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1节

三姑娘又值韶华盛时,哪怕身上穿的衣衫,极为简单,却丝毫不掩她的花容月貌。

沈殊音牵着沈绛的手掌,带着她一路走过长平侯府的前厅和花园,随后到了她自己的小院,说道:“这个院子日后就是灼灼你住的,便是你成亲之后,姐姐也会给你留着的。”

沈绛脸色一僵。

沈殊音还以为她是说到婚事,害羞了起来。

她拉着沈绛入内,说道:“你与三公子的事情,我早就跟爹爹说过。爹爹也说,他压根不在意你未来的夫君是不是什么贵胄公子,只要对方人品贵重,能够一心护着你,就足够了。”

自从她自己失败的婚事之后,沈殊音早已经将一切都看开。

都说门当户对最重要,可是她与方定修倒是门当户对。

但是沈家落难之后,方定修不仅不施以援手,甚至还落井下石,让沈殊音失望不已。

她不想让沈绛步入自己的后尘,连自己的枕边人都看不清楚。

沈绛摇头:“大姐姐你别说了。”

沈殊音伸手捏了下她的脸颊,又是一笑:“怎么去了一趟扬州,还害羞了起来。以前我要是说一句,你只怕要说十句,成天三公子长,三公子短。”

“压根就没有什么三公子。”突然沈绛拔声道。

沈殊音被她吓了一跳,有些怔怔的望向她:“你什么意思?三公子出事了?”

她立即握住沈绛的手掌,连声急问:“灼灼,你别吓唬姐姐,你们是不是在扬州出了什么事情?”

看着她满脸担忧的模样,沈绛原本不想说。

可是这件事,大姐姐迟早会知道的,与其让她一直有所期待,倒不如一次性都说清楚了。

沈绛垂眸道:“大姐姐,三公子他并不姓程。”

沈殊音瞪大双眼,一双旖旎含情的黑眸,透着说不出的惊讶。

“他也不叫程婴,准确些说来,他叫谢珣,是今上亲弟郢亲王的儿子,是尊贵的郢王世子殿下。”

第110章

沈殊音大惊失色, 半晌,愣是一句话都没说出来。

还是沈绛见她太过骇然,生怕把自己大姐姐吓出个好歹, 说道:“大姐姐,虽说他一直在骗我, 可是他也帮了我许多。如今我与他, 算是各不相欠。”

一句各不相欠, 颇有些老死不相往来的味道。

连沈殊音都被这句话震的回过神, 她问道:“这是什么意思?你与三公子便这般情断了?”

沈殊音如今还是习惯叫谢珣三公子,这一声世子殿下,确实难叫出口。

这句话将沈绛也问住了。

情断二字, 何其简单。

写在纸上也不过寥寥数笔,可是却又谈何容易。

若是沈绛与谢珣没有这么曲折离奇的经历, 若他们未曾在沈绛落魄时相逢, 或许沈绛如今说一句情断,会容易许多。

她处于人生最为低谷之时,遇到了谢珣。

哪怕他掩藏自己的身份, 可做的事情却不假, 甚至为了她, 几次涉险,险些丢掉性命。

决断如沈绛,也头一次没了头绪。

沈殊音见她不说话,明白她如今也陷入两难之中, 无法抉择。

她忍不住劝阻道:“阿绛,我知道此事对你来说, 肯定太过震惊。但是三公子, 从你入京以来, 一直护着你,帮着你,哪怕他隐瞒身份,只怕也有难言之隐。”

“大姐姐,你怎么了,为什么一直帮着他说话?”沈绛有些不解。

沈殊音摸了摸沈绛的发鬓,低声说:“没什么。我只是觉得,三公子之错并非无药可救,他待你的好,大姐姐也看在心中。”

眼看着沈殊音的情绪也有些不对劲,沈绛想要问,却听沈殊音强颜欢笑道:“都怪我,你回来了,还没洗漱用膳,就拉着你聊这些事情。”

沈殊音让人安排膳食,让沈绛用完后,便赶紧休息。

船上颠簸了十几日,乍然回到家中,难免困倦。

至于谢珣这边,他并未回郢王府,而是直奔皇宫。

只是临走前,他将张俭等犯人交给了傅柏林,说道:“傅大人,人犯交到你们锦衣卫手中,旁的我不管,但是一定要活的。”

“殿下只管放心,这么点小事儿,我们锦衣卫还不至于办砸。”傅柏林就差拍胸口保证。

谢珣却意味深长的望着他,淡声道:“事儿虽小,若是办的不经心,阴沟里翻船也未可说。”

傅柏林老脸一红。

他知道谢珣是在提醒他,之前船上集体中了迷药之事。

谢珣负手而立,望着刚从船上被押了下来的张俭,他上了一辆囚车,四周都被木板封死,只有顶上开了一方小窗透气。

“傅大人,你是阿绛的师兄,只要你将人犯看管好,等着皇上下令审问。此前迷药之事,我也会当作从未发生过。”

