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六章
温楚从没?想过, 李惟言竟然会去说这样的话,他竟说她无媒而合,分明当初他也?是心疼她的,可是他现在竟然也要拿了这些话去刺她。
如今这?世间?, 她最亲近的人, 同她有着最深切血缘干系的也就只有李惟言了, 谁都可以说这?话,可她怎么也想不到李惟言会说这?些?话。
他说她不自尊,不自爱。
温楚心都被扎得生疼, 她看着李惟言的背影都带了几分失望,凄声道:“天下人谁都可以这样说我, 独你不行。”
李惟言听到此, 牙齿都咬紧了几分, 依稀能听见他牙齿碰撞摩擦的声音。
他像是带了几分恨意一般, 突然出声质问, “凭什?么我不行,就?因为你救过我两回?”
李惟言这?一刻, 倒是全然忘记了温楚挡在过他的面?前。
她救下他两次, 于他而言倒还像成了她的错一样。
李惟言不知为何,愤而起身,他转过身去推了一把温楚, “你为什?么不能护着她, 为什?么要叫她挡在你的前面?!你不是很聪明的吗, 反应比谁都快些?, 为何这?一回就?不能拉开她呢!”
这?是李惟言第一回 这?样, 厉声质问她。
温楚看着向来温润的他突然像是换了个人一样,竟也?有些?不知所措, 可怕的是,她被这?般质问,竟也?不能去辩驳一二。
宋喻生上前将温楚拉到了身后,他挡在她的面?前,眉头紧蹙,问道:“是他的错吗,李惟言,究竟是谁的错你自己清楚。”
宋喻生这?话似意有所指,此刻,他便?是连“皇上”都不称呼他一下了。
“怎么就?不是她的错!为什?么不是她的错!她一回来,该死的,不该死的,全都死了,你为什?么要回来?你一直在外面?不好吗?本来你回来,这?日子稀里糊涂也?就?这?样过下去了,你非要回来!现在好了,你满意了,一个两个,都死了,你满意了!”
李惟言怎么也?没?想到,孝义?护她,竟然到了这?样的地步,到了连自己的命都不要的地步了。
温楚被李惟言的话,冲得头晕目眩,险些?都站不稳了。
宋喻生寒声道:“我今日便?说一句难听些?的话,若没?有她,你能活吗。”
没?有温楚,李惟言还能在这?里说这?些?吗。
李惟言的眼睛已经充满了血,猩红一片,这?副样子已经状若癫狂,他恨声道:“难听的话,这?些?年来,我什?么难听的话没?听过!!就?是因为她救过一回,就?是因为她救过我一回!!!所以我就?也?恨不能去死是不是?我活着,便?是错了?我活着,便?是怎么也?不如她了!”
李惟言大喊大叫,终于说出了这?些?年来的心伤。
李惟言被德妃他们救了之后,灵惠帝见到他的第一眼,便?是打了他一巴掌,他说,“为什?么死的不是你。”
李惟言不怨恨,不怨恨父皇,毕竟她是他最疼爱的孩子。
他也?不怨恨母后,毕竟母后觉得于他们有愧。
他谁也?不恨,可却?竟去恨了,救过他的温楚。
自从温楚失踪之后,灵惠帝同孝义?皇后看李惟言的眼神,实在是太叫人伤心,每每望向他,似乎无不在可惜,为什?么那次死的不是他,而是温楚。
灵惠帝如此,可孝义?皇后也?如此这?般。
可温楚出事之前,他们分明也?不是这?样,即便?偏爱于她,却?也?不曾这?样明显。
可是她一旦出了什?么事情,他们便?恨不得杀了他来给?她换命,而他就?连活着都是个错误。
自此,那件事情也?就?这?样渐渐成了他的梦魇。
他也?是他们的孩子,可却?为什?么就?要这?样待他。
