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长引着一行踏入黑山军大营,仿若踏入另外一方独特的世界。
为首的老者目光首先被一片开阔的练武场所吸引,只见一众剽悍的士卒正于其间挥汗如雨,展开热火朝天的操练。
他们之中,多数人袒露着上身,古铜色的肌肤在骄阳的倾洒下,似被镀上一层金芒,肌肉的纹理犹如大地的沟壑,随着手中兵器的舞动而贲张律动,彰显出原始雄浑的阳刚之美。
那此起彼伏的“哈!哈!”呼喊声,恰似雷霆乍响。
有的汉子双手紧握长刀,刃锋在空中划过,寒芒闪烁,带起猎猎风声;
也有两两一组的汉子,一方擎举木盾,一方挺举短矛,攻防之间,木盾与短矛的碰撞声不绝于耳,“砰砰”闷响恰似战鼓擂动,他们的眼神专注而坚毅,犹如锁定猎物的苍鹰......
这座大营雄踞于太行山的幽深山谷之中,四周的山峰如巨人林立,直插云霄,巍峨险峻。
山上的树木郁郁葱葱,枝叶繁茂得似要遮蔽苍穹,那层层叠叠的绿,恰似汹涌澎湃的绿色海洋。
微风拂过时,枝叶摇曳,绿浪翻涌,沙沙作响之声仿若海洋的低语。
山谷间,一条澄澈的溪流蜿蜒而过,溪水在阳光的轻抚下,闪烁着万千细碎的光斑,跳跃闪烁。
也有湍急的水流奔腾,撞击在溪石之上,溅起的水花如碎玉纷飞,啦啦声在山谷中悠悠回荡。
溪边,繁花似锦,各种不知名的野花肆意绽放。
草丛里,不知名的小虫的叫声此起彼伏,交织成一片。
间或有几只野兔在草丛中疾窜而过,灵动的身姿似电,瞬间惊起栖息于枝头的鸟儿,它们振翅高飞,啼鸣声清脆婉转。
营地的一角,数位汉子围坐成圈,正精心打理着各自的兵器。
他们先用粗糙的布块,仔细地拭去兵器上的污渍与锈斑;
而后取出柔软的兽皮,蘸上少许油脂,沿着刀刃与矛尖缓缓涂抹。
兵器是他们最亲密的战友,唯有悉心呵护,方能在沙场上并肩作战,无往不利。
紧邻其旁的空地上,几位厨艺娴熟的汉子正为众人筹备餐食。
简易的土灶台前,火焰熊熊燃烧,锅中的粗粮粥咕咕翻滚,热气腾腾,散发着淡淡的香味。
这些人手法利落,切着刚采撷的野菜与珍贵的梁肉。
一名汉子边切菜边笑道:“今儿个这野菜鲜灵儿嘞,再加上这肥实嘞好肉一咕嘟,保准能把大家伙儿嘞馋虫都勾出来,到时候恨不得把自个儿嘞舌头都咽喽。”
另一位汉子则笑着回应:“你就可劲儿瞎咧咧吧,要是不好吃,看我咋收拾你。”
另有一些汉子闲适地躺在营帐外的草地上休憩,他们仰望着湛蓝如宝石般的天空,尽情享受着这片刻的宁静与安详。
有人沉浸在对家乡的思念之中,口中喃喃诉说着家乡的亲人和往昔的美好回忆,眼眸中满是眷恋与深情;有的则神情凝重地探讨着近期的战事,对未来的战斗既满怀期待,又不乏担忧与忐忑。
在大营的一隅,几个天真烂漫的孩童正嬉笑玩闹。一位虎头虎脑的小男孩,手持自制木剑,兴奋地与小伙伴们比划较量,口中念念有词,仿佛自己已是那驰骋沙场的英雄。
一旁扎着羊角辫的小女孩,看着他们玩耍,不时发出银铃般的笑声。
妇女们则聚于一处,有的专注于缝补衣物;有的晾晒着洗净的布巾。
她们偶尔会抬首,望向练武场的方向,目光中饱含关切与自豪。
那是对自家男人深深的牵挂与坚定的信任,即便身处乱世,亦有这一方温暖的港湾。
不远处,几位年事已高的老者正安然坐在树下乘凉,他们神态悠然,仿若超脱尘世。
其中一位老者缓缓捋着花白的胡须,沉浸于往昔的回忆之中,讲述着曾经的战火纷飞:“俺就念想当年嘞事儿,俺这老头子以前也在战场上玩儿了命嘞杀,那时候嘞仗啊,比这会儿可狠嘞多咧,刀光剑影闪来闪去嘞,眨眼儿嘞功夫就能要了人命啊……”
也有人扯着嗓子喊:“打仗有啥好嘞?咱本本分分嘞种地,娶个媳妇过日子不中吗?
