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6节

毕竟私奔这事,着实是惊世骇俗,他们也实在无法相信,会有女子随意拿起当借口。

都说女子也爱俏郎君,温辞安这等相貌的,已是世间难得。

这个姚姑娘还要找个什么样的,难不成是个仙人不成?

“此言就差矣了,”赵忠朝勉强喝了一口茶,发现此处驿馆的茶水着实普通,他摇头晃脑说:“张大人有此困惑,那是因为你没见过那位程公子。”

“就是那个江泉程家的公子?我听说他一来扬州,极是大手笔,大把大把往外撒银子。”

赵忠朝自鸣得意道:“就是这位程公子,先前张大人您不是还让我小心些,说这种看似豪富的公子哥,说不定有诈。”

“我如今倒是瞧出来,为何这位程公子迫不及待想要攀上咱们这条船了。江泉程家,早些年名声还算响亮,如今却有些落寞。他若是能在扬州站稳脚跟,自然就不会惧怕这个温大人。他这么着急赚银子,只怕也是因为怕私奔之事败露。”

张俭轻笑:“听赵大人这么一说,我倒是挺想见见这个程公子。”

“毕竟能从温大人手中抢女人,只怕也确实是个厉害人物。”

赵忠朝脸上露出一种轻浮,低声道:“你要是见到这位程公子,便会知道,这位姚姑娘非要寻死觅活,也要跟着他的原因了。”

两人说话间,温辞安从后院出来。

“两位,实在抱歉,见笑了。”温辞安见到他们时,率先行礼。

这两人哪敢受这个礼,张俭赔笑道:“实在是我们之错,未经通报,就闯入。只是听着后院动静,有些担心大人安危。”

第94章

张俭倒是把自己撇的一干二净。

温辞安淡然望向他们:“扬州在张大人的治下, 不是夜不闭户,路不拾遗。张大人何须担心我的安危。”

张俭顿时被噎的说不出话。

温辞安就算再为难他,他也不好意思辩驳, 毕竟他刚见识了对方的窘迫。

“姚姑娘的伤势如何了?”张俭关切道。

温辞安此时正色道:“张大人, 温某有个不情之请, 还望张大人一定要答应。”

“温大人请讲?”

“今日之事, 本不该被旁人所知晓,毕竟事关她的声誉。如今这么人撞破,对她闺誉实在有碍, 所以务必请张大人约束手下, 万不可泄露今日之事。”

赵忠朝忍不住对温辞安竖起拇指:“温大人, 您可是真男人。”

被戴绿帽,这都能忍。

居然还不怨不悔的要护着对方。

就在三人在聊天时,突然外面有锦衣卫入内禀告:“大人,外面来了一行人, 说是要找姚小公子。”

众人略惊, 还是赵忠朝忍不住说:“该不会是程公子吧?”

倒也不怪他多嘴,沈绛被温辞安抓了来,说不准就有人回去报信呢。

温辞安心头比起惊讶, 更多是担心。

他虽未曾见过这位三公子,但他肯定是与沈绛乃是同行者,先前沈绛这个私奔的说辞,也是临时想了出来。

要是程公子到场, 将此事戳破, 只怕他们都会有危险。

先前张俭派人将驿馆前后, 都围住了。

他们刚将危机勉强解除, 这会儿要是双方说法对不上, 只怕要糟糕。

温辞安随即薄怒道:“知道这里是什么地方吗?是闲杂人等随意出入的吗?将人给我赶走。”

他这般生气,旁边两人还不都敢劝说。

要真是那位程公子,岂不就是温大人的情敌,男人嘛,能包容自己的女人,却见不得情敌。

赵忠朝出来打圆场:“要不我去见程公子,让他先回去等着。”

张俭也劝道:“温大人,这里人多口杂,还是不宜与程公子喧闹起来。要真的宣扬出去,岂不是败坏了姚姑娘的名声。”

就在两人劝说时,居然听到了兵戈相击的声音。

众人大惊,直到门口出现一个人。

谢珣一直让人盯着驿馆,沈绛的马车一入内,他就得了消息。

谁知没一会儿,晨晖又派人传来消息,说发现驿站前后都被人暗中围住,扬州知府张俭带着赵忠朝,一起进了驿馆。

坏了。

听到这个消息,谢珣立即想到沈绛还在驿馆内。

他虽不知沈绛为何会跟温辞安一起,但她前往驿馆,必然是遇到了事情。

谢珣想也不想,带着人前来。

他已打定主意,若对方真的敢对沈绛不利,他即便立刻暴露自己的身份,也一定要护沈绛周全。

谁知他带着人刚入了正堂,赵忠朝立即上前,苦口婆心道:“程公子,此番之事,温大人已不跟你计较了。你何必这样咄咄逼人呢。还不赶紧先回去。”

谢珣皱眉。

赵忠朝见他依旧不动,压低声音道:“你抢了人家的未婚妻,本就没理,如今又带人闯入驿馆,再这么闹下来,连我都没办法保你了。”

谢珣眼眸微垂,神色虽淡然依旧,心头却掀起了惊涛骇浪。

抢了人家的未婚妻??