他只不过是活了下来,却?像是犯了什?么天大的罪一样,叫得他们这?样不能忍受。
他本来都无所谓,无所谓他们这?样待他,本都已经心如死水,毕竟,去同一个死人争,他这?辈子都争不过。
人都死了,他也?无所谓不如她。
可是,有一天,他知道了灵惠帝竟然想要寻她回来
宋喻生听着李惟言的话,气息都带了几分紊乱,他脑海之中的记忆线索丝丝缕缕串联在了一起,终于敢去确认这?几日的猜想,
他平复好了气息之后,才抬眸看向了李惟言,道:“是你,一直都是你吧。”
宋喻生上一次的刺杀,同这?一回孝义?皇后之死,应当就?全是李惟言一人所为。
他不想要叫他去寻温楚回来,而这?一次,灵惠帝死前也?要叫他起誓,更是叫他不堪忍受,又一次起了杀心。
李惟言埋怨他们二人如此待他,他怨恨他永永远远都比不上温楚。他不敢去叫她回来,他不知道自己在怕些?什?么,怕灵惠帝,怕孝义?,也?怕温楚。
他已经陷在了泥淖之中,走不出来了。
灵惠帝和孝义?每一次叫他好好待温楚,都无异于在他的心口插刀。
甚至就?是死前也?非要逼着他起誓。
李惟言已经有些?疯癫的样子了,即便?是听宋喻生说了这?样的话,也?懒得再去争辩些?什?么了,没?有意义?了,总之,他现在也?已经登上了帝位。
再难,还能比从前当皇太子的日子难吗。
李惟言笑?了两声,说道:“是我又是如何,宋喻生,你的那次,也?是我。”
宋喻生没?有理会他的挑衅,只淡声道:“嗯,我那次,是你。可是娘娘这?次,也?是你。”
他说是温楚害了孝义?,可分明就?是他自己,就?是他自己,不甘心灵惠帝死前还逼着他起了那样的誓言,不甘心凭什?么,从始至终,他都要叫他们这?样对待!
就?是因为他活了下来,倒是叫得他们这?样厌恶。
灵惠帝也?知道自己从前待李惟言过于苛刻,乃至于恶毒,也?怕李惟言心胸不够广阔,会去将这?些?事情都怪罪了温楚的头上,临死之前,才如何都想要叫他立下誓言来。
可是,正也?是他这?样的行为,实实在在叫李惟言无法再忍受一二,他又起了杀心。
只要温楚活着一日,他的噩梦就?一直都存在不散。
温楚从来没?有想过,他竟然,几次三番想要自己的性命。她细细思之,李惟言同幼年之时,确实带了几分不一样。在清楚明白了他的心思之后,却?发现,原他早就?看她这?般不顺眼。
她只觉身心俱伤,她原来这?般叫他讨厌,也?是难为他做了这?一下又一下的面?子工程了。
温楚觉得可笑?至极,她也?确确实实笑?出了声来。
天旋地转,殿外的光打在她的脸上,照射在她的眼中,都叫她淌出了泪滴。
她看着一眼都望不到头的天边,耳边竟又不可遏制地响起了幼年之时,她在李惟言面?前说过的那话。
她喃喃自语道:“天大地大,皇兄最大。”
“皇兄最大。”
如今想来,两人落到了这?样不死不休的境地,何其可笑?啊。
“皇兄,我救你,两次。我从未曾想过以此来在你那里换取些?什?么,救你,一开始是母妃之抉择,可到了后来,我亦是心甘情愿,你这?么恨我,我倒是真没?想到的。”
温楚看着他,走到他的面?前,她死死地看着他,眼中都沁出了泪。
“你问我说,为何偏偏你不能说那些?话。”
“因为这?世间?,这?天下,即便?所有人都欠了你李惟言,可是我不欠你!”
“你就?这?样想杀我你就?这?样想杀我”
温楚喃喃不停,竟从外面?的侍卫手中想要夺了一把剑来,侍卫岂敢给?她,李惟言厉声道:“给?她!”