一说起打仗,死嘞可都是咱这些平头老百姓。也怪咧,就数咱老百姓吆喝嘞欢实。
我瞅你是被打仗吓嘞脑子不清醒咧。”
老者听了,长叹一声回道:“这日子黑咕隆咚嘞,没个亮儿,活着也是活受罪,死了倒还清净嘞。”
其余人众听了又是一阵默然。
有人说道:“燕帅领着咱,还能过上几天安稳日子。可就是这山里嘞地太少咧,种出嘞粮食不够吃,外边嘞仗还一个劲儿嘞打,没个完!”
“都说那大汉天子是暴君,俺可没觉着他有多暴,倒是那些个念过书嘞豪强大户们,那脾气才叫个暴躁嘞。
......
与此同时,众人口中的燕帅,帐前的大纛上书写的却是“大汉”“平难中郎将”字样。
张燕孤然伫立在一幅巨大且详尽的山川沙盘之前,他身形偏瘦,双腿却健壮修长。
,!
其深邃的目光如炬,正紧紧地锁住沙盘上的山川河流、关隘要地。
此刻眉头紧蹙,几乎能夹死苍蝇。
孙轻与王当二人在一旁,面色凝重,低声地探讨着当下错综复杂的局势。
孙轻面容清瘦,眼眸中透着一丝急切与焦虑,说道:“你瞅瞅,咱一回回嘞向冀州牧韩馥递好话儿,想跟他交好,可那韩馥咋着?
压根儿就不搭理咱,跟没看见一样,就好像咱是路边嘞小蚂蚁,他根本就没把咱当回事儿。
盟主袁绍那头儿吧,虽说也有个回应,给咱说了几句宽心话,可那热乎劲儿明显不够,就跟糊弄人嘞一样,一点儿诚意都没有。
要我说,咱不如去投靠天子,扭头去打韩馥,说不定还能在这乱哄哄嘞世道里寻摸出个活路,蹚出条光明大道嘞。”
王当闻听此言,顿时瞪大了双眸,眼中满是惊愕与反对之色,更是连连摇头。
激动之下,其魁梧壮硕的身躯微微颤抖,声音洪亮如洪钟,高声反驳道:“可别瞎咧咧!
你忘了白波军嘞惨样儿啦?
白波谷叫朝廷大军跟秋风扫落叶似嘞给平了,河东郡嘞那些个豪强也都被杀了个精光,人头咕噜咕噜嘞滚,血淌嘞跟河一样,惨得没法儿看啊!
咱燕帅以前投降了又反叛都好几回了,天子能轻易要咱?
这不是自个儿往网里钻,找死去吗?
你这想法也太傻太天真了,这不就等于把兄弟们往火坑里推嘞嘛!”
二人你一言我一语,各执一词,互不相让,争论之声愈发高亢激烈,整个营帐中都回荡着他们激烈的争吵声。
张燕本就心烦意乱,被他们这般激烈的争吵搅扰,更是觉得脑袋嗡嗡作响。
恰在此时,帐外传来一阵急促的通报声,言有贵客来访。
“快快有请!”张燕立即大声说道。
说完之后,又起身道:“罢罢罢,咱们一起去看看,我都不知道,我有什么贵客!”
