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夫子闷闷不乐,半天不起身,伊丽安慰他道:“夫子境界本来非他们可比,自然不会高境低讲。”
阿尔泰也发牢骚道:“我们是来游学、劳动,不是来与他们讲故事的,他们愿意听就听,听不懂就别怪别人,还要强人所难,夫子不必理会。”
凡凡分析道:“人家的地盘,是我们来找他们,不是他们找我们,他们说不定并不稀罕我们的劳作呢。”
成夫子对各人的意见都不置可否。
伊丽又道:“早知道先走蟠桃园,听那里的人讲过故事再来讲给他们听。”
又有人言:“那就讲些‘中山狼’‘农夫和蛇’之类的小故事满足他们一下。”
众论纷纷,建言无数,成夫子都以为不妥,又久思无法,就烦躁道:“都睡觉吧。”
回头高恨问蟠桃园是什么地方,凡凡告诉他道:“那里住的都是从重华宫过去的老队员,一起贬到那里养老的。”
来日一早,大众见了夫子脸色,便都跟着闷闷不乐,加上送早饭的人没有好脸色,扔下食筐就走,筐中竟然又换成了他们来时自带的干粮,当然也没有热汤,大众一个个愤愤不平,但是看到成夫子枯坐发愁的时,都不敢发作,几个上进同学甚至为不能为夫子分忧而内心不安,拿起饼子,就着凉水,默默啃完,就去地头干活。
阿尔金昨天透支了力气,一起来就愁眉苦脸,背着成夫子称腰酸腿疼、肩膀碰都不能碰,阿尔泰没有办法,只好也学高恨,一个人挑担,由他等在地里洒就行。
中午休息时,高恨见伊丽阿尔泰喊了几个上进同学一起商量怎么帮替夫凑合故事,问凡凡道:“我们中间有没有人会讲故事?”
凡凡道:“讲故事要有经历,现在人啊,从小被一直压着学练,有几个有经历的?”
高恨道:“好好的事弄成这样,早知道夫子就不讲课了。”
“早知道还不来了呢!不过你说得倒对,我们去和拔头民众说一下,就说夫子今天晚上不讲课,他们就不会来听了。”
“你们去说吧。”高恨微笑道,盘着腿拿着书看起来。
这一天拔头没有露面,成夫子也尽是发愁,等到落工,凡凡和伊丽几个说了高恨的意见,然后去和成夫子商量,成夫子先是一喜,然后摇头道:“这算什么,难不成让我退缩认输?我想通了,我不能改变自己。”
于是吃过晚饭,仍然招集大众,还没开讲,那帮民众又簇拥着拔头而至,一言不发,黑压压坐下,面如木石,盯着成夫子,若声讨状。
成夫子本来已下定决心,骤见他们这等气势,不禁发慌,一时开口不得,汗水涔涔而下。
高恨见状,忙站起来大声道:“我们夫子善于微言大意,不屑通俗,各位想听故事,有事弟子服其劳,先等我们商量一下、推出人选。”
说完看看双方大众,却见二边尽皆垂目沉默,对方民众有人笑道:“没有人讲,你来。”
高恨没有办法,只好和成夫子请求道:“夫子,要不由我来讲讲试试?”
成夫子这才矜持道:“就由你先讲。”
高恨心中其实已经想好,实在没有办法时,只好拿玄龙讲的海陆之争的故事来帮夫子解围,当下信手拈来般讲道:“我要讲的是大海洋和陆地生灵之间的恩怨纷争,大海洋就是最大的湖,陆地上有虫豕、牛羊、狮虎等等,最高级的生灵是人类;大海洋中有小鱼小虾、乌龟螃蟹,最高级的生灵称为水类或海类。”
民众中有人插话问:“他们是不是和我们长得一样?”
高恨不屑道:“你希望他们长得像人,他们还希望人长得和他们一样呢。”
二边大众都笑,高恨接着往下道:“但是他们是变成了人的模样。”
“他们是怎么变的?”
“生灵的境界越高,越愿意向上模仿,因为人类是陆地上最优秀的生灵,他们也知道人类的文明,所以他们一到陆地上就变成人的模样,他们是这样变来变去的:只要有水的地方附近,可能有一个连着海陆的通道口,叫着度生池,他们从池中出来,就会通过意念变成人类;回去的时候,跳入池中,又会还原成水类。大海洋有一种仙膏,吃了能长生不老,是大海洋中三珍八宝之一,他们中有能吃上仙膏的,只要愿意,就能够在大海洋中保持人的模样。”
大众听他说得活灵活现,也不知道是真是假,却听得聚精会神,由他往下说道:“有生灵就有纷争,由近及远、由小及大,比如我和阿尔金有矛盾和纷争;但是当面对你们时,就成了我们二个和你们之间的矛盾和纷争;当我们二个和你们一起面对外人时,又成了我们一起和外人的矛盾和纷争,依此类推,地球上最大的矛盾和纷争便是人类和海类之间的矛盾和纷争。为什么产生纷争?因为人类文明发展得越来越高,能产生出越来越先进的器械,就需要从地面以下挖掘越来越多的材料,一份可用的材料往往能产生好几倍的费料,这些费料最后都落入到大海洋,大海洋中的水类当然不高兴:好的你用,有害的就扔给我!于是也制造出毒雨、洪水、旱灾、飓风等灾害来惩戒人类,但发达了的人类糊涂又傲慢,不予理会,变本加厉地发展,海类终于不能忍受,诅咒人类道:‘你们也折腾够了,活到头了。’,就发动了一场大洪水,将沉醉在文明中实际上身体机能退化的人类全部毁灭。大洪水后,对人类恨之入骨的海类还想对幸存的人类斩草除根,他们发觉到地球上还有三处人类活动,一处是这里,一处是大高原上的太阳王部族,还有一处是这里到大海洋的中间地方。”
“慢,你说的是真还是假?”成夫子打断高恨的话疑问道。
高恨和他行过礼,笑道:“夫子,是故事,但是不掺点真的,他们听得不过瘾。”
“什么意思?”民众中几个人反应过来,摸着脑袋责问高恨道:“你当着我们的面说我们这个不好使?”