他倒是想看看温楚想要做什?么,杀了他吗。
果真,温楚拔了剑就?架到了李惟言的脖子上面?。
众人叫她这?一举动吓到,胡云莲顿惊慌失措,可见李惟言却?丝毫没?有要躲的意思。
温楚这?剑若是真的划下去了,那便?是弑君。
温楚却?没?有动作,她只是笑?了笑?,对着李惟言说道:“我从不屑去拿救过你的事情说事,是因我尊你敬你爱你,将你视之为天下最大。可是皇兄,你在送父皇下葬的日子杀我,就?这?样厌我,厌父皇。可你杀我不成,杀了母后啊,这?算是什?么事啊?亲子杀亲母,你是不是人啊。”
温楚这?话刺痛了李惟言,他怒目而视,吼道:“都怪你!!若非是你!”
李惟言话还曾说完,就?被打断。
一声清脆的响声在空气之中荡开,温楚丢了剑,朝李惟言的脸上狠狠打了一耳光。
胡云莲不可思议,“你敢?”
温楚没?有理她,只是朝着李惟言冷冷说道:“我告诉你,李惟言,我不欠你的,我这?辈子就?算是负尽所有人,可独独你,也?只有你,我从未有所亏欠。你这?样的人,没?有心,我喊了你七八年的皇兄,救过你两回,也?从比不得你在父皇母后那处六年之中受到的委屈。”
“既然剪不断理还乱,理不清楚所谓的是非恩怨,那便?单单就?是拿年月来算,十年与六年你自打我尚在襁褓之中,为婴孩之时就?曾有的情谊,比不过那六年。”
“李惟言,你想杀我吗,好啊,你杀了吧,做那些?龌龊肮脏的事情干什?么,还累计了他人!”
温楚拿起了地上的剑死活要塞到李惟言的手中,她道:“来,你杀我!我今日就?站在这?处给?你杀,免得你到时候又要背地里头杀这?些?,杀那些?!我也?不想在这?样倒霉,因为你而背上了那无端的冤孽!”
李惟言做梦都想杀了温楚,可是如今真叫温楚把剑塞到了他手上之时,他竟如被定身一般,怎么也?动弹不得,就?连手指都僵硬得可怕,怎么也?弯曲不了。
他的神经紧紧崩着,几乎下一秒就?要崩溃,他这?些?天来,都活在悔恨之中,恨他为何非要在那天动手不他就?不应该动手的,他根本就?不应该动手的!!这?样母后也?不会死了啊。
他恨温楚夺走了他们的爱,可也?没?想过叫他们去死啊。
他想着的从来都是温楚死了,便?是什?么事情都没?有了。
可此刻他被温楚骂得哑口无言,看着手上的剑却?不断地摇头,“不不”
温楚看他这?副懦弱的样子,人都要叫气笑?了,可末了却?也?只是淌下两行清泪。
“好,今日你不杀我,可你我之间?,深恩已尽。只李惟言,你要记清楚,是你杀了母后,这?辈子,你都脱不开弑母二字。”
“母后死前曾也?叫我告诉你,说她对不住你,说你从来都是她的孩子。她叫我同你说的,我不会忘。李惟言,你现在后悔吗。”
李惟言想到了他最后一次同孝义?的对话,是二人争吵。
他问她,他究竟是不是她的孩子。
孝义?说他是,可他见不得啊!
温楚说罢转身就?要离开,就?算是送孝义?最后一程,她也?不想跟他一起。
温楚要走,宋喻生攥住了她的手腕说道:“你先?走,在外面?等我一会,我同他说几句话很快就?来。”
既他这?样说了,温楚自然也?不会去说些?别的什?么了,她点了点头,应了声好便?往外去了。
她走后,宋喻生对李惟言问道:“你说她同我无媒而合,不自尊不自爱吗。可是李惟言,你分明也?这?样利用了我对她的轻易啊。”
宋喻生顿了顿,后说道:“那次齐墨,是你放了出来了的吧。”
那天齐墨被人放出来,绝非偶然,他查遍了所有能查的人,就?是连韩企也?问过,可他也?说不是。
那么还能是谁。
宋喻生推来推去,也?只能猜到了李惟言的头上。
因为,齐墨的出现,让他和温楚都有了可以见面?接触的机会,他们二人有所接触,李惟言自然乐见其成。
毕竟他能为了讨温楚开心,而去帮她的兄长。
李惟言到了最后坐享其成。
李惟言没?有否认,到了现在也?不再假装些?什?么了,他大笑?了两声,眼睛也?红得不像话,他给?宋喻生鼓了鼓掌,他道:“宋喻生就?是宋喻生,就?是连这?都逃不开你的眼啊,就?算是知道了又怎么样呢,如今,天下之主,是朕!”
