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哗!”
何辅一把扯开单薄布帘,正待抬脚走入唯一的一顶中军大帐,就在踏入时,抬起的脚步一顿。
原来帐内还有数名包裹着身子缩在一起的女人,还有一书生模样男人拿着刀子缩在角落。
“哼!”
何辅抬脚踏入帐内,鲜血浸透衣甲的他更增三分残暴、阴冷。
“滚出去——”
愤怒暴吼吓住了角落里的男人,一个爆退,后背重重撞在帐篷上,又被帐篷反弹摔在地上,再次抬起头颅时,脸上满是泥土、鲜血……
“哼!”
何辅在一群裹着破皮子女人前坐下,背对着女人,双眼却阴冷看向满面鲜血的男人。
“给爷擦拭身体,爷还你们自由。”
嘴里说着,手指却指向手持兵刃白衫书生。
“名字。”
……
见男人再次后退,何辅什么话语也未说出,抬起的手臂伸出一根手指……两根……就在他准备扶膝起身,先把人弄死再说时……
“唐……唐周……”
“小人……小人叫唐周……”
“噗通”一声,唐周整个人软倒在地,一脸绝望看着何辅,见此人如此怯懦,心下并不认为他是贼人,可此人又偏偏躲在贼人头领军帐内,正待继续询问时……
“少主,已经收拾了妥当。”
帐外响起周嗣良声音。
“进来。”
就在周嗣良掀帐走入时,一名裹着皮子的女人战战兢兢上前,一手拽着皮子,唯恐仅有裹身皮子脱落,一手用着皮子一角擦拭着何辅皮甲上血迹。
周嗣良并未在意一群裹着皮子女人,见帐内还有一个拿刀子男人,心下一惊,正待拔刀砍死了他,瞳孔却猛然一缩,面上骤然阴沉下来。
“少主。”
周嗣良大步走到何辅身前,擦拭鲜血女人好像知道大家族里事情,很知趣低头退开些。
“……”
周嗣良在何辅耳边一阵低语,何辅瞳孔一阵收缩,呆愣、不解抬头,周嗣良却微微点头……
何辅抬头看向角落里的唐周,一脸的冷漠摆手。
“既然你只是贼人抓的冀州书生,贼人皆已死,你可以滚了。”
唐周一愣,下一刻忙丢掉手中刀刃,抱拳深深一礼。
“小生……小生谢过公子……谢过公子救命……”
何辅好像很不耐烦,只是摆了摆手,示意唐周赶紧滚蛋。
唐周没有想到可以逃得一命,又是慌张抱拳一礼,这才慌乱逃出帐篷,唯恐再迟疑一小会,帐内女人就把他供了出来。
见唐周逃出大帐后,周嗣良才开口说道:“少主,已经审问过了,他们抢掠的钱财就藏在这条山涧内。”
“哦?那不是说咱们发财了?”
啥事还没弄明白呢,周嗣良便让他放了那唐周,心下正有些郁闷时,听到十七贼抢掠多年的财富都藏在这里,何辅顿时兴奋了起来。
“走走,去看看十七贼都抢了啥好东西……”
何辅起身就要去寻宝,猛然发现背后还有一群女人,又是一阵挠头。
“嗣良,这些女人咋整?是不是放她们回家啊?”
周嗣良看向一干缩在一起的女人,冷声开口。
“你们可还有家人?”
“……”
“可还有去处?”
“……”
没人开口,依然低头缩在一起,见此,周嗣良看向何辅,说道:“还是交给官府好了,让官府安置……”
“噗通!”
一女突然跪倒,正是那个为何辅擦拭甲胄的女人。
“求求公子,莫要将我们交给官府,官府……官府会将我们送入军营充妓的,求求公子……”
一人恳求,全都跪地哀求不止,身上皮子落了一地,周嗣良无所谓,何辅却是个半大小子,而且还是个发育较快的小子,哪里遇到过这种情景,转身就向帐外走去。
“嗣良,你先将她们安置一下,我去寻先生,还是让先生仔细安置好了。”
见他如此,周嗣良又是好笑又是无奈,却也只得点头答应。
“也好,还是让先生安排吧。”
何辅刚要抬步走出帐篷,脚步又是一顿,回头看向周嗣良,眉头微微皱起。
“先生收留的孤儿都是如何养活的?”
