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

这一周几乎无事可做。

西宫月昳只管和宫野志保在横滨的各种地方玩耍,虽然许多店家倒闭了,但中华街、游乐园之类的地方还算热闹。

尤其是游乐园,一段时间不见,生意竟是好了许多,当初魔术表演时的装饰还在,园方也许打算留个纪念,没有拆去。现在却成了某种打卡圣地,西宫月昳和宫野志保路过,看见不止一对小情侣黏黏糊糊。

情侣一号在玩偶兔子面前互相扭成麻花,情侣二号在秋千上面连成一体人,情侣三号咕叽咕叽……

二人不约而同地移开了视线。

“谈恋爱有什么好的。”他恼羞成怒,推着宫野志保去排队玩大摆锤,在上面每一对情侣都变成尖叫鸡,扭曲了脸色就看不出狗粮味了。

“……这些游乐设施无非就是刺激人的肾上腺素,有什么好玩的。”

他和宫野志保大概是最淡定的人了,在上面很安稳地聊天,把这个当作是大型旋转秋千。

“你去东京之后就玩不了啦——”他的声音被风拉得很长,“再加上,我也没有玩过——”

他也没有玩过。宫野志保侧头看了这少年一眼。这倒是看不出来,不管在哪里,西宫月昳都是被人呵护着宠起来的,按理说他想得到什么都能很轻松拿到,没道理从小到大没玩过大摆锤。

高空的风呼啸来呼啸去,耳边的尖叫声也是起来又落下,宫野志保大脑转得很快,模模糊糊冒出一个想法,声音被猛然调转方向的大摆锤打断:“你没有、出来放松过吗?”

“哪有时间放松呢?”

【嗷呜呜呜——】系统也没玩过这种刺激的游戏,跟着周边一群人尖叫,【月月、月月、我还想玩过山车和跳楼机嗷!!!】

刺激的项目走了一遍,两人的头发都乱了。

午饭是在中华街吃的。

宫野志保对自己的饮食控制得很好,虽然一直在美国那种重油盐喜油腻的地方,却没有怎么放纵,以较为健康的沙拉、面包三明治为主。西宫月昳拉着她走进香气满满的中餐店,她甚至有些好奇。

“哟,小兄弟又来了啊。”

“老板,你认识我?”

“当然认识。”老板乐呵呵的,“我知道你喜欢吃草莓麻婆豆腐。”

“……”

西宫月昳收获了一份震惊不解的视线,来自宫野志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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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屈辱道:“今天不吃麻婆豆腐……我们两个人,有包厢吗?”

热腾腾的不辣版本辣子鸡、酸辣土豆丝、蜜汁红烧肉一道接一道端上来,西宫月昳时不时就抢先介绍几句,在老板和其他人眼里,这都只是少年郎拉着女孩出来约会的正常事件——一直盯梢的某人也感到无聊,暂时放松了。

“琴酒还是一直盯着。”

“仍旧用暗语聊天吧。”

他们两人熟悉地交换了视线,先前去玩那些刺激项目,也是为了在尖叫声中避开耳目。在美国研学的时候,他们身边也留了几个组织的人,只不过那几个人都玩不过他俩。但为了方便聊天,他和志保特地搞了一套只有两个人才懂的暗语。

“志保,你有想过脱离组织吗?”

宫野志保神色一暗:“我姐姐还在他们手里。”

“如果说,我有办法让你姐姐离开组织呢?”

“你会有危险的吧。”组织岂是说离开就离开的地方,她姐姐或许被花言巧语迷惑,一直都保留着不切实际的幻想,她却从小浸泡在最深的黑暗里,对这个地狱般的地方没有任何希望,“我也不想看到你冒风险。”

“我怎么会有事。”西宫月昳夹了一筷子土豆丝,觉得这玩意果然比邪典牌麻婆豆腐好多了,“你看我哥,他都浪成什么样了,组织不也对他很宽松么。”

“那又不一样,你哥的能力很强……”

“志保。”

“嗯?”

“其实,如果你的天赋不是医药研究类就好了,”西宫月昳动作如常,丝毫看不出话语里的那一丝落寞,“如果不是这个,我可以很轻松地让你和明美姐姐离开组织。”

偏偏组织里最难动的就是这一类的事,就算他已经掌控了绝大部分的势力,那群老东西还是继续着研究有违天理的药物。他也想过一口气碾过去,把不听话的都杀杀完——反正一个人头也就不过五个能量点。

但行事激进到动了组织根本的话,他这个新上任没几年的Boss一定会被反噬,被这头黑兽吞得连渣都不剩。

还是得一点点磨。

西宫月昳烦躁之下把端上来的菜给宫野志保夹了一堆,直到堆成一座小山:“志保,回去之后工作别太认真,你研究起来一上头就不管不顾的。要知道你一旦能完成那种药物的研究,留给你的只有死亡一条路。”

“我知道。”宫野志保有些无语,“你有没有想过,我没有那么天才,不足以在父母的研究上更进一步?”

