典韦自幼便是山中猎户,悍勇不落于他人,所欠缺的是统兵布阵本事,若能跟在何辅与老人身旁自是最好,可现在,何辅没有合适的人,而且这也是车厢里老人的意思。
不管典韦愿意与否,老人决定了后,何辅也只能尽可能的说服典韦,看的高顺一阵郁闷,身为陈留高氏门阀的他,很清楚何辅给了典韦什么,偏偏典韦还一副不乐意!
正如轮椅老人、何辅师徒所料,仅三日,各家族就已经将地契送到何辅手中,而张懿张府早在两日前就奉上了两千顷田地。
为了能获得天门关以北所有田地,获得孟狼、孟县、阳曲、汾阳所有话语权,张家拿出的河东、关中两千顷肥沃田地,也全部与各家进行了置换,也因此,何辅获得并州上下的认可,正式成为了并州世家豪门的一份子。
何辅没有想到会发生此种之事,但老人好像早就知道了这种结果,而他也开始怀疑起来,怀疑老人向张让讨要一面龙旗,是不是就是为了当下局面?
心下疑惑,开口询问后,又被老人“梆梆梆”敲了三下,他也不得不将一封信件连同龙旗、万万钱送往雒阳,也不再旁敲侧击询问老人龙旗的事情,至于王允……他才懒得理会呢!
五六千河套百姓南下,在停留休整了数日后,不得不再次转身北上,前往孟狼、孟县、阳曲、汾阳屯田耕种。
明面上,并州九郡才有七十万人,各大家族在孟狼、孟县、阳曲、汾阳等地的田地根本没有四千顷,即便四县有这么多田地,也没有如此之多的人丁耕种,各家自然是与何辅耍了滑头的,一些满是杂草荒地也一并扔给了他,而且仅荒地就占了将近两千顷。
为了拿下四县话语权,何辅就算吃了亏,也捏着鼻子认了下来。
何辅拿河东、关中两千顷良田换取各大家族的荒地,或许是张家兄弟自觉吃了老大的亏,很是混账的在河套草原大肆宣传,竟又忽悠了近万人南下求活,不仅有汉民,还有为数不少的胡人,可是把将要离开的何辅气的肚子鼓鼓。
何辅恼火,北上阴馆县时,张家兄弟竟带着人去了定襄善无城,气的小混蛋指着北方一通大骂,可那又能如何?还是不得不让人前往上党郡,调拨一些农具入孟狼、孟县、阳曲、汾阳,不得不让人组织开垦田地,而他则在老人敲脑袋下,沿着夏屋山入汪陶、繁畤、崞县,继而进入幽州代郡,再次成了每每背着老人翻山越岭的读书郎。
老人倔强,越老越跟个小孩似的,孟狼、孟县、阳曲、汾阳四县耕种之事还没安排好了呢,老人就不乐意继续待在并州,非得敲着何辅脑袋继续翻山越岭,而师徒两人除了十余骑外,包括周嗣良、周嗣忠全都留给了典韦,帮着典韦耕种、练兵。
老人不乐意,何辅只得背着他翻山越岭,不得不沿着起伏跌宕的长城翻山越岭,师徒两人又哪里知道,得了信件后的张让大怒,一连小半个月指着北方大骂。
张让恼怒,太原郡已经是板上待宰的鱼肉,一封信件,万万钱送入雒阳后,张让再如何恼怒,也不得不捏鼻子放弃,小混蛋把该说的不该说的全说了一遍,最后也不得不指着北方大骂出气,不得不与太原郡各家族和解。
内廷大公公们得了何辅信件后,就算不想和解都不成,去岁八月,乌桓校尉夏育、破鲜卑中郎将田晏、匈奴中郎将臧旻各率骑兵万余人出塞,结果却惨败而逃,三万汉兵逃回者仅一成,如此惨败势必要有人担负罪责的。
匈奴中郎将臧旻罢职论罪,乌桓校尉夏育、破鲜卑中郎将田晏更是直接惨死狱中,仅三人担负罪责是不够的,还要有内廷大公公们担负罪责。
有人就问了,打仗是将领的事情,怎么还与内廷有了关系呢?
还别说,还真有关系,而问题出就出在破鲜卑中郎将田晏、乌桓校尉夏育身上!
大汉朝羌族有东、西之别,居住在金城郡河湟谷的羌人叫西羌,早些年被大汉朝击败并强行安置在北地郡的羌人就是东羌。
张奂及左右司马尹端、董卓平定了西羌叛乱,在大胜后,张奂领五万兵班师回朝,而就在这个时候,大将军窦武、太傅陈藩发动了政变,欲要一举杀死内廷所有宦官,也正因张奂领兵回朝,一举逼的大将军窦武不得不自杀。
张奂逼迫大将军窦武自杀身死,从某种意义上就成了内廷宦官的人,但张奂并不愿意做宦官的狗,也就离职在华阴养老讲学,他的左右手尹端、董卓也因此倒了霉,董卓更是被罢职了个干净。
张奂、尹端、董卓因大将军窦武的事情倒了霉,段颎与张奂走了相反的道路,自此靠上了内廷大公公们,成了内廷宦官咬人的狗,在此期间大肆抓捕党人、学子。
段颎以及左右手田晏、夏育投靠了内廷宦官,甭管三人愿意与否,坏事那也没少做了,外廷文武自是不断揪三人的小辫子,而田晏、夏育也确实被人揪了小辫子,为了证明自己还有用,不被内廷当做无用的狗抛弃,就有了“蛊惑”内廷出兵讨伐弹汗山鲜卑之事。
该不该打鲜卑呢?
