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西北大营时,谁敢说这句话,她必将对方打的满地找牙。
如今赤融伯颜一开口,她讥笑回讽:“死到临头,还废话这般多。”
头顶银月倾泻而下漫天的清辉,身穿银色盔甲的少女,皎洁如月,一张如玉般的绝丽脸颊上,沾染着血水和汗水。
她手举长刀,灿若皎月,只是此刻九天玄女已然化身将世杀神。
两人缠斗了十几个回合,沈绛险些有些力竭,虽然嘴上不服输。
可是她确实天生气力,不如赤融伯颜。
再加上他们都坐在马背上,沈绛最赖以的身形、速度,被克制住。
不过她还是竭力反击,长刀挥刺、劈砍,一次次从赤融伯颜的身体擦过。
让对方也险些濒临绝境。
就在赤融伯颜准备回身反击,突然马背上的少女,腾空而起,她利用自己身体轻盈的优势,从马背上腾飞,挥刀直斩向赤融伯颜。
刀刃斩破虚空的声音,带着山崩海啸的磅礴气势。
赤融伯颜也没想到,她身法竟可以如此鬼魅轻盈,立即拍马往后。
沈绛趁着这个机会,落在马背上,吼道:“撤回。”
方才她余光瞥见了城门口,守卫趁着他们冲锋的时候,已经将壕桥上的铁链固定好,只等他们撤退,就可以将壕桥撤回。
于是沈绛大声喊回撤。
所有骑兵在听到这话,丝毫不恋战,奋力往回。
因为他们撤退的太过突然,北戎骑兵还没来得及回追,而且在沈绛大喊撤退的一瞬间,城墙上的守将立即指挥弓箭手射箭,掩护他们回撤。
沈绛带人通过壕桥之后,城门守卫立即将壕桥撤回。
将北戎骑兵挡在了护城河的另外一边。
双方隔着一条河,疯狂开启骂战。
沈绛回到城内的时候,浑身血污,下马时,手中的长刀脱力,幸亏她及时用刀尖撑住地面,这才没让人看出异样。
“郡主,你们刚才当真是气势如虹。”秦石下来迎接他们的时候,亢奋道。
他站在城墙上,眼睁睁看着沈绛带兵冲入北戎骑兵,挥刀杀敌。
简直激起了所有人的热血。
“方才我让你们趁机派出斥候,人派出去了吗?”沈绛问道。
秦石点头:“梁将军,方才已经从西门、南门、北门三处都派出了斥候,前往西北大营送信。”
沈绛颔首,虽然她心中希望斥候能够将蕲州被围困的消息,传递出去。
但若是斥候没能完成任务,她也还有后招。
只是她不知这城中,似乎有北戎内奸,不会将自己藏的后手说出。
这一夜下来,双方你来我往,相互绞杀。
直至天明,方才停歇,收兵鸣战。
在双方停战时,鏖战了一夜的将士们,都趁机开始睡觉,补充体力。
沈绛也趁着这个机会,在城楼下的一处宅子休息,亲卫守在门口,她一人睡在长榻上,不知是这一夜征战太过疲倦,还是经历了血腥厮杀之后,她反而有些睡不安慰。
虽然累到眼皮险些要抬不起来,脑海中却一片清明。
谢珣。
谢程婴。
她心底默默念着他的名字,仿佛念一遍便多了一份勇气。
即便她被北戎人围困,即便她自己都陷入了生死未知的境地,可是她依旧还是想要让他活下去。
幸亏昨日她写信时,叮嘱过清明。
若是一日内,她未赶到的话,他们便自行前往北戎王庭。
而且现在赤融伯颜带领王庭大军前来围困蕲州,说明王庭内部兵力空虚,这给了清明和卓定机会。
他们一定可以找到婼伊族人,一定可以将解药带到三公子跟前。
一定可以救活他。
或许是这个念头支撑着,沈绛很快陷入了睡梦中。
睡梦中,沈绛只觉得迷迷糊糊,然后她睁开眼睛,就看见门口有一道模糊身影。
渐渐她看清楚了身影,只见那人穿着一身白衣,清冷高洁,即便看不清楚面容,依旧让人觉得他不该是世间人,犹如天上仙。
直到那张清俊至极的面孔,逐渐在她眼前清晰,他五官深邃,面容俊美,宛如墨笔勾勒,眉宇间带着温和笑意。
他轻声喊了一句:“阿绛。”
一如既往的温和清雅,让人忍不住想要沉溺在他的声线当众。
三公子。
沈绛猛地睁开眼睛,就听到门口传来急促的敲门声。
“郡主。”
沈绛坐在床边,心跳如擂鼓,她仔细回忆着方才梦中的一切。
冷汗如雨,后背很快被沾染了一片。
门外的声音还在唤。
终于沈绛勉强撑着边缘,站起来,走过去开门。
“郡主,”亲卫是来给她回禀。
可是在看清楚她的脸色之后,立即惊呼道:“郡主,你没事吧?”