一时众人出去,张燕又仔细询问了一番,可不问还好,一问更加毫无头绪。
不是韩馥的人,也不是袁绍的人......总不能是天子的人吧,天子要来的话,早该来了。
不对,天子的人来的话,也不对,方向不对,北面来的,天子来人应该是南面来。
张燕匆整理了一下自己略显凌乱的衣衫,将披在身上的红色披风往后用力一甩。
紧接着,他仿若一阵迅猛的疾风,脚步生风,健步如飞,一路飞奔。
看到这一幕,孙轻和王当一阵无语,两人老老实实的让人牵过马匹,然后上马之后,再去追张燕。
没办法,张燕那可是爱奔跑的人......两条修长的大腿摆动起来,快如闪电。
......
当张燕如同一道迅疾的闪电划破长空,匆匆赶到山脚大营时。
只见车马之前,一位老者宛如古老雕像,傲然挺立。
远远看去,老者那身姿,恰似崖顶的苍松,虽饱经岁月的严酷磨砺,却依旧笔挺而坚韧。
仿佛能承载起世间万物的重压,坚不可摧,散发出一种令人望而生畏的气场。
走近些之后,可见老者身着一袭看似朴素无华的青布长衫。
然而,这身平凡的衣衫穿在他的身上,却似被注入了一种超凡脱俗的气质。
微风缓缓拂过,长衫随之翩翩飘动,令周遭之人不由自主地心生敬畏之情。
他面容清瘦,皱纹,恰似古老而沧桑的树皮纹理,每一道深邃的纹路里似乎都隐匿着无数不为人知的传奇与深邃智慧,增添了几分令人不敢逼视的雄浑威严。
那股久居高位所沉淀积累下来的雍容气度,即便被这朴素的衣衫所紧紧包裹,却依然无法阻挡。
老者的白发犹如冬日山顶的积雪,整齐地束于头顶,几缕胡须在微风的轻抚下,恰似冬日荒原里随风摇曳的枯草,缓缓飘动。
眼神深邃而锐利,仿若两口幽深得不见底的古井;又似夜空中闪烁的寒星,冰冷而遥远,却能洞悉世间一切虚妄与伪装。
张燕目睹此景,心中一凛,当下不敢有丝毫的懈怠与轻慢,连忙迈着两条大长腿疾步上前,双手抱拳,行礼参拜,动作恭敬而庄重:“阁下是?”
老者微微抬眼,目光如电,淡淡瞥了张燕一眼,开口道:“老夫是应该称呼足下为平难中郎将张燕呢,还是称呼足下为黑山军大渠帅张燕呢?”
此语一出。
张燕原本沉稳坚毅的面容顿时僵住,心中犹如敲响了一面巨鼓,“咚咚”作响,思绪也在刹那间变得复杂。
百万黑山军的首领,杀伐果断的张燕,一时之间竟然迟迟艾艾起来。
就在这时,老者的目光忽然如燃烧的火炬一般凝视过来,仿若携带着一种无形却强大到足以碾碎一切的压力,令张燕都不禁心头猛地一紧,呼吸瞬间变得急促而沉重。
老者缓缓开口,声音沉稳而有力:“张燕,你乃是先帝亲自册封的平难中郎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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想当初,先帝心怀仁慈与厚望,委托你经营这太行山一带,赐予你这意义非凡的官职,其寓意便是期望你能以雷霆手段扫平此地的灾祸与苦难,故而名为平难中郎将。
以老夫一路走来之所见,你治理此地的功绩着实可圈可点,很不错,很不错啊。
沿途所见之处,竟然不见一具饿殍横陈于路边,也未曾目睹野狗肆意撕咬尸骨的凄惨悲凉之景。
不仅如此,诸多孩童和老弱妇孺,皆能得到妥善的照料与赡养。
这在如今这烽火连天、生灵涂炭的乱世之中,实在是难能可贵。
你之所为,比之许多徒有虚名的牧守,不知要强上多少倍,平难中郎将,你没有辜负先帝对你的那一片拳拳期望之心啊!”
