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辅指向台下正在嘶吼搏杀的角斗士……
“这些人,哪一个都没把自个的命当回事,哪一个都能杀死十余人,可他们为何要在这里搏杀,明明知道,每一次搏杀都是走一遭鬼门关,可他们还如此义无反顾生死相搏?”
“那是因为他们还有一条退路,一条只要胜了就有改变自己命运的退路,即便死了,家里也可以数年吃喝不愁。”
“可若什么退路都无……他们就会拦路打劫,就会屠戮良善百姓!”
何辅转头看向面色微白的袁绍,轻蔑冷笑。
“他们再如何悍不畏死,那也只是一人,可若他们是一万、十万人呢?板楯蛮在巴蜀造反,你袁绍不会不知吧?”
何辅又转头看向宦官高望。
“自小痴知道董卓见了张公后,又私见了袁家,小痴就知道,那董卓得罪了姑父,得罪了内廷公公们,也必然会被本初兄弃之若履。”
“那董卓被闲置后,先是私送张奂布锦,期望张奂可以荐举一二,今又亲自前来雒阳,自是期望朝廷能够重新启用,而今日,入仕所有道路断绝,再没了任何出仕可能,心下能无怨念?”
“就如当日宛城之时,吴小侯爷给了条活路,那些板楯蛮可以往来巴蜀贩卖盐铁,吴小侯爷也因此一举成了吴家,乃至宛城的顶尖少爷。”
吴浚眉头不由一挑,搂着个美人看向何辅。
“你何大胃口倒是不小,竟想学小爷本事,想一举收了陇西几十万羌蛮,你也不怕自己撑死了?”
何辅一翻白眼,不由笑骂。
“巴蜀板楯蛮虽悍野,性子却天真淳朴,只要不是太过逼迫,想要收为己用并非难事,可那董卓是征战了二三十年的宿将,是在官场上打滚了几十年的老油条,是容易这么低头的?咱何大不过是不想把人逼急了,不想把人逼的造反了而已。”
何辅又想到老何,看着吴浚苦涩哀叹。
“唉……”
“咱何大自皇宫回了家后,竟发现老何他……”
“唉……”
“老何他不仅要让那王允出任小爷的从事,还亲自跑去董卓那里,招募牛辅等人……”
“招募王允,招募一个要弄死我何家老少的混蛋;招募牛辅等人,招募董卓的女婿,小爷的兵那还是小爷的吗?”
何辅看着一脸错愕的吴浚,哀叹苦笑。
“小侯爷,你自个说说,咱何大能他娘地怎么办?”
吴浚咂巴了几下嘴唇,挠头不已,他也没想到看着挺精明的何屠夫会如此愚蠢。
“若是老子,老子就答应了,半路上全他娘地弄死了事!”
何辅很是认真想了想……
“嗯!”
“还是小侯爷计谋深远!”
“咱何大明日就去把那王允、董卓全绑了,不愿意去美稷匈奴都不成,半路咱就全把人砍了,反正这里有的是不怕死汉子,愿意替咱扛人命案的人多的是!”
吴浚瞬间傻眼了,指着一手捶在手心的何辅大怒。
“你个混蛋!”
“你个混蛋就算要杀人,又岂能当着本初、公路、孟德他们的面说?”
何辅看向傻了眼的袁绍、袁术、曹操等人,不屑撇了撇嘴。
“咱何大做事就要讲究个光明正大!”
“当众又如何?当众说杀人,难道人就是咱何大杀的?他们做了这么多坏事,有人寻仇杀人,又有什么好奇怪的?”
何辅转头看向咧嘴轻笑的高望。
“高公,小痴这话语没错吧?”
高望转头看向袁绍、袁术、曹操等人,又一副弥勒佛咧嘴呵呵一笑。
“呵呵……”
“没有真凭实据,陛下也不能仅凭随意一句笑谈,就要将人下狱论罪。”
何辅微笑点头,转头看向抱臂不语的十三……
“王子师虽说是朝廷侍御使,可他是自荐前往美稷的,先上船后买票也是可以的,抓起来后,再与姑父说一声也当是无碍……至于那董卓么……吩咐下面的兄弟,天一亮就把那董卓等人全都绑了,哪个若敢反抗,就把人全都砍了!”
……
曹操张了张嘴,却又不知道该说什么,又是轻声一叹……
“小痴你……你……”
“唉……”
曹操苦笑摇头,转身看向袁绍、袁术两人苦笑叹息。
“本初、公路,此处着实不是咱们能来的地方,还是……还是离去好了。”
“哼!”
袁术猛然一甩衣袖,冷哼。
“奸佞小人!”
袁术心下大怒,在离开凉州酒楼后,曹操与丁氏提前离去,袁绍觉得曹操在场,不愿意让曹操替何辅说话,至少要让他在外人面前闭嘴。
雒阳人都知道何辅的不孝名声,知道他通过宦官向皇帝买面史侯龙旗、买使匈奴中郎将,知道他蛊惑皇帝置立西园幼军,与王允在太原郡的算计一般无二,即便何辅满世界嚷嚷袁家阴谋算计,他人也是不信,即便相信了,他们也只会成为“废置幼军”的功臣。
王允在太原郡算计何辅后,两三年过去,王允并未因此事受到丁点影响,何辅就知道,就算他满世界嚷嚷袁绍、王允算计董卓,那也没人会信,或者就算心下相信,也只会当做视而不见。
但是,曹操不同!
