,双手依旧合十,声音温和道:“那师弟能放过护国寺了吗?”
“师兄何出此言,我与护国寺乃有师门情分。何至于谈放过二字。”谢珣笑起来,依旧是一副人畜无害的模样。
释然却不想与他争论。
可他做过的事情,却足以让护国寺拖进火坑。
去岁他刻意选在加冠礼之际,要在护国寺落发出家,险些让护国寺的百年佛门被砸个稀巴烂。
这次他要求自己去诓骗郢王爷,言语间又提到去年落发之事。
俨然就是,只要他不答应这个要求,落发之事他就会再玩上一次。
释然一个出家人,若不是佛祖心中在,只怕早已经恶语相向。
他这个师弟,外人瞧他一副神仙容貌,气华出尘。
却不知他这喜怒无常的性子。
京城之中提到郢王世子,都知那位清俊温雅,满身佛气一身矜贵的翩翩贵公子,却不知道这位贵公子若是想要折磨人的时候,竟有一万种不重复的可能性。
“师弟心中执念,竟越陷越深。”释然又叹了一口气。
谢珣突然眸色微冷,这是头一次,他露出如此模样,他轻声说:“若是你从五岁开始,就深受奇毒之害,一次又一次从生不如死的痛苦中醒来。”
明明死了便会痛快,可却得一次又一次活过来。
这样的日子,哪怕多活一天,都是折磨。
他却已过了十六年,师傅还在世时,曾与他说过,人生在世,便是修行。既是修行,便有痛苦,望他能安守本心。
可他抬眼望过去,活在痛苦中的,只有他一个人。
旁人倒是活的肆无忌惮,既是如此,他有何本心可守。
释然欲再问,谢珣已经起身。
只是待他走到门口,释然突然说:“师弟如今心中可有牵挂?”
他这次前来,除了说谢谢,其他却一言未发,叫释然察觉到了一丝不同。
谢珣回头看向他,眉头微蹙。
“不曾。”
谢珣回到家中,刚推开院门,很快就听到隔壁竟扔过来一块石子。
“三公子,是你回来了吗?”沈绛的声音在隔壁响起。
谢珣没想到,这样深夜她竟还未睡下。
但他还是应道:“是我。”
很快,院门被敲响,谢珣走过去重新开门。
就见沈绛穿着一身粉色长裙,在漫天银辉映照下,如月宫仙子般。直到她将手中盒子拿出来,轻声说:“我问了清明,知道三公子有用香的习惯,所以特地给你做的。”
今日她一回家,就把自己关起来,在屋子里调制了一个晚上的香。
本来见今日太晚,想要第二日再给他。
谁知就听到了隔壁院门被推开的声音,她赶紧在自家院子里捡了石子扔过来探探路。
果然,是他刚回来。
沈绛并未问他去了哪儿,毕竟这是三公子的私事。
谢珣伸手接过盒子,就听沈绛说:“这香味道极淡,我是估摸着三公子的性子,才调制这样的香。”
“我的性子?”谢珣有些好笑,伸手打开面前的盒子。
一股淡雅而清幽的香味,在空气中弥漫,竟让人有种心旷神怡之感。
谢珣略有吃惊:“这味道?”
“有凝神静气之效,是我特有的香料方子,绝无害处,亦不会叫人上瘾,三公子尽管放心。”沈绛认真说道。
有些香料铺子,为了让客人时常购买,总会在香料中加上容易使人成瘾的药草。
见他低头,沈绛心中略有期待道:“三公子,你可喜欢?”
少女清润的声音,在他耳畔响起。
“喜欢。”
第26章
待收了香料, 谢珣才问道:“三姑娘,为何要送我这个?”
“自然是想谢谢三公子愿意带我去天牢, ”沈绛望着他。
还有就是,谢谢他不曾逼问自己,为何要去天牢。
从始至终就只是,她求他带自己去一趟天牢,他便同意了。沈绛不知他是否有所猜测,但是不管如何,他没有开口问。
单单是这份缄默, 就叫她心中感激不已。
待送完香料,沈绛就要回去。
她冲着谢珣轻轻摆手,低声说:“三公子,早些休息。”
谢珣站在原地,目送着她进了院子, 之后低头看了眼自己手中的盒子,沈绛所用的盒子乃是淡雅青花瓷。
估摸着他的性子, 特意调制的香料?