坐拥天下,对他就?是这?样大的执念。
他从前一直都说灵惠帝如何厌弃他,而他又过得如何艰辛的,众人面?前他也?是一直不过是那样谨小慎微,温润如玉的皇太子。
可是,只怕如今这?样才是他的真面?目,每走的一步都在算计,而谁又知道他究竟是从何时就?开始筹谋,或许是温楚十岁失踪的那一年?
这?个答案谁都不知道,唯独李惟言一人清楚。
而他今后,也?要继续这?样伪装下去,即便?是无边江山又如何?杀母弑妹,就?这?样让他快意吗?
想也?未必。
宋喻生觉得他的精神已经带了几分不大正常,都懒得理他了。其实若他真的想同李惟言斗,自是有的是办法,可他觉得,李惟言如今这?样活着,怕也?不会有多好受,如此,他也?犯不着管他。
宋喻生转身就?去殿门口去寻了温楚。
他们二人站在殿外,宋喻生去牵温楚的手,两人面?前是温暖的日光,只要走出几步,就?能沐浴在阳光之下,可身后却?传来了李惟言的声音。
“想走吗?宋喻生,你们凭什?么又以为今日我会叫你们走呢。”
李惟言都不知道宋喻生是如何想的,他今日知道了这?些?,他怎么还放心让他走呢。小心驶得万年船,这?么些?年来,若非是他如此小心谨慎,恐怕也?早死了千百回。
他怕宋喻生报复,断然就?不会叫他们这?样轻松离开此处的。
宋喻生也?料到了李惟言这?人必不会这?样轻易让他们离开,他握着温楚的手更静紧了几分。
两人转过了身去。
宋喻生看着李惟言冷声道:“不就?是卸磨杀驴吗,何须如此冠冕堂皇。”
李惟言一是害怕宋喻生报复他,二自然也?不放心他这?样势大的、同他有仇的权臣在身旁。
他是一个狠心的政治家,他比灵惠帝还要狠心得太多。
但他能这?样狠心,也?少不了受那个“良善”的灵惠帝影响。
若非是灵惠帝如此逼迫他,他也?成不了如今这?样。
不成疯便?成魔
李惟言如今已经快有些?疯了。
原本以为这?些?东西被揭穿了,他能释怀了,他就?能好受一些?,可为何,如今心却?若本千万只虫蛇啃噬一般难受呢。
李惟言笑?了笑?。
没?关系的,没?关系,很快就?好了,很快就?什?么都好了。
等一会他把那些?讨厌的人都赶走杀了,就?会好的。
宋喻生觉得李惟言有些?可笑?,他问,“你凭什?么以为你能拦我呢?就?凭你是皇帝啊?”
此话狂妄至极,可偏偏宋喻生就?是有说这?话的资本。
若非是宋喻生,李惟言确也?难登此位。
李惟言却?没?被这?话激怒,他拍了拍手,随着他的动作的完毕,从别处走出一人来。
宋喻生朝着此人看去,正是他的生父宋霖。
他几乎很快就?明白了李惟言是什?么意思了。
他想要联同宋霖,一起对付宋喻生。
若说宋霖,又为何要同李惟言一起呢。
无非不过“听话”二字。
宋喻生不听话了,便?叫宋霖万万不能忍受,难以忍受到了甚至都容不下他了。
宋喻生本也?嘴角勾起了一抹讽刺的弧度,看着宋霖的眼神也?只剩下了一片冰寒,他讽道:“父亲,怎么,他是许了你什?么好处,叫你连我也?能舍了?”
