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进对亲生儿子很是无奈,打小父子两人就犯冲,很是不喜每每与自己对怼的小子,想要狠狠教训一顿,结果却被浑小子一通叭叭讥讽,反倒后悔娶了妾室王氏,心生危机,自也不敢再拿大,老老实实跑去孙氏房里过夜。
主房两侧就是东西厢房,普通人家并无专门的院落,富贵人家自是不同,而且无论是厢房还是院落,东面的永远都比西面的地位更高,被何辅这么一通叭叭后,何进再如何有着小心思,也只能将王氏赶去西厢,将东阁小院老老实实留给长子何辅。
何辅也是累了,将大母朱氏送回房后,又与阿母孙氏一番交待,这才在小婢女挑着灯笼来到东阁。
跟在小婢女身后时,本还想着东阁是座阁楼,在小婢女怯怯介绍下才知道不是,或者说除了后宅是座二层阁楼外,与一般四合院并无不同,是一座占地近两亩的小院。
穷人的孩子早当家,何进虽说是屠户出身,实际上并非真的家境贫寒,在宛城也算是个小富户,关键是何进、何苗早早的前来了雒阳,至于为何留下孤儿寡母在宛城,不仅仅是何进不喜欢自幼便倔强够梗的儿子,很大的原因在于鸡蛋放两个篮子缘故,想着若是雒阳混不下去了就还回宛城,只因大妹先后生下万年公主、皇长子,这才私下卖掉了宛城田产,也激怒了儿子何辅。
母子独守宛城,何辅也早早学会了强横,学会了算计,心性远比同龄人成熟的许多,不如此就会被人欺负、踩踏,更何况身边还有个不知深浅老人相伴教导。
一大早起床,与五年来的习惯一般无二,先是仔细将双手、手臂缠覆了层细布,又用粗糙麻绳一圈圈缠绕,这才对着阁廊下木柱进行密集打击,每一次挥拳重击,口鼻都会伴随着“哼哈”响声,按照老人话语说,只有配合着运气之法才不会伤到了自身,发力也更为凶猛。
《八极拳》、《咏春拳》、《寸拳》以及一些搏杀术,但他还是对《八极拳》最为痴迷,打拳之后就是《六合大枪》、《行者棍》、《夜战九门十三刀》之类的习练,除了每日帮着娘亲孙氏杀猪外,大部分时间他都在习武和读书。
习武也就罢了,老人说是什么就是什么,他一个娃娃又哪里知道这世上的习练之法,可读书识字就又有了不同,南阳宛城是人文鼎盛的地方,偏偏老人教他的都是些简单的字体,与当下人的文字有着很大不同。
老人教授的字体较为简单,学习方法也不同于各门各派,但何辅的学习任务并未因此而减轻,反而愈发沉重,一个当下繁体文字便配合了一个简体文字,除此之外还有各种各样的杂学,在他看来就是杂学,譬如养猪、养牛马,譬如耕田种地,譬如打铁铸造……
杂七杂八的太多了,多的不知多少次与老人置气,最后还是被轮椅老人按着屁股抽打,最后还是老老实实趴在桌案上书写。
至于老人的家境情况什么的,所学来自哪里?他是不知道的,除了知道老人姓周,余者一概不知,即使打滚撒泼,老人也不会多说一个字来,久而久之他也就习惯了,也就不再多问,老人教什么他就学什么……
五年的习惯很难改变,早起洗刷后就开始拳打脚踢,一拳一脚都要实打实的重击在木柱上,上百次挥击让他双手疼痛难忍,若不用药水浸泡,双手就会肿胀跟个猪蹄似的,拳面也会变形生出厚厚茧皮,很是难看。穷文富武就是如此,也幸好他家是卖猪肉的,还能支撑他的消耗。
“哼哈——”
“砰——”
……
“砰砰砰——”
……
直到双拳疼痛难忍,何辅才收拳不再击打木柱,而是在院里对着虚空击打,脚下不断按照八卦方位走起《遛腿架》,一个时辰后才返回房内,将包裹里的药物拿出,浸泡隐隐泛着血丝双手。
“梆梆……”
“小痴,阿娘……阿娘进来了啊?”
孙氏在门外喊了两声方才推开房门,正见儿子浸泡双手,初时习武时还心疼难忍,如今见惯不惯的她也不怎么在意了,知道儿子每次习武后都会进食,一大早便亲自下厨为儿子准备饭食。
孙氏将饭食一一放在桌案小几上,说道:“刚刚宫里来了个公公,说是陛下同意了我儿做史侯的伴读,还给了我儿十顷田地。”
何辅一愣,有些不解道:“史侯伴读?史侯是谁啊?还有……一个伴读就给了十顷田?老何在雒阳也没十顷田吧?”
孙氏揉了揉何辅圆脑袋,笑道:“史侯就是皇长子,只因陛下担心宫内不干净,这才让皇长子居于史仙人门下,所以就成了史侯,至于十顷田……原本是你二娘的陪嫁,按理自是在你二娘门下,只是陛下说给了我儿,至于为何……娘也是不懂。”
孙氏在说出“十顷田”时很是小心看了下房内,唯恐有人偷听一般,说罢了这些又像是想起了什么,脸颊也有了些羞涩红晕……
“昨夜……昨夜你阿爹说……说是要与小痴寻个先生…”
“阿娘觉得……小痴是不是先应下了,别……别与你阿爹太置气……”
孙氏提到“先生”时,何辅本能的就要拒绝,可看着自己娘亲如此,最后也只能无奈点头道:“先说好了,若是先生性子不好、学问不高,若是看不起孩儿,孩儿可不答应!”