谢珣脸上的笑意渐收,若是她知道她所见一切都不过是假象,他亦非她心中所想的那个谦谦如玉的温雅君子,又会如何呢?
他轻轻握紧手掌中的瓷盒。
沈绛这一夜竟睡的极安稳, 或许是在天牢见到了爹爹。
虽然他如今的境况并不算好, 但是好歹没有生命之忧。
特别是皇上将他从锦衣卫的昭狱, 转到了天牢之中, 似乎也透着一种讯息。
因此一大清早,沈绛就起床。
阿鸢将早膳端进来, 伺候她吃饭时, 问道:“小姐, 今个您还去铺子吗?昨日姚公子就问我,您怎么没去?”
沈绛喝了一口小米粥,沉思了会:“待会去一趟吧。”
自从朱颜阁开始赚钱之后,姚羡一颗心就扑在上面。
这些日子,他恨不得睡在铺子里。
倒是沈绛因为要追查沈家的事情,没了一开始的上心,这几日确实有些懈怠。所以用完早膳,她叫了辆马车,带着阿鸢一块去了朱颜阁。
沈绛从马车上缓缓而下,只见宽阔一条街上,人流并不算繁密,唯有小贩的吆喝声,显得格外响亮。
倒是马车停靠着的铺子,一大清早竟也有不少客人。
朱颜阁如今生意极是火爆,刚开门便有客人光顾。
进了铺子,便发现铺子中间摆着两个对称的正方形台子,上面摆满各种各样的口脂。
一进门,就能看见。
光是这么看着,就给一种琳琅满目的感觉,仿佛市面上能买到的口脂颜色,都摆在这里了。
而且朱颜阁专门提供了各种试色口脂,里面的侍女,各个心灵手巧。
不仅可以帮忙上妆,而且服侍周到。
为此,沈绛还特地花大价钱,买了两面水银镜在店内,这样口脂上唇之后的效果,能够清楚可见。
种种小心思,都让朱颜阁在京城的名声越来越大。
不过即便是这样,姚羡和她都觉得还不够,过几日便是花朝节,他们都打算在花朝节搞一次盛大活动。
姚羡比她到的还早,原本正在吃早膳,见她来了,笑着招呼。
“你来了正好,昨个我想了一个晚上,总算想好咱们在花朝节怎么宣传铺子了。往年花朝节的时候,京城许多人家,都会在淮水河畔郊游踏青,即便是王公贵族之家,也会凑这样的热闹。所以我想在淮水河畔搭个戏台子,请乐坊前来庆祝。”
这种法子倒是新奇,沈绛点了点头。
她略想了想,说道:“既然是这样,就从二十四节气中选几样口脂,着重推荐,因为我们很多口脂里都是以花为主料。既然是祭花神,咱们干脆排一出与花神有关的舞,尽量将咱们的口脂放在舞中。”
姚羡猛地一拍大腿。
他直接冲着沈绛竖起大拇指:“三姑娘的办法好。”
“对了,我觉得咱们可以趁着花朝节,在推出花朝节的纪念版口脂,就是将二十四节气的口脂上,雕刻出花神像。可以适当将价格提高些,增加这种纪念版的珍贵感。”
姚羡一怔:“恐怕请玉雕大师的话,有些来不及吧。况且这些玉雕大师,各个矜贵,会愿意来给咱们雕口脂吗?”
沈绛扑哧一笑:“请什么玉雕大师,市面上不是有专门雕小核桃,或者其他小玩意的手艺人。这些手艺人只要技术不差,你都把他们请过来。”
还真是这个道理。
姚羡正要去请人的时候,沈绛又说:“而且花朝节的盒子也得配套,咱们既然要做这样的纪念版,就要做到精细。”
于是这下,姚羡又彻底忙了起来。
其实他和沈绛两人倒是分工明确,沈绛负责把控铺子的大方向,姚羡则是执行能力极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