西宫月昳大惊:“你不是天才的话,那我们算什么?”

【天才就喜欢自谦!】系统和他一起指责。

“……”

宫野志保也不说是谁学业修得比她还快。

这个狗东西学起来实在太快了,快到她也不自觉被激励起来,朝五晚九,一天到晚不是看书就是图书馆看书。

可恶。

她哪里天才了,她身边分明藏了一窝变态。组织里的几个人就不说了,学起杀人术来好似煞神在世,也听说一个知名作家的儿子从小就有侦探才能,才艺样样精通,来了横滨,更是发现这里的Mafia高层居然有俩十六岁的孩子……

……

“来聊聊吧。”

“可是我们不认识。”

西宫鹤影换了衣服,甚至戴了能挡住半张脸的墨镜,在日渐炎热的天气里穿上了一件宽宽长长的短袖。他其实就在本体不远处,在琴酒附近徘徊保证安全。为了不显得突兀,他也如同周围的游客一样挑捡起那种又贵又没用的摆饰品。

原本西宫鹤影是要拿一个印制了图案的杯子,然而一只手却抢先一步,把漂亮的陶瓷杯拿在手心:“这个杯子很漂亮。”

“嗯。”西宫鹤影扭头,开始关注另外的东西。

噫!他看见这个人的脸就心虚!

可是费奥多尔并不想放过他,甚至是故意凑过来的:“您就是前些日子巡演的魔术师、西宫鹤影吧。”

“要签名吗?”西宫鹤影迅速摆出营业脸。

“……不用。”

费奥多尔依旧在这样温暖的天气里穿着过于厚重的衣服,他那日被蛇一顿绞缠,幸好没有发生骨折之类的悲剧,只是因为腰部、腿部过于劳累久不运动而……浅浅脱臼了一下。

并不好受,养了几天仍旧疼着,走路都慢吞吞的。

但他等不及了。

之所以没有在龙头战争结束之后就立刻退出横滨这个地方,费奥多尔的目的有两个:试着拉拢太宰治,以及……

试着拉拢这只专职情报的大白鸟。

太宰治显然是没戏。只是这个看起来没有任何组织的人,他无论如何也想争取一下。

“我对你没有兴趣。”西宫鹤影脸小,墨镜一戴就显得整张脸更小了,头发又有些长,不留神的话甚至会觉得这是一个一米八的美女,他拿起一个手感还不错的白色玩偶,“如果没什么事的话,请让一下,我去结账。”

费奥多尔乖顺地让开了路,在西宫鹤影走出去几步之后:“我知道你想要什么。”

“嗯?”西宫鹤影停下,说话含着一点鼻音,“我很想要度过一个无人、无工作的周末。”

“你想要自由。”费奥多尔旁若无人地说下去,在热闹的纪念品商店,冷清又不那么冷清的角落,“但这自由并不围绕着你自己。”

“你想要的是——西宫月昳能有自由。”

“我可以实现它。”

西宫鹤影一愣。

“嗯嗯嗯嗯,”他走过去,把毛绒玩偶扣进费奥多尔怀里,“是的,我想要自由,我要自由且安稳地去结账了。”

他随手拿了个全新的玩偶抱住,偏过头时墨镜微微下滑一点,是澄净但冰冷的蓝色眼睛,因为T恤的领口很大,脖颈那点修长高傲的曲线全暴露了:“来自俄罗斯的魔人君,既然我想要的是自由,你有没有想过你也是这自由路上障碍的一份子呢?”

费奥多尔浅浅笑了一下:“您会相信我的。”

西宫鹤影权当自己是个聋子。

这纪念品店的队伍又臭又长,价格还贵,他笼着一只超过八十厘米的垂耳兔在怀里,高挑的身形在队伍里非常显眼。

加上一个同样抱着巨大玩偶的费奥多尔,就更显眼了。

西宫鹤影打定主意不理他,也不看身后的费奥多尔。

“西宫君。”他听见身后的人坚持不懈地追问,声音放得挺轻,距离挺近,呼吸的热度和耳垂碰撞,远远地看着就像是两个熟人在耳语,“也许您不愿意听别的,但若是我想花钱买个情报呢?”

“什么情报?”

——西宫·就算是很有钱也一定要抓住每一份挣钱的机会·鹤影。

“我想问……”

费奥多尔捏着怀里柔软的兔子,垂眸。

“您在横滨有见过巨大的白蛇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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