曹操不同于何辅,曹操是袁绍、袁术、王允等人好友,他若满世界嚷嚷……
袁绍不担心何辅,不担心董卓,却担心曹操,这才请曹操前来英雄楼,吃一顿难得一见的大龙虾。
雒阳人大多都知道英雄楼有个地下格斗场,只是一般人并不能一窥究竟,但袁绍、袁术、曹操又是何等身份,自幼也是纨绔中的纨绔,又岂能没进过地下角斗场?
尚未娶妻时,一个个都是天不怕地不怕的纨绔子,直至成家立业了,这才不得不收敛了些,为了自身名望也不再走入英雄楼,但不可否认,英雄楼确实有很多雒阳没有的稀罕货。
袁术好不容易请客一回,曹操那也是毫不客气,大龙虾、燕窝、鱼翅什么的全都吃了一遍,吃了肚儿圆也就罢了,偏偏曹操犯了一回贱,竟要看一场许久未曾看的地下格斗,可他又哪里想到何辅也跑了过来,更加想不到会听了何辅的如此的牢骚。
曹操心下叹息,但也从何辅话里得到了许多难以明了的答案,可越是得知了浑小子想做什么,越是没法子开口阻止,但有一点可以确定,浑小子是真的把袁绍、袁术、王允等人得罪狠了。
四世三公顶级家族,又岂是那么容易得罪的?
曹操叹息开口,袁术冷哼甩袖,袁绍什么话语也未说,正待大步转身离去……
“何大啊何大,你他娘地走到哪里,都他娘地是个混蛋!”
“嘚嘚……”
“小爷也不与你个混账废话!若不把你个混账狠揍一顿,难消小爷胸中恼怒!”
曹操、袁绍、袁术脚步一顿,齐齐看向脸红脖子粗的吴浚。
何辅也不理会曹操、袁绍等人,一把搂住不知约架群殴了多少次的吴大少,脸上露出很是欠揍模样。
“从小到大你就没打赢过咱几次,就算与人干仗,那也是袁大、袁二与咱干仗,与你又有何干?”
吴浚大怒,肩头猛然一抖,指着何辅大怒。
“你个混账!自个作死得罪了袁家兄弟,又干嘛拖小爷下水?若小爷不狠揍你一顿,他人岂不是说小爷与你何大一伙的?”
何辅很是咂巴几下嘴唇……
“小爷今日倒霉事太多,若不找个倒霉蛋一起倒霉,小爷总觉得不怎么爽利!”
“你……你……”
“人死鸟朝天,不死万万年!走走……有好几年没揍小侯爷了,小爷手上还真的痒痒了……”
何辅抓了吴浚就要走出贵宾房,吴浚又是猛然一个甩臂。
“哼!”
“你当小爷是你这般作死憨货?”
说着,吴浚走到看台边缘,人却转头看向不远处的陇西李峋,很是狂傲不屑。
“姓李的,算你命好,老子今日要用大秦人干死何大!”
又看向何辅,神色也郑重了些。
“何大,小爷我刚在西域买了个大秦国奴隶,据说是个大秦国悍勇将军……”
“嘿嘿……”
吴浚指着何辅冷笑。
“何大,小爷今日就要揍你,你可是有胆?”
听到“大秦国将军”时,何辅神色顿时凝重……
宛城是南北往来要道,不仅钱粮广盛,同时还是冶铁重镇,再加上周边蛮夷较多,是个文武并重且鱼龙混杂的地方,打架殴斗也再正常不过。
何辅屁大时候就是孩子王,整日拿着个木剑、骑着个扫地把子当冲阵大将军,身后也从来不缺少一帮开裆裤兄弟。
吴浚、朱举与何辅是一条街上的娃娃,虽然两人比何辅年长了四五岁,但何辅自幼便比寻常孩童胖大有力。
一帮娃娃整日骑着竹马干仗,大人们也是见怪不怪,就算何辅把人揍哭了,吴家、朱家大人也没觉得如何。
吴浚是广平侯吴汉的子孙,朱举是鬲侯朱佑的后人,两人的老祖都是云台二十八将,在宛城是老牌名门豪族,何辅只是个卖肉的小娃娃。
起初时,吴家、朱家只以为三个屁大娃娃胡闹,并未在意三个娃娃大将军相互干仗,何辅仗着皮糙肉厚,就算被他们干成了熊猫眼,也照样把吴浚、朱举打的哇哇大哭。
之后就不成了,吴浚、朱举毕竟是世家子,小主子干仗干不过,一帮成年了的奴才仆役就开始上场干仗,何辅也每次都吃了大亏,不过这种吃亏并未持续多久,在姑姑成了宫中美人后,他就遇到了轮椅老人,挨揍吃亏也越来越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