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节

“用什么?”

“遮瑕膏。”

因为化妆师从马德里过来的车晚点了,今天太阳很大,林泠玉放了一些补妆的东西在他裤兜里。

萧经闻犹豫了下:“还是别了,就…就这样吧。”

林从沚也没再坚持,他指了指自助餐台:“吃点东西吧,她们在那边的房车里做准备,等下就过来了。”

人越来越多,都是林泠玉和hannah的亲友们,他们之中有人认得林从沚,就过来打招呼。

婚礼上酒水充足,香槟和冰淇淋放在同一个大冰柜里,萧经闻想找点纯净水都找不到。

“hannah也是个酒蒙子。”林从沚捏着香槟杯,“所以这场婚礼上能入口的液体,可能只有化掉的冰淇淋。”

萧经闻认命地点点头:“我刚刚居然还想找杯咖啡。”

“那你有点痴心妄想了。”

“……”萧经闻无奈地看了他一眼,在餐台上拿了个盘子。

为了照顾宾客的妆面,婚礼餐台上的食物都被切成了小块,一口就能吃掉,避免弄花口红。萧经闻尝到一块口味不错的mini三明治,于是又拿了一块,很自然地喂到林从沚嘴边。

他吓一跳,后撤一步,瞪他:“不是说好了偷偷的吗。”

萧经闻面无表情地收回手,塞进自己嘴里,小声道:“又没人看见。”

他脸上没表情,眼神却幽幽的,竟有些委屈。林从沚就怕这种,闭了闭眼,说:“你忍耐一下。”

话音刚落,那边两位穿白婚纱的新娘下车了。乐队开始演奏婚礼进行曲,大家主动站到花道两旁,花童前边两个后边两个,撒着花瓣。

林从沚在人群里看着他妈妈,妈妈笑得很幸福。今天室外温度36摄氏度,一身板正的西装,真的人都要烤熟了。

但都没关系,今天他很开心。

宾客们盛装出席,每个人都注视着她们,这是一场充满爱意的婚礼,双方交换戒指,亲吻,抛出捧花。

他又想起昨天霍老师说的话,画作是绘画者的精神外化。他的确很少写生珠宝,可能自己画的时候没有意识到,眼下再回想,他的确把那枚戒指画得很亮。

在大海上漂泊的五年,他的画作多冷色调,或者像海上残月那样的暗色。

他给自己的理由是因为作息不规律,每每到太阳要落山了他才起床,所以写生多半只能画暗色的海。

但这理由站不住脚,他这五年的作品里没几张是暖色。上一次到塞维利亚的时候他妈妈就问他,要不要就在这里定居,和妈妈一起生活。

那个时候林泠玉是真的很担心他,画作太过压抑。但林从沚是成年人了,没法捆在身边,况且林泠玉也明白,他需要自己面对。

林泠玉在和亲友们拥抱,间隙里看向他,朝他wink了一下,林从沚也wink回去。

大家在跟着音乐跳舞,他旁边站着萧经闻,萧经闻正看着他。

萧经闻忽然凑近过来,说:“你把我西装外套撩起来。”

林从沚准备去餐台吃点东西来着,刚转一半身,听他说这话:“我为什么要这么做。”

“撩一点点。”萧经闻解释,“不是你想的那种。”

林从沚是有点好奇的,他四下看了看,大家要么自己跳舞要么围着新娘。然后向他平移挪动一步,捏住萧经闻的西装下摆,掀开了一点……

“!”

先一惊,然后迅速捂住他前后衣摆:“你怎么穿这条腰带?!”

五年前他送给萧经闻的粉色皮带。

“嗯。”萧经闻点头,“不是说偷偷的吗,你干嘛搂着我腰。”

第29章

林从沚送过他很多稀奇古怪的东西, 粉色皮带只是其中之一。

这东西说到底其实就是他想捉弄萧经闻,皮带这种东西要不外露也简单,不脱外套就成。五年前的萧经闻穿着粉色皮带去上班, 恨不得把西装下摆黏死;五年后的萧经闻又穿了这条皮带,他恨不得风再刮大点儿。

“你真是……”林从沚吸上来一口气,半晌找不到词,“真是……”

‘真是’了几回,终于先是松开手, 然后咬牙切齿道:“岁月让你更加从容了是吧。”

“嗯。”萧经闻随意地整理了一下领带。今天风确实挺大的,虽说倒是没人特意去看别人系的什么皮带, 但林从沚开始在意了!