周嗣良一愣,神色瞬间郑重。
“我朝律令,十五至三十未嫁人者,每年需缴纳五倍算赋,天下贪官污吏横流,再加上年年天灾人祸、时疫,东西羌、南蛮、鲜卑不时侵入境内劫掠,以及朝廷日益沉重赋税、世家豪门的压榨,天下不仅失孤孩童多,无法嫁人的女人、寡妇也多。”
“咱们收留的差不多都是此类之人,无法嫁人的女人,可以与成年了的孩童婚配,尚还年幼的,则由无法嫁人又无法自养的妇人收养。”
“失孤孩童成年后,只要愿意付出忠诚,主人都可以给个自养活计,日后也不用继续过问;未成年孩童则由无法婚嫁且难以自养妇人收养,此类情形都需要给些田地、银钱自养的。”
“自养田地、银钱算是无息借与他们,孩童成年了后,无论愿意与否,都要无条件为咱们服务五年,用以偿还咱们提前借贷给他们的自养田地、银钱。”
……
“若不如此,咱们也没法子供养太多人的。”
最后周嗣良又加了一句,何辅很满意点头,又想到不久前雒阳发生的事情,不由咧嘴笑了。
“四弟不是又买了些田地吗?若是成年的兄弟愿意娶她们,她们也愿意嫁了,可以成全她们,若是不愿,只愿意收养个孩儿,那就给她们些养家田地、银钱,让兄弟们成为她们名义上的夫君,也能省下每年上交的六百钱算赋。”
“就如此吧!”
周嗣良叹气点头,又苦笑道:“她们也只有几人,给些田地自养也算不得什么,只是……少主,咱们不能再收留了,西河郡那里地贫易旱,老主人在那里设置了些村寨,若没有晋阳田地粮食输送,西河郡村寨是无法站住脚跟的。”
何辅知道西河郡的重要,一把搂住周嗣良,满口答应。
“嗣良不用担心,小痴懂得多大的肚子吃多少饭的道理,不会乱来的……”
两人说着这些话语时,并未避开裹着破皮子女人们,至于如何选择,还是让她们自己决定好了。
外面跪着的俘虏一共有十六人,剩下的全被一刀砍了脑袋,这些贼人也是军功的一部分,至少可以在上党讨来几个邬堡屯长什么的。
邬堡是屯田兵,定制只有百人,百人屯长看似不值一提,可若看到司马、校尉只有正兵四百、营将两千卒后,便知邬堡屯长并不算低了。
但营将、校尉、司马不同,不仅仅与百人邬堡屯长有兵力多少差别,更多的是战争到来后调动统辖的差别。
大汉朝早些年时,各州郡都有南北两校尉,是为了防御各州郡南北的军将,但随着财力不足,之后也就一一裁撤,只保留临近东西两羌、匈奴、鲜卑、板楯蛮、南蛮州郡一些校尉,诸如董卓早些年担任的益州蜀郡北部都尉、西域戊己校尉。
汉军兵制是“二五进制”,即五人一伍,设伍长;二伍一什,设什长;五什一队,设队率;二队一屯,设屯长;两屯一曲,曲有军侯,两曲设一部,设司马或校尉。
部有大小之分,小者司马,大者校尉。诸如早些年的州郡南北校尉,北部校尉往往重于南部校尉,原因就在于东西两羌、匈奴、鲜卑都在北面。
但这也不是绝对,比如董卓家乡的陇西郡南部校尉,陇西郡南部校尉需要防御南面参狼羌、白马羌,而北面是金城郡,金城郡设有护羌校尉、西部都尉,自也不需要陇西郡防御北面西羌,也就没了“陇西郡北部校尉”一职,只保留了董卓家乡临洮“陇西郡南部校尉”来防御南面羌人侵入。
虽说陇西郡只保留了“南部校尉”一职,但这不代表临近金城郡的北面就一定不需要兵马防御,万一金城郡境内河黄羌造反了呢?万一打入了陇西郡了呢?
陇西郡的北面有金城郡前沿重镇防御河黄羌,北面战略防御就要减弱了许多,也就不需要设置“陇西北部校尉”一职,但也还需要有兵马镇守,也就有了低于“陇西郡南部校尉”的北司马存在。
正常时候,校尉与司马统领的兵马是一样的,但“校尉”一职在早些年时有“镇守”州郡南北职能,一旦发生了战争,南北校尉就有权利征调所属南北各县兵马权利,所领兵卒随时可以过千,但军司马就没了这个权利。
随着大汉朝的财力不足,除了一些临近胡、羌、蛮的地方保留了些校尉外,大多都已经取消了,而这些保存下来的校尉也不再仅仅只局限于一郡之地,战时可以抽调兵卒的范围也在扩大,战时甚至可以统领数千近万人,权利之大自然不是一军司马所能比拟的。
营将与校尉差不多,诸如护羌中郎将、使匈奴中郎将、西域都护……这些都是统兵五部十曲两千兵的营将,两千兵只是平日里的正兵,一旦发生战争,随时可以扩兵数万。
邬堡是屯田戍守兵,上党多山,容易被人占山为王,沿途需要一些戍堡,而这些戍堡也是为了让并州刺史、太守抽调兵卒防御北面的匈奴、鲜卑的。
防御北面匈奴、鲜卑且不论,何辅是老人既定的继承人,上党通往洛阳的商路安全还是需要考虑的,有了百十颗头颅军功,再贿赂贿赂内廷宦官,买下太行径沿途几个屯长还是没问题的。
有周嗣良、周嗣忠看押十来个吓破胆的俘虏,何辅也不用担心,背着箭矢便向老人所在山崖狂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