李惟言定也?给?了他许多的好处,不然,宋霖就?算出手,也?不站在他那一边。
温楚也?猜到了事情的大概,如今宋霖出来,除了是站在李惟言那边一起对付宋喻生的,又还是能是为了什?么。
她怕宋喻生难过,在一旁仰头看他,她轻声道:“宋喻生,我在的,我一直都在。”
身边微风吹过,两人的发丝都缠到了一处。
他微微侧头,两人视线相撞。
女子目光都带了几分坚定,分明是那样娇俏的脸,却?予人以无限力量。
宋喻生在这?一刻忽然明白,是啊,她在,只要她在,不就?什?么都好了吗,其他的,有那么重?要吗,他又何必去在意呢。
他这?一生之中,为着自己而活的日子也?叫屈指可数,从始至终厌恶宋家,却?又成为宋家最锋利的那一把刀,他内心为之所期望的一切都与之背道而驰,他生而为神童,承天地之气应运而生,他为他,又不为他,他这?一生好像是许多人,可真的他,又有谁能识得几分去。
世人慌慌张张,皆图权图利,他从小到大也?皆为此而奔波,可这?究竟有什?么意思啊,这?些?不是他想要的,分明都是宋家想要的。
他们又舍了他,他为何又非要留在此处呢。
他想明白了,竟还笑?出了声来。
这?回,不是他们舍他,是他舍他们。
他岂会再给?他们杀他一次的机会呢,就?算非要见血,非要决裂,也?阖该他来说。
他不要了,叫他们去争吧,他且就?在一旁就?看着了,看他们与虎谋皮,将来究竟还能不能好。
宋喻生笑?了笑?,他看着他们道:“让宋霖来,无非是想要不认我这?个儿子罢了,再将我逐出国?公府,是吗?如此,国?公府世子的名头不在我的身上了,你们便?是以为,我的一切你们都能轻易夺去是吗。”
宋喻生几乎是从喉中发出的轻嗤,不屑到了极点。
他如今就?是连宋霖父亲都不喊一声了,而是直呼其名。
他这?是想要同他一刀两断!
宋霖他们确实是这?样想,可直接叫宋喻生揭穿,叫人瞬间?都哑了声。
宋喻生道:“你们且记住了,今日,是我自己甘愿离了国?公府,国?公府世子,我不要,大理寺卿我也?不做了。”
从今之后,他不是什?么金尊玉贵的国?公府世子,也?不是什?么二十岁的状元郎,不是大理寺卿,更不是什?么氏族第一公子。
他是他,他是宋喻生,也?只是宋喻生。
只是宋喻生此话一出,在场之人皆不曾反应过来。
他他说什?么?不要了?全都不要了?!
这?么多年流的血,吃的苦,就?这?样都不要了吗?!
他就?这?样放弃了吗?
李惟言显然不信,还以为宋喻生是在耍些?什?么花招。
他蹙眉问道:“你是不是还想着骗人,还想着什?么阴谋诡计?”
宋喻生这?人实在叫人忌惮。
李惟言不得不去忌惮他。
宋喻生见他们分明一个两个都欣喜得不行,偏偏却?又再三踟蹰不敢相信。
他唇边勾起了一抹冷笑?,“我说了不要便?是不要,我又不是你们,口是心非,人面?兽心。只我要出宫,离京。此后,我会全权移交官印与其他一切的章印。”
这?些?东西,只有待他们安全了之后才能给?了他们,否则的话,难保叫他们再起歹心。
宋霖怕他报复,问道:“你跑了?到时候若”
“你不信我?可你们也?只能信我了,若你们不答应,我保证,今日必不叫你们如愿。”
若他们不应,今日就?算是争得头破血流,宋喻生也?绝要去争。
李惟言最后权衡了一下利弊,最后还是放了他走。
宋霖道:“皇上,他那子,睚眦必报啊!!若是他要报复的话”
“不,他不会了。”
李惟言看着两人离开的方向,宋喻生牵着温楚的手,他微微侧头看着身侧的女子,阳光照在他们的身上,天地之间?似乎只剩下了他们二人。
李惟言忽在看到他们的这?一瞬间?,竟也?能明白宋喻生的所作所为了。
两人手牵着手离开的模样,一对俊男靓女,恍若神仙眷侣,又有什?么能比这?样还叫人艳羡呢。
宋喻生这?人,不在乎名不在乎利,有了这?样的结局,不已经是人生美?满了吗。
他们的身影逐渐在李惟言的眼中变得模糊了起来,从始至终,温楚看他的眼神除了嫌恶,也?只剩下了嫌恶。
他做了这?样的事,派人杀她,却?害死了孝义?,他于温楚,实在是个自私自利到了极至的小人,自也?没?什?么脸能再去凑到她的跟前。
终于赢到了最后,这?皇宫里,乃至这?京都里面?,都不会有那讨人厌的温楚了。李惟言嘴角勾起了一抹笑?,只这?笑?,却?也?叫人看不出来是有多么快意。
他喃喃道:“死了,走了,好甚好!活着做甚,留下又做甚好,甚好!”