这种感觉很割裂, 一方面这是萧经闻自己的穿搭,他一个33岁成年男性有权利选择自己穿什么,另一方面林从沚就是没由来的涌上一股巨大的羞耻感——

让他回忆起刚上初中的时候,他姨妈带他去逛商场。那时候商场里有个美术机构在招生, 请适龄的孩子去免费使用画具画画。他姨妈可开心了, 牵起林从沚就过去,特骄傲地告诉人家‘我们家孩子可是小画家!’

林从沚当时无比希望能有个贝利亚融合兽之类的怪物一脚把这个商场…不,把整个城市踩平。

大概就是这种羞耻感, 致使他盯着萧经闻, 眼神不善。

那厢没所谓的,眉眼含笑地看着他。

林从沚回国的机票是婚礼第二天上午,但萧经闻当天晚上就要离开。

婚礼结束后萧经闻以‘你送送我吧’为理由,把林从沚带回自己住的酒店。

听上去是暧昧不清的理由,但萧经闻确实赶时间回国, gleam还有一堆事情要处理。所以到了他酒店后真的就是看着他收拾了一下行李,然后等出租车来。

期间萧经闻换了套衣服, 没避着他,他也没闪躲,身材这么好,不看白不看。

换衣服的时候他先脱了西装外套,于是那条粉色皮带自然而然完全展露在林从沚面前。其实挺滑稽的,白衬衫黑西裤,芭比粉的皮带,林从沚坐在单人沙发里,偏过头笑了下。

“需要我去卫生间换吗?”萧经闻问他。

“不用。”林从沚换了个姿势,随性地靠着,托着腮,说,“多此一举。”

“那好。”

他就继续脱衬衫,先扯了领带,先单手扯下来,再拽出窄头那一端,接着整条从领子抽出来,随便卷一卷丢进行李箱。

近些年没有松懈锻炼,自律的总裁依然维持着健身习惯,其实上次在画廊搬画的时候,林从沚就看出来了。身材还是很好。

上次是打湿的衬衫贴在皮肤,这次可以直接看。他衬衫从裤腰里拽出来,萧经闻脱衣服的每个动作都劲劲的,扯得一步到位。再解纽扣,两人对视着。大开着口的行李箱里乱七八糟,和两个人此时的心境一样。

衬衫也丢进去,那件雪白的衬衫落进行李箱,萧经闻健壮的上半身完完全全露给林从沚。他不是刻意练的肌肉,没有蛋白粉堆积出来的效果,而是更富有力量感。

隔音效果上乘的酒店房间里,林从沚吞咽的声音清晰又羞耻。两人在长久的默然对视中,眼神逐渐朦胧,即将日落的时间里,城市从光明走向晦暗,日影西斜,他们恍惚间好像都看见五年前的对方。