话说到此处,张燕哪里还能不知晓,眼前这位必定是朝廷派来的重要使者。
不过,这老头气度非凡,话也说的漂亮啊!
对方对他的这番夸赞,如同一股汹涌澎湃的暖流,缓缓淌过他那久经沙场、早已冰封的心田,让他不禁有些心潮澎湃,思绪万千。
其实,张燕内心深处自认为自己对这片土地的管理并非尽善尽美,平日里他只是竭尽全力维持着平衡而已。
很多时候,这里的百姓似乎凭借着自身的顽强与勤劳就能勉强求得温饱,而他也只是在背后默默守护着这一方天地,压倒他们的,似乎从来都是那些苛捐杂税和豪强大户的贪婪。
深吸一口气,张燕强自镇定,再次抱拳问道:“敢问阁下是?”
老者将张燕的神色变化尽收眼底,依旧如同傲然挺立,不为外界的一切所动。
此时,马车中一名少年,忽然大声喝道:“这位乃是与班固齐名的大儒崔骃的后人,冀州安平国崔氏族长,大汉天子的使者,更位居上公太傅之尊,崔讳烈公是也!”
张燕听闻,心中大惊失色,仿若遭受晴天霹雳,整个人都呆立在原地。
他怎么也未曾料到眼前之人竟是在朝中地位尊崇、声名远扬且备受争议的崔烈。
他的脑海中瞬间浮现出关于崔烈的诸多传闻,知晓其本身花钱买官之事早已在民间传得沸沸扬扬,成为街头巷尾众人茶余饭后的热门谈资,饱受诟病。
但是无论在幽州和冀州,他的声名却很威重。
当然,买官其实常态......只不过崔烈之前的人设比较高,所以买官之后,反差太大。
你看曹操的老爹曹嵩,花了一亿才买来太尉,也没有几个人骂他。
反倒是崔烈,只花了五百万,就买了个司徒......不但市井和朝臣谩骂。
其任议郎的儿子崔均也曾经公然辱骂老子,此等惊世骇俗之事更是让崔烈成为众人瞩目的焦点,成为人们口中津津乐道的话题。
当然,这并不妨碍崔烈的权势。
其还有一个儿子是西河郡的太守——崔钧崔州平。
此人管理的西河郡正是南匈奴的驻地,而南匈奴和白波军,以及黑山军这边,皆有着千丝万缕、错综复杂的关系。
张燕这边的马匹,差不多一半以上都是从南匈奴那边购得,因此对于西河太守崔钧,他自然是熟悉得不能再熟悉。
此刻,面对崔烈的不期而至,张燕深知,一场关乎黑山军生死存亡、命运走向的重大会面,缓缓翻开沉重的一页。
崔烈看着张燕惊讶万分的表情,微微一笑,和声说道:“在老夫的劝说下,奋武将军公孙瓒,幽州牧刘虞,都再次归于朝廷。
如今更是起三路大军讨伐叛逆韩馥和袁绍。
原本刘虞要发兵进攻太行山,被老夫劝止。
是故前来,是想平难中郎将,能够迷途知返啊!
不过一路走来,颇为感慨,天下百姓倒悬,只有太行山地,竟还有一片净土。
如今这天下大势已定,大汉中兴在即。
你等虽在黑山拥兵自重,然终究不是长久之计啊。
若能再度归顺朝廷,老夫以上公之尊担保你等荣华富贵享之不尽,且可在这乱世之中寻得一处安身立命之所,为朝廷效力。
凭借你的雄才大略,亦能成就一番辉煌灿烂的功名大业。”
原来,崔烈搞定了公孙瓒之后,听闻公孙瓒与张燕有几分交情,心思便活络起来。
不管怎么说,这一趟都跑这么远了,再立点功劳岂不是更好。
于是便马不停蹄地赶来黑山。
若是刘备在此,定要恭维一句:“崔公,你老才是大汉卷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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