李惟言越说越是癫狂,忽又大笑?了起来,笑?着笑?着却?又流起了眼泪,胡云莲在旁边被他这?样骇得捂嘴,不断后退。
李惟言注意到了她的动作,他的眼睛忽地扫向了她,他眉头蹙起,像是极其不解,问道:“你嫌弃我?你也?嫌弃我?啊莲,你我是夫妻啊,他们厌弃我便?罢了,可我是你自己选的郎君啊!你为什?么也?要嫌弃我啊?!”
胡云莲被他这?样吓到,想要逃跑,却?因太过慌张,脚底被绊了一下,竟就?这?样从台阶之上摔了下去。
她的身下很快就?涌出了一滩血来。
李惟言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惊到,甚至都还不曾反应过来,周遭的人大声喊道:“快!来人!传御医!!”
霎时间?,皇宫里头乱作了一团。
也?不知道过去了多久,胡云莲肚子里头都成了形的孩子,始终是没?有保住。
日子就?这?样不紧不慢的过了下去,那日皇城里面?发生的事情也?无甚人知晓。
李惟言登基之后,便?是庆理元年。
在庆理元年,方晋为皇太后的孝义?,在前朝皇帝灵惠帝头七那日,也?遭到刺客杀害,这?一元年注定不大平凡,而后在孝义?头七那日,庆理帝李惟言的皇后也?不慎在那一日滑胎落红,又因孩子月份太大,皇后最后也?还没?能挨过去。
方一改朝换代,可出现的灾祸实在是太多太多。
先?皇、先?皇后、甚至皇后的相继离世,似乎成了一个可怕的魔咒,让人觉察几分不祥的气息。
而就?连曾经在皇太子之时还算是十分清明的庆理帝,在经历了这?接连的意外之后,竟也?有些?疯疯癫癫,看着竟如步上了先?皇灵惠帝的老路一般。只他倒没?般幸运,毕竟当初在如何,也?是宋喻生在宋家做镇,才叫出不来什?么些?改朝换代的大事,可这?回宋家自从以二房为中心,二房的那位大公子即了世子位之后,仗着当初宋家宋喻生的那些?功劳,没?少拿大,便?是连庆理帝也?不愿放在眼中。
当初宋家的求稳长安,换了个人来看,也?不过像是个笑?话。
至于李惟言当初在灵惠帝死前起的誓:若此生负温楚,便?死无人埋,生无人拜。
只恐真叫誓言成了真。
而叫人费解除了为何这?大昭皇朝突然就?起了这?样的动荡之外,还有关于那一代传奇,定国?公府的世子宋喻生,为何会突然从宋家离开,竟就?连大理寺卿的位子都不要了,与此同时一同失踪的温楚,也?引起了不小的讨论。
民间?对二人有颇多传闻,甚有人说甚什?么早早看出宋喻生同温楚二人之间?有所端倪,说不准两人便?是一同离开,但这?也?终究只是一种?猜测,无人知晓其真实缘故究竟为何。这?件事情一直没?有答案,便?一直为人去热衷讨论,即便?之后距离当年旧事过去了有一年夺多之久,也?仍有不少的人去论此事。
时至深春,大地百花新。
温楚同宋喻生走在了一条乡间?小路上,这?里偏居南地,天气之间?已经带了几分暑气,路上也?依稀有了蝉虫鸣叫的声音。
两人这?一年来在路上走走住住,一半的日子都在路上走,走了一年,也?终于从大昭的北地走到了南地。
南地此处的人颇为热情,尤其是乡野之中,邻里之间?。他们今日去了镇子上面?逛了会,现下回了村子里面?。