五年可改变的东西太多,人们总想追求某种稳定的‘永恒’,但无奈的是这世界的一切都在改变。

从前萧经闻平静地接受了分手,因为他觉得任何人都不能让林从沚截趾适履,他自己更不能。

如今萧经闻平静地在他面前脱衣服,现在他有能力让林从沚画他想画的东西,过他理想化的生活,得到他想要的一切。

天边残阳看起来很烫手,面前的萧经闻也是。

他走到沙发前,一条腿跪在林从沚腿边,弯腰低头,手捧起他脸,向他嘴唇吻下去。

萧经闻果然很烫,他感觉到了。

不同于上次那个冲动的吻,这个吻温柔到让他四肢百骸软得像拎不起来的糖稀。

嘴唇贴上来的瞬间,林从沚闭上眼,又睁开,他最后确认了一下,是萧经闻。33岁的,已经分手五年后再次吻过来的萧经闻。

由于他单腿跪上来,沙发软垫陷下去一块,林从沚不得不直起腰来迎合他。萧经闻顺势搂起他后腰,继续加深这个吻。

他叼住林从沚舌尖的同时,林从沚伸手摸上他腹肌。不难看出,他既想往上摸,也想往下摸。

五年前第一次接吻的时候,萧经闻紧张得像个处男——不过当时确实是个处男。

那天是毕业展的第二个礼拜,展厅门口的积水没过了第二级台阶,校园的电子大屏上弹出应急广播,暴雨红色预警,请注意防范。

时间是下午三点整,他们学校的毕业展不需要门票,免费预约即可参观。雨大得可怕,伴随大风,积水上还飘着不知道谁的单只拖鞋。

原以为这种天气应该不会有人再过来参观了,结果英勇的市民还是排除万难,更有甚者还抱着孩子,三五岁样子的小孩。

也是因为毕业展没有设任何门槛,所以老师提前告知了他们,尽量在展厅里,守在自己作品附近。油画系的还好,画裱起来,蒙一块玻璃挂在墙上,其他学院的就有点倒霉了。

壁画系一个姑娘的毕业作品是宠物墓碑,那姑娘从小家里就养了很多小动物,有的是别人家宠物生崽送的,有的是路上捡的。小动物的生命短暂,姑娘人生经历过很多次和宠物的告别。于是她为自己从小到大死去的宠物们做了小小的墓碑。

姑娘的作品刚展出的时候,林从沚和其他同学过去参观了一次,拍了很多照片。没成想,那天因为大雨积水,姑娘来晚了,作品全被人拿走了。

说‘拿’不如说‘偷’,后来看了监控,这些牵着小孩的父母直接把玻璃罩掀开,从里边拿走这些小猫小狗的浮雕墓碑,然后塞进孩子手里。

那天林从沚和前几天一样,在自己画旁边靠着墙玩手机。玩着手机,忽然看见路过的小孩手里拿着自己同学的作品,当下就猜到是自己拿的,于是上前理论。

——他一男大学生怎么‘理论’得过中年夫妻。

林从沚质问他们为什么偷展品。

对方一下就炸锅了:什么叫‘偷’啊你哪只眼看见我们‘偷’了?它们又没上锁,又没说不能拿!你诽谤!你污蔑!我孩子这么小!

……总之就是那一套。

林从沚不管那么多,直接弯腰,把小孩手里那个巴掌大的小墓碑抢了下来,不多废话。

那孩子一哭,夫妻俩彻底疯了,劈手要打他。

也是巧了,路过两个雕塑系的同学。说得直白点,雕塑系学生…尤其是刚刚干完毕业作品的雕塑系学生,无论耐力还是爆发力,都相当强。

况且大家平时相处得挺好,眼见同学要挨揍,哪儿能看得下去。雕塑系同学直接快步走过来,上去就抡了一俄式大摆拳——

还骂了句‘妈的搁我学校撒泼?问过我没有!’

结果就是报警了。

萧经闻赶到的时候,林从沚还有点懵。

“我同学打人了。”

“打的谁?”萧经闻被淋了个透潮,刘海的水顺着下颌往下淌。

他以为他同学打的是他,都准备好从法务叫律师了。

“不认识。”林从沚眨眨眼,“那人偷了我另一个同学的展品……”

警局那儿,林从沚给萧经闻说了来龙去脉,他才放心。

无论如何雕塑系那哥们都是见义勇为,那时候已经是傍晚七点多,被偷展品的姑娘也到了警局,后面导员也来了,带来了展厅的监控录像。

监控里能清楚看见看展的夫妻俩之中,男的劈手要扇林从沚,林从沚条件反射瑟缩住肩膀。那画面萧经闻是指甲掐了下自己手心才忍住没有补一拳过去。

警局里的夫妻俩依然振振有词,指着姑娘手里的作品,直言道:你早说那是个碑,我也不能拿给我孩子啊,晦气东西,值几个钱?犯得着吗?

那姑娘原本性子软,听对方这么说,红着眼一字一句反驳道:我简介里写得清清楚楚宠物墓碑,您是不认字吗?不问自取即为偷——哦,我忘了您不认字,那应该也没人教您做人的道理,我理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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