确实该打,鲜卑几乎年年侵入边境掠夺汉民百姓,若不全力一击而败之,日后必然做大难制,关键是田晏、夏育、臧旻三人战败了,一战把抵御鲜卑的三万精锐丢了个干净!
此战若胜,内廷宦官们威望必然大盛,可此战兵败了,外廷文武能不趁机反击不?也就有了阳球借此整死了段颎、田晏、夏育三人之事,一举砍了内廷宦官的左右臂膀,仅此自然是无法满足外廷文武的,继而又整死大长秋王甫,想要借此一举整死内廷一干宦官……
亲身经历过窦武、陈藩叛乱的皇帝刘宏,可以让外廷整死段颎、田晏、夏育,可以让外廷整死支持田晏、夏育出兵弹汗山的大长秋王甫,又如何愿意阳球把内廷宦官们全都整死了?
皇帝不愿意,阳球就倒了大霉,就又被大公公张让、曹节生生整死在牢狱中。
因漠北弹汗山一战,阳球不仅整死了段颎、田晏、夏育,更是连权倾一时的王甫也被生生打死在牢狱中,张让又如何愿意外廷再提及漠北大战之事?
漠北大败,三万北地精锐死了个精光,这才致使朔方、五原、云中三郡兵力空虚,才致使河套汉民惊惧南逃,才弄得整个并州动荡不安,若这个时候,再因为内廷缘故而加剧并州动荡不安,岂不是给了外廷发难机会?
小混蛋送了封信件,明里暗里说并州若乱,外廷会如何如何的发难,张让会如何如何的倒霉什么的,一方面是内廷自己拉的屎未擦腚,一者又是万万钱的梯子……
信件刚送来时,张让很是恼火犹豫,还没三五日呢,外廷也不知是怎么得知了信件内容,竟齐齐弹劾起内廷欲乱并州屁事,不仅把漠北大败的事情重新提溜出来,王允更是弹劾内廷私授龙旗,弹劾屁大娃娃何辅以权谋私、侵吞民田、羞辱国朝大吏、与军卒殴斗……
王允若是弹劾曹节、张让、赵忠一干宦官还罢,偏偏却弹劾一个屁大孩子,弹劾一个拿着龙旗胡乱欺负人的屁大娃娃也算说的过去,可屁大娃娃与数百人群殴又是怎么回事?
张让与何家是亲家,知道何辅是个混账性子,通过儿媳小何氏了解,也知道何辅在宛城每每与人群殴的事情,即便如此混账,张让也绝对不相信王允嘴里的“数百将群殴”之事!
张让都不信,其他人那更是不信的,反倒是居于末位的越骑校尉何苗有些相信,无论信是不信,每日勾心斗角的朝廷也不得不刻意遗忘了并州,刻意不再过问一个屁大娃娃事情。
何辅是不知道这些的,背着老人翻山越岭,自代郡至右北平郡,沿着荒芜山岭一路翻山越岭,之后又自辽西郡进入辽东郡、乐浪郡……
山中无岁月,离开并州时尚是三月,自乐浪郡回返幽州时,大雪已有两尺,而体弱的老人也像是风中的残烛……
“咳咳……”
听着老人连咳嗽都虚弱无力,何辅心若刀绞,起身就要背着老人离去……
“呵呵……”
老人轻轻拍了拍何辅脑袋,笑道:“每个人都要经历生老病死,小痴当看开些才是。”
……
“先生,咱回雒阳吧?”
……
“咳咳……”
老人一阵咳嗽,指着大雪纷飞的街道,指向一个售卖草鞋的七尺有余、双臂硕长汉子,一脸笑意。
“这些日,小痴可有看出此人的异样?”
老人开口,何辅再次看向大雪里售卖草鞋汉子,他知道此人叫刘备,知道老人坐在酒楼中观看了此人小半个月,即使老人一日病重一日,也无一日断绝。
听到老人话语,何辅恨不得立即砍死了那刘备,立即背着老人回家。
“哼!”
“大雪纷飞之时,冰冻三尺之时,那刘备还在此时售卖草鞋,若非愚蠢之人,也定然是极为贫寒之子!”
何辅再次开口道:“先生,咱们回雒阳吧?小痴背着您回家——”
说着,何辅两眼泪蒙蒙,一脸的哀求……
“唉……”
老人手臂抬起,终究没有再敲他脑袋……
“轻轻的我走了,正如我轻轻的来,挥一挥衣袖,不带走一片云彩……”
“先生……咱走吧?求求您……小痴背您回家……呜呜……先生……求求您了……”
……
“回家……”
“为师……为师好想回家啊……”
“呵呵……”
“可惜,为师回不去了,睁眼看到这个世界时,为师……为师就再也回不去了……”
何辅重重抹了把眼睛,不管不顾背起整张轮椅。
“小痴这就背着先生回家!”
“小痴不管!”
“小痴就要背着先生回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