温楚走得累了,便?侧头去看了眼身侧的宋喻生。
宋喻生头都没?回,只余光一眼,便?晓得温楚的意思了。
他自觉地往温楚面?前蹲下。
宋喻生还是那样爱穿白衣,模样也?一如之前,唯一变化?的便?是从前颇为凌厉的眉眼之间?如今也?只剩下了柔和。
温楚趴到他的背上,攀着他的脖子。
她有些?疲累了,可口中还是絮絮叨叨说道:“此地还真真不错,早就?在那本游记里头说了这?好,今个儿去镇上看了,果真不错。”
日薄西山,鲜红的夕阳照在了两人的身上,只剩下了温暖鲜活,傍晚的风吹过,刮动周遭的树木,发出了簌簌声响。
宋喻生将她背得稳稳当当,听见了背后传来的声音,他低笑?了一声,“那当初怎不住镇上,非要来村里住呢。”
说起这?个,温楚便?来了劲,她回道:“这?你便?不懂了吧,镇上自有镇上的好,可村子也?有村子的好,邻居大婶家里头的那双生子多有趣可爱,平日里头最喜欢逗他们玩了,这?好玩有趣的小孩子镇上可就?没?了。”
村子里面?更有人情味些?。
说起孩子,宋喻生的指尖有意无意剐蹭了下她腿上的肌肤。
温楚脸微微发红,蹬了他一脚,“老实些?,路上走着呢。”
宋喻生果真不再动了,他眼睛弯了几分,“好玩有趣,那你想要吗。”
温楚趴在他的背上,也?故意咬上了他的耳朵,含糊警告道:“你在说这?些?不正经的,到时候叫人听见了”
宋喻生说的话倒不会叫人听见,只是温楚的动作将好就?叫隔壁邻居瞧见了。
那邻居见两人在那里腻歪,刚要打招呼的声音硬生生吞了回去,她道:“本还想着你们怎么还没?回来呢,刚好烧了饭等你们一起吃些?呢”
温楚只觉面?红,头都埋到了宋喻生的脖颈里面?,没?脸见人。
反倒是宋喻生,见温楚这?样窘迫笑?得越发快意,他朗声道:“好,婶子先?回去,楚娘面?薄,我哄她一会就?来”
宋喻生话还未曾说完,温楚的手就?往他背上拧去,饶她在胆大,这?种?事情叫人撞破,自觉不好意思,偏这?宋喻生还这?样不肯饶她。
她低声警告道:“你若再说,晚上莫要上床了。”
宋喻生马上将话咽了回去,和邻居又说了两句,她便?先?回了。
宋喻生偏头,蹭着温楚的脸,他问,“这?么狠心,不让郎君上床的吗。”
温楚同他争执,“若非是你个讨人厌的郎君咄咄逼人,也?不会被赶下去。”
“那我错了,不赶我,好不好。”
温楚不吭声,势必想叫宋喻生下次再也?不敢。
宋喻生明白她的意思,出声道:“我下次再也?不这?样了,好不好。”
温楚听他这?样说,才也?贴过去蹭了蹭他的脸。
“好吧,那这?样,我原谅你啦。”
宋喻生朗声笑?道:“楚娘果真是这?天底下最最良善的姑娘啊。”
两人说说笑?笑?的声音在山野之中格外清晰,夕阳的余晖照在他们的身上,将他们的身影在地上拉得十分之长。
一阵清风吹过,带动了四周繁盛枝叶随风乱颤。
此刻,山野烂漫,笑?语宴宴,好在历经世事,所有苦痛终究踏过,最后终也?换来了一双有情人得偿所愿,永不分离。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