他与温辞安的一面之缘,也就是那次金銮殿,只是那时他戴着银色面具,遮住了脸。

因此他识得温辞安,但是温辞安却不认识他。

但他们之间,何来什么抢未婚妻一说。

谢珣却没有出声反驳,因为他知道,这极有可能是温辞安找出的借口,他现在不了解事态,多说多错。

倒不如不说。

于是他只冷着脸,沉默以对。

赵忠朝还以为他听进去自己的劝说,越发小声说:“我知你担心姚姑娘,但是温大人正在气头上,你不如先回去,待温大人气消了,自然会把姚姑娘送回去的。”

“若是不见到她,我心难安。”谢珣语气平静道。

说完,他抬头朝着堂前同样站着的男人,看了过去。

夕阳如火,将大半个天际,点燃成火烧般的绛色。

两人隔着这火色天光,遥遥相望。

张俭站在温辞安身旁,这会儿也瞧清楚了来人模样。

先前赵忠朝提起那个程公子,言语夸张,他只当这个姓赵的,极尽浮夸罢了。

谁知如今一看,这位竟真是个神仙人物。

谢珣身穿一身白色绣山水锦袍,身姿挺拔,翩然出尘,他的脸颊被浸在火烧云的赤光之中,轮廓鲜明,眉目犹如水墨笔画勾勒出的俊美,眼角眉梢沾着淡然宁静。

光是这么平平一眼看过去,都能感觉他身上的清冷高洁。

周身似自带圣光般,好看得不似世间人。

张俭先前还觉得那位姚姑娘,莫非是瞎了眼不成,舍弃温辞安这种如玉般的人物。

可是现在一看,比起温大人这样古板严肃之人,不远处的那位,确实是风华更盛。

这两方僵持之际,一阵小跑的清脆脚步声,从远及近。

连接着前厅和后院的月亮门处,一个纤细窈窕的身影出现在拐角处。

她脚步太快,长袍的衣摆如同被风吹起,刚束起来的长发,也在傍晚的冷风中飘舞。

明艳的少女眼眸落在不远处,竟直接奔跑而来。

在众人的视线下,她跑到那一身雪白长袍的男人身前,伸手将他抱住。

“三公子,你来接我了。”沈绛伸手勒住他的腰。

谢珣哪怕被她冲撞了下,依旧身姿如松,原本沉静淡然的眉眼,在她出现的那一刻,犹如被笼上一层柔和的光晕,变得格外温柔。

这一幕,郎才女貌,看着倒是赏心悦目。

只是其他人不由朝正厅看过去,温辞安站在堂前,他的轮廓被逆光所掩。

他眼眸微垂,所有人都以为他没在看,可他的眼尾余光却早已经瞧了个清楚。

远处是相拥的璧人,而他形单影只。

不过本来这也只是谎言罢了,哪怕有那么一刻,他快要真的沉溺在这种虚妄的谎言之中,可终究谎言就是谎言,还是有被撕碎的时候。

庭院四周,一片静寂。

谢珣带来的人被挡在门外,温辞安的人则在外面拦着,唯有庭院内,自以为知晓真相的人,沉默无言。

青桐眼皮一跳,他本陪着沈姑娘在后院。

谁知突然有人说,前面有人要闯进来,是来要人的。

于是沈绛立即起身,不顾刚被止血的伤口,一路奔跑而来。

好在她及时赶到,看起来谢珣还没来得及说什么,于是她不顾一切,扑到谢珣怀中,只用两人能听到的低语道:“听我说。”

下一刻,沈绛扭头看向不远处的温辞安:“温大人,我知你并非真心喜欢我,只不过是不忿我选择了三公子,而非是你。可是温大人,我不选你,并非是你不够好,而是我与三公子相识在先。我与你不过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未曾见过几次面。”

谢珣一边听着她说的话,一边看着她,只见她头发有些凌乱,直到他视线下移。

他手心猛地握紧沈绛的手掌,他的双瞳紧紧盯着她的脖颈。

那里的伤口已被白布包扎,只是她今日所着锦袍乃是浅色,先前伤口滑落的鲜血,在衣襟上慢慢凝固,从鲜红逐渐变成暗赤。

她受伤了?

谢珣的眉心凝结,原本一双淡然沉静的幽眸,不由燃起了炽烈之怒。

温辞安慢慢道:“三姑娘,你不过是一时被迷了心窍罢了,回头是岸。”

这样的话,不是他该说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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