高恨撇了一下嘴道:“说实话,我都不愿意和你们讲故事的,你们都看过小小孩和大人要玩他们想玩的游戏,大人不答应,他们便哭闹耍蛮?”
“经历过,怎么了?”
“我们夫子的智识和境界多高,你们又有多少?像不像小小孩和大人心目中游戏内容的差距?我们夫子讲高深的,你们听不懂抱怨;不愿讲通俗的,你们又都不高兴耍小性子,我来代夫子讲了,你们又嫌我看不起你们,我说的不是你们的脑袋不好使,而是你们的智识和境界与我们夫子相比差太多,你们还没听出来,夫子已经在怪我讲得太接地气了。”
民众听了似懂非懂,连忙笑着和成夫子赔礼道歉道:“成夫子,你大人不记小人过。”
成夫子全身酥软,人都快飘起来了,朝民众轻轻一挥手,咳嗽一声,和高恨发话道:“你还往下讲。”
“是,夫子,因为我们这里和大高原是大陆上最深处,正如人类到不了大海洋深处,海类也难以到达我们这里,他们便首先要去消灭另一处的人类,派出一员海将潜伏到那一处人居附近的大湖中,只要有人接近,就被他拖入水中吃掉,那一处人类渐渐的怕去湖边。后来来了一个黑飞人,他全身通黑如漆、刚硬如铁,跨河登山、奔跑如飞,手执一根神杖,他一到湖边,就看到湖中心有一个人正弯着腰,把头埋在水中,好长时间一动不动。”
“啊!肯定是那个海将,他在干什么?”民众中有人忍不住问。
高恨启发他们道:“正像人在水中游行时习惯把头抬起,海类的习惯当然喜欢把头埋在水中。”
“啊,对对,后来呢?”
“当时正是黎明时候,黑飞人不知海将身份,就大声询问,见海将不答,毫不畏惧,咚的跳入湖中,他一入水,手中的神杖就显示出神奇来,杖身发亮发热,烧得身边的水啪啪直响、水汽缭绕,这一下便惊到了海将,沉下水游过去,却不敢靠近神杖,于是卷起一个大漩涡,想把黑飞人卷进去吃掉。黑飞人见状不妙,几个弹跳,逃到岸上,他才落脚,海将也腾空出水,飞身撞至,黑飞人见他来势凶猛,横过杖来一推,告诉你们:他那根杖拿在手中看似轻而易举,但是不论打在谁身上都是千钧之重,因此一下就化解了海将的攻击,海将借势身子一横,围着黑飞人一旋,想以身上钢锯将黑飞人割成二段。”
“他哪里来的钢锯?”
“咳,生灵境界越高,越能充分利用身体模仿成器械模样、发生威力,这海将的原身是一条大鱼,他背上的鳍比钢锯还锋利。”
“这么厉害!那黑飞人怎么应付?”
“黑飞人将杖在地上一立,双脚一弹,身子头上脚上竖在半空,海将身上的钢锯割在他杖上,火花乱溅,嗤嗤声刺耳,他这一招又没能伤着黑飞人,不待落地,啪啪啪,狂风暴雨般发出一阵透冰刀,这又是由他身上的鱼鳞片化成的,顾名思义每一枚都是硬如钢铁、锋利如刀、薄如蝉翼,全都打在黑飞人身上。”
“啊呀,黑飞人这下可完了!”二边都有人惊叫起来。
高恨微笑摇头道:“你们都没有注意听,那黑飞人全身刚硬如铁,透冰刀要么打不进去,就是打进去的都被他的身子化掉了。那海将又放出一种宝贝,也是大海洋三珍八宝之一,叫混沌。”
“三珍八宝还有哪些?”又有人插话问。
高恨随口道:“我哪知道,但那一件宝贝如鸡蛋一样,质地柔软,大小变化自如,将黑飞人困在其中,里面也有如蛋清蛋黄之类物质,将黑飞人绊缠住,使他举步维艰,幸好有一个年轻女子来到,观察一番,提醒道黑飞人道:‘此物破解处或在它的着地点。’黑飞人听了,提起神杖要往下刺,那海将放出宝贝时确实将关键藏在了着地点,听有人点破,又见情况不妙,忙收了宝贝,逃之夭夭。黑飞人因为要回去拿另外一样宝贝,打了个岔,追之不及,被海将抢在头里,跳入大河中,化成一条大鱼,在水中变化藏身,等黑飞人离开后,才游回大海洋。这是第一次海陆之争。”
“下面还有吗?”
“有是有,不过我们夫子累了,要休息。”
其实这时成夫子和大家一样听得津津有味,听他这一说,才矜持地咳嗽一声,众人见了,没有办法,只好散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