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节

沈绛的首饰都是由她收拾保管,这枚玉佩她看了无数次。

只是沈绛吩咐,她不敢不从。

等了片刻,阿鸢重新返回,只是这下她脸上不再是笃定,而是难言的尴尬。

谁能想到这两枚玉佩竟如此相像。

她刚才一听到这人说刚得了这枚玉佩,怕对方跑了,才不管不顾拦住对方。

待她将手里的玉佩递过去,那男子也松了口气。

他说:“你看,我就说我的玉佩……”

可他的话还没说话,就瞧见两枚玉佩被摆在一处,竟扣在了一起。

这……

原本看热闹的还以为真是误会,可瞧见这情形,哪还有看不懂的。

这分明是一对儿玉佩。

“给你玉佩的,是谁?”沈绛缓缓抬头。

其实沈绛已经知道了对方是谁了。

昌安伯府的嫡次子。

她的未婚夫婿,楚凛。

男人震惊之余,说道:“是一位的俊俏公子,他说他夫人病重,知道我是做药材生意的,想从我这里寻几味药。我正巧手中有一株千年人参,原本是想拿到京中卖个大价钱的。”

“他说自个手头没有余钱,便将这枚玉佩抵给了我。”

阿鸢这下彻底急了,她望着沈绛:“小姐,这明明是夫人留给您的定亲信物,它怎么会在这里。”

那男子以为阿鸢不信,赶紧说:“就是那位穿着蓝衣公子,他与他夫人在驿站里,许多人都瞧见了。”

蓝衣公子?

这下连阿鸢都想起来了,就是那个她夸赞待自己夫人真体贴的公子。

“说起那位蓝衣公子,我倒也有些印象,可他身边不是还有位姑娘,两人颇为亲密。我原以为是一对新婚小夫妻呢。”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这还不清楚吗?这位姑娘应该是要进京成亲的,只是她这位未婚夫君却与旁的女子私奔了。竟还将定亲的信物抵给别人,只为求一株人参救自己的心上人。”

“那公子岂不是瞎了眼。”

此时站在廊下的沈绛,反而一言不发。

她只是盯着手中的玉佩。

这是阿娘亲手为她选的定亲信物。

一对儿鸳鸯玉佩,本该是大婚那日,才真正扣在一处,合二为一。

此刻,此处。

扣在一起的鸳鸯玉佩却透着荒唐、可笑。

沈绛想起阿娘临终,拿出玉佩时,透着不舍和遗憾的话,她说无法看见自己大婚,无法看着她穿着嫁衣,终还是等不到这鸳鸯玉佩扣在一处的那一天。

她只愿她的阿绛,能白首同心。

哪怕沈绛之前梦到自己被退婚,也不曾这般愤怒过。

趋利避害,是人之本性。

长平侯府落败,对方想要退婚,她无话可说。

可是她无法容忍,她阿娘曾经视若珍宝的玉佩,竟被楚凛拿来抵给旁人,只为求一株能救他心上人的人参。

沈绛转身就往楚凛的客房。

卓定一脚踹开厢房门时,里面竟是空的。

在姗姗来迟的驿丞那里,沈绛才得知,楚凛早已带着那女子离开。

厢房打开的门,如同张开的嘴。

一片漆黑中,呼啸的风穿堂而出,仿佛变成了得意的嘲讽声。

笑她不自量力,竟妄图改变天命。

哪怕她有梦境的预知,避开了被山匪绑架的污名又如何。

她依旧逃不过被退婚的命运。

还有什么,比半路上遇见自己的未婚夫携别的女子私奔,更荒谬嘲讽的事情。

天道好轮回,可天道却只亏待她。

身后的陌生男子,还在喋喋不休道:“姑娘,这枚玉佩哪怕是你的定亲信物,可也是我用一支千年人参换来的。我不能就这么给你。”

沈绛猛然转身。

阿鸢站在身后喊道:“小姐,你去哪儿?”

打小她身边就没父母教养,但是她有一个这世上最离经叛道的先生。

先生不仅教她诗书,还教她做人的道理。

他曾经问她:“阿绛,若旁人欺你辱你,你待如何?”

稚嫩.女童仰头望着面前的先生,想着书上的道理。

以德报怨?宽宥以待?

可她却听面前的先生说:“狠狠的打回去,打到让他从此想到你,便唇齿发颤。”

而现在,她就要谨记先生教给她的。

她要让楚凛这个人。

往后余生想起沈绛这个名字,都唇齿发颤。

第5章

沈绛直奔马厩,竟牵出了护卫的马,翻身上去。

追过来的卓定,震惊而茫然的望着熟练打马离开的沈绛。

三姑娘骑马竟如此熟练?

他顾不得细究,赶紧也翻上马背,追了出去。

朦脓月色下,卓定只能依稀看到前方骑在马背上的女子,她衣衫在夜风中翻飞,束着的长发肆意张扬飞舞。

自从路上遇了山匪后,沈绛每到一处,都会先看一遍地图。

楚凛他们已经离开许久,所以她得抄近道才能追上。

她的马骑得太快,冷风如刀般,从脸上割过。

反而让她更加冷静。

冷静到她明知,深夜骑马又多危险,依旧义无反顾。

沈绛一路从抄近路,终于在半山腰看到了那辆在官道上行驶着的马车。

夜寒露重,荒山野岭之地,再无第二辆赶夜路的车。

待沈绛毫不犹豫,打马从山上冲了下去。

不远处紧紧跟着她的卓定,看得肝胆欲碎,竟不知三姑娘这样大的胆子。

而车内听到马蹄声,掀开车帘往外看的楚凛,就那样看着一人一马,到了车前。

头顶弦月,正散发着朦脓光辉。

眼前的女子就这样,踏月而来。

她就那么简单束着长发骑在马背上,天际的冷月微光映在她娇艳旖旎的脸上,勾出了她身上月中仙子般的清冷高华,犹如暗夜昙花绽放出的无边美丽。

在这荒山野岭中,都有种让人不敢直视的高贵灼华。

一时,四下更显寂静。

“敢问姑娘,深夜追来,可有何事?”还是楚凛,在短暂的惊艳后,缓缓开口。

沈绛望着面前,车内没有灯光,只有影影绰绰的人影。

她知那个女子此刻也在车里。

何事?

把这对私奔的小情人,拉出来打一顿,痛斥他们是奸夫淫.妇。

突然,沈绛笑了。

她不想。

她望着已经下车的楚凛,拿出袖中内侧暗藏的银票。

“卓定。”她唤了一声。

身后赶到的卓定,立即下马过来。

就见沈绛竟将一张银票交给他,并道:“送给这位公子和姑娘。”

卓定看清这是银票,心中大骇。

可他却不能当场问出口,只能按照沈绛吩咐的那样做。

楚凛也瞧见卓定手里的银票,疑惑道:“姑娘这是何意?”

“刚才在驿站中,听闻公子千金求药只为救心上人,我深感这世间有情人实在难得,所以想帮帮你们。无以为赠,只有这微薄程仪,还望收下。”

楚凛怔怔的仰头,望着马背上的女子。

哪怕他此刻身边已有了蓁蓁,却依旧不得不承认这女子美得,宛如九天仙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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