傅柏林没想到,谢珣竟会对自己如此网开一面,立即恭敬行礼:“谢过殿下。”

随后谢珣上了马车,离开码头。

从码头至皇宫有不短的距离,谢珣在车上,闭目养神。

待到了皇宫,一路上畅行无阻。

奉昭殿。

彭福海在外殿伺候着,皇上与朝臣议事,不喜欢内监侍奉在身边。

他正百无聊赖,就听外头小太监,一溜小跑过来,压着声音说:“彭爷爷,世子殿下回来了,想要求见皇上。”

哟。

彭福海原本捧着拂尘,往后看了眼:“殿下这会儿在外面?”

小太监又点头,彭福海哪儿还敢耽搁,赶紧走出去。

彭福海一到外面,瞧见谢珣一身寻常百姓装扮,惊道:“殿下,这是刚回来就入宫见皇上了?”

“彭公公,不知皇上此时可有空召见我?”谢珣问道。

彭福海赶紧解释道:“殿下,内阁几位大臣正在与皇上议事,只怕还要请殿下稍等片刻。外面风大,不如殿下先到偏殿稍作歇息。”

奉昭殿的偏殿,有几间房是留给大臣等候用的。

毕竟冬季天冷,不少大臣都上了年纪,要是真在外头站着,非得冻出个好歹。

谢珣没有推却他的好意,跟着彭福海去了偏殿。

过了一刻钟,朝臣这边的议事结束,彭福海赶紧将此事禀告永隆帝。

永隆帝闻言,立即宣了谢珣觐见。

谢珣入了殿内,虽过了年节,殿内火龙依旧烧的旺,温暖如春。

“臣谢珣,叩见皇上。”

永隆帝竟亲自走了过来,将他扶起,低声道:“程婴辛苦了,为了暗访一事,竟连新年都无法在京城。自打你走了,太后不知道念叨了多少回。”

“是程婴不孝,让太后她老人家惦念了。”

永隆帝本就待他宽宥,如今更是温和,说道:“待会你就不要离宫,先跟朕去一趟太后宫里。”

谢珣应了一声是。

“好了,跟朕说说,你此番前去扬州暗访,过程如何,朕可听说你弄的动静不小。”

因为扬州到京城的驿站一直有人看守,寻常信件入京,都会被查验。

谢珣去了扬州后,一直未曾送回消息给皇上。

如今回来,皇上等着他回禀。

谢珣垂首道:“扬州之事,事关重大,臣不敢妄议,但已将账册带了回来,还请皇上过目。”

“你居然将如此重要罪证带了回来。”

永隆帝暗赞了一声,不由又朝谢珣看了几眼。

一直以来,谢珣都是不温不火的模样,对朝政之事,并不上心。先前还险些闹出出家这样的皇家丑闻,也亏得皇帝对他纵容。

谢珣将最重要的几本证据,呈了上来。

这个张俭不知是过分自大还是如何,他所有的证据都那么明目张胆放在他的书房,只做了简单遮掩,被锦衣卫的人一下就搜了出来。

皇帝看着证据,一字一句,直至双手捏得发白。

周围内侍见状恨不得都缩起脖子,不敢发出一丁点声响。

不知过了多久,皇上将账册狠狠摔在案桌前的金砖地面上,折子翻了几翻,最后摊落在地上,他胸口上下起伏,忍不住伸手按了下:“这些混账东西当真是胆大包天,其心可诛。”

殿内的内侍被这一句话,吓得纷纷跪下。

各个额头深深抵着地砖,不敢动弹。

永隆帝只知谢珣这次在扬州弄出的动静极大,可他并不知道这其中内情。

因此他实在是没想到,扬州这些官员居然敢如此胆大包,开私矿、私制兵器,养私兵,贪污受贿,买官卖官,桩桩件件都够牵涉其中的人,抄家流放,永世不得翻身。

谢珣低声劝道:“皇上息怒,万不可为了这些人气急劳神。”

皇帝深吸一口气,摇头:“老四出事之后,我原以为他们会收敛几分,没想到一个个竟是如此贪婪。”

张俭在扬州贪墨了那样多的银子,除了铸造兵器之外,还有一部分都给了赵家。

这个赵家是三皇子谢昱瑾王妃的娘家。

先前折了一个四皇子不说,如今又有一个三皇子。

在这一刻,永隆帝更能感觉到自己的无力。

若是他年轻力壮时,这些儿子谁敢起这等贪婪的心思,不管心底如何想,面上总是各个恭恭敬敬。

如今他的这几个儿子,有谁是没有小心思的。

永隆帝虽不喜太子,可他也从未动过废弃太子的心思。毕竟储君之位,乃是国之重本,随意更换储君,便是动摇国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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