孙氏忙说道:“娘问过你阿爹了,蔡先生还是不错的,学问很好,是个温润君子呢!”
孙氏又把何进嘴里的蔡邕细细说了一遍,说道:“今日娘亲就去购买些六礼束脩,明日我儿就去拜师吧?”
何辅一阵苦笑,叹气道:“阿娘你也太焦急了,蔡先生又不是好说话的老头,也得让老何……也得让阿爹与先生提前说一说,让先生先见见了孩儿,若是蔡先生连见个面都无,怎知会不会收下孩儿?”
孙氏忙点头道:“要不我儿今日就先去先生家中拜访一下?娘都打听好了,蔡先生家在延年里,距离周先生所言英雄楼不远呢!”
何辅一愣,继而苦笑连连,感叹着娘亲也学会了小伎俩,只得无奈点头答应。
“孩儿一会要去先生那听课,顺便看看吧。”
见倔强儿子点头答应,孙氏心下很是欢喜,忙从衣袖里拿出个钱袋,何辅也没有拒绝,边狼吞虎咽边与她说些杂七杂八事情,主要还是交待一些与二娘王氏相处事情。
天不亮便起了个大早,酒饱饭足后也才辰时四刻,按照老头说法,辰时四刻就是八点钟,正是学习最佳时间。
匆匆吃罢了饭食,又与宛城时一般无二,若非娘亲孙氏拉住衣襟,此时的他早一身破旧短衣短褂跑了没影。
东阁小院该有的都有,甚至连战马都有,奴仆在他打拳时都被赶的远远的,直到临出门时才想起自己对雒阳并不熟悉,随意抓了个仆人就要纵马前往金市英雄楼,上了马匹后才发现家中马匹与老人教授的不一样,打马转了两圈才发现马匹没有马镫,心下正想着安放两只马镫时,正见何进准备出门,便踢了两下马匹上前。
“孩儿与阿父见礼。”
何辅如同军中将卒一般抱拳行礼,看的何进一阵郁闷,只得闷哼说道:“些许虚礼无碍,但这是在家中,在了外面可不许如此无礼!”
何辅点头道:“孩儿知晓了。孩儿听阿娘说……陛下要孩儿做史侯伴读以及十顷田的事情,不知可否是真?”
刚刚出来时王氏还哭哭啼啼呢,见眼前小混蛋哪壶不开提哪壶,何进面色不由冷淡下来,点头道:“确有此事,不过那十顷田是你二娘名下田地,为父也不能做了主。”
何辅点头道:“孩儿为史侯伴读,想来是昨日孩儿混账胡为传入了宫内,当是宫内大公公以及姑母示恩于阿父,而那十顷田转入孩儿名下,应是内宫对阿父的不满,若阿父不愿与内宫起了争执,就当入宫谢恩,就当将那十顷田归入孩儿名下!”
“当然了,十顷田也好,百顷也罢,是孩儿的,还是阿父的,或是二娘的都无区别,除非阿父一定要与孩儿分了个一清二楚!”
何辅提动了下缰绳,说道:“内宫不满,对阿父不满,更是对王家不满,孩儿对王家一无所知,不知道王家在朝廷上居于何种地位,但十顷田已经说明了问题,若阿父不愿王家倒霉,不愿朝廷上少了个说话人,就应该说服王家向内宫低头,若嘴里说不出口,那就再送孩儿几顷田好了。”
“话尽于此,阿父愿意听就听,不愿就算孩儿没有说过!”
猛然提动缰绳,被他一再撩拨的战马暴怒仰蹄而起,何辅如同壁虎紧紧贴在马背,看的何进大惊连连后退……
“轰——”
马蹄重重踏在青石板上。
“驾——”
两条小短腿猛然踢动,枣红战马撒蹄向着街巷口狂奔而去,直到战马奔出数丈,身后的两名奴仆才惊慌踢马狂奔跟随。
看着儿子已经消失在街道口,站在府门外的何进却陷入了沉思……
“老爷,是不是该去军营了?”老仆低声询问。
“哼!”
何进冷哼一声,人却转而走入府内,一路未有停顿来到南厢房,推开房门后,正见年二八王氏还在低声啜泣,见此何进没由来的一阵急躁。
“别哭了!”
何进重重坐在低矮床沿上,说道:“若是你王家还想有出头之时,那就再拿出百十顷田送与我儿名下。”
“老爷……”王氏大惊失色。
“闭嘴!”
何进想要训斥,可看着如此美人梨花带雨,又一阵气闷无奈,无奈将儿子话语说了一遍,叹气苦笑一声。
“小痴虽混账了些,话语却是没错,十顷田本是你的随嫁田地,自也不能由陛下口谕说给了小痴就给了小痴,可陛下开了口,就说明陛下对你王家很是不满,你王家也只有两条路可走,要么拿出些田产送与宫中,要么送与小痴,只有如此,陛下才不会追究当年梁翼之事。”
“当然了,即便田地送入小痴门下,产出也归入你名下,今日你就回王府,应与不应都由你王家决定,老爷……老爷也只能如此了。”
说罢,何进无奈起身,他还需要入宫谢恩,此时的他哪有资格与内宫硬钢,更不敢激怒了皇帝。
何进如何说服王氏,王氏又如何说服王家拿出田产,这些都与何辅没有一丁点关系,此时的他就是个读书郎,正如老头所言,少小不努力,老大徒伤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