“我没事,说吧,怎么了?”沈绛皱着眉头问:“难道北戎人又开始进攻了?”
亲卫立即道:“并未,只是……”
沈绛有些不耐道:“只是什么,有话直说,无须吞吞吐吐。”
亲卫将一封信呈了过来,说道:“这是先前北戎骑兵射到城楼上的。”
沈绛接过来,低头一看,突然冷笑出声。
上面只有短短六个字。
——交出长平郡主。
很快,沈绛发现背面居然还有一句话,只是这句话是用血写成。
否则屠尽全城。
沈绛看着这封信,陷入沉默之中。
反而是亲卫着急道:“郡主,这些北戎蛮人顽固不开化,茹毛饮血,您可千万不能中了他们的计策。他们就是为了让我们内部自相残杀,才会提出这个要求。”
以沈绛一人之命,挽救整个蕲州百姓的性命。
多么划算的一桩生意。
这看起来确实是挺诱人的。
沈绛笑而不语,只是问道:“梁明和秦石等守将在何处?”
“他们正在议事堂内商议,属下得知有这样的信之后,立即拿回来请示郡主。”
如今城中已经有消息传出,为何北戎人会突袭蕲州,就是因为沈绛来了。
是她将这些凶狠野蛮的北戎人吸引到了蕲州。
这样的消息,只会让担惊受怕的百姓相信,也只会将沈绛推到百姓的对立面,引起百姓的不信任。到时候城中必然会生起动乱。
说不定蕲州会在这样的动乱下,不攻自破。
这种阴损的招式,倒是不可谓不毒。
沈绛却神色轻松,直接说道:“前头带来,我也要前去议事堂。”
在沈绛到之前,议事堂内已经是高声阔论,争吵不休。
她一进去,就瞧见几人吵的是面红耳赤。
甚至还有人气恼的几欲动手,就比如秦石。
沈绛进来的时候,所有人一瞬间都停住了说话,转而望向她,就见她微微一笑:“抱歉诸位,昨个打了一夜的杖,睡的有些沉,来晚了。”
她一说完,坐在最上首的梁明,几乎是瞬间站起来。
所有人跟着他起身,朗声道:“见过郡主。”
“诸位辛苦了,坐坐,”沈绛一脸轻松。
很快,她在上首位置上坐下,示意让大家都坐下。
她转头问道:“派出去的斥候,可有带回消息?”
“回殿下,有一队斥候,只回来一人。”梁明语气悲痛,他说:“斥候回报说,蕲州和雍州城之间的通道,已经被人人为损坏。即便西北大营收到我们的求援消息,也最起码要五日才能赶到。”
沈绛带着骑兵,疾驰而来,还用了整整一日。
大军开拔过来的话,再加上修复马道的时间,五日,都算是乐观情况。
若是消息无法及时传递出去,只怕这个救援时间,会被拖至十日。
沈绛思绪飞快,面上却丝毫不显。
这种丧气的话,可千万不能在此刻说起。
“对了,对于这封信,诸位怎么办?”沈绛直接将信放在桌子上。
所有人目光都落在信上,一时神色各异。
要说不心动,自然不可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