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夜里他们回来时,常园江已经脚软腿软,是被一小兵给丢下马的,那在大厅里苦等的奴仆连忙上前去扶,本想说些什么,却在昏暗的烛光下,见到了涌进来的一伙人身上斑斑点点的土渍和血点,其中一个更是成了一个血人,由两个人架着,匆匆往后头的房间跑,见此场景,那奴仆什么话都吞回去了,只同自己的伙伴一起将常园江往自己屋子里扶。
房昕樾睡得迷迷糊糊之际便听到了不少声响,睁开眼睛的时候,还有些分不清梦境和现实。
睡在外头的石雨在清醒后立时就坐起来了,见自家小姐也在那儿揉眼睛,便开口道。
“小姐,楼下是不是出事了?要我去看看吗?”
房昕樾侧耳去听,楼下的动静虽然大,但混在一起却含含糊糊地听不清,可是让石雨一个人出去,她更不放心。
她起身瞧了瞧外头发白的天空,已经快要日出了,心里倒是安定了些,便简单整理好装束,同石雨一起出了房间。
两人手挽着手走到走廊上往下看。
房昕樾第一眼看到的便是那沉着脸的荣尹至,他身形修长,手里握着一把弯刀,单单是站在那里就已然成了人群中的焦点。
只她还没来得及移开视线,荣尹至就像有所感应一般,猛地抬起头来。
两人四目相对,倒是房昕樾先不自在地偏过了头。guhu.org 完美小说网
“小姐……”
石雨见那荣将军不知同他身边的人说了什么,又将那把弯刀递到别人手中,便跨步朝着楼上来了。
“你出来做什么?”
荣尹至声音低沉,还带着奔波后的沙哑。
房昕樾低头看了看自己局促的脚尖,这才抬起头来对他展颜一笑。
“听到声音睡不着,便出来看看。”房昕樾见荣尹至并未有什么排斥的表情,便继续问道。“荣将军,可是出了什么事?”
楼下几乎每个人都一副风尘仆仆的模样,荣尹至明明同她们隔了一段距离便停下了脚步,可房昕樾还是隐隐闻到了血腥味,混着泥土的草腥味,在这种昏暗的环境里,倒是让他那深邃的眉眼更添了几分戾气。
“我们剿匪的路上遇到了埋伏。”荣尹至的话点到即止,看着房昕樾那双晶亮的眸子,又忽而想到了下午荣胖子试图同她亲近的恶心模样,内心的郁气在那还未散去的杀意下一个劲地将话从他嘴里赶了出来,“怎么?你是在关心你的常大人吗?”
房昕樾脸上的讶异转瞬即逝,随之而来的是带点窘迫的怒气。
“荣将军这是什么意思?我同常大人没有任何关系。”
她的脸上因为怒意而泛起了红晕,嘴唇抿起,倒是看着有些委屈了。
荣尹至心口再次晕开的酥麻让他烦躁地握住了走廊侧边的栏杆,语气也变得硬邦邦的。
“是吗?那金钗想必还在阿成的手里,你想要吗?”
房昕樾咬牙瞪了他一眼,自以为恶狠狠地喊了句。
“不要!”
话一出口,她又在荣尹至紧盯着她的目光下退却了,她羞恼地垂下眼,便见到他握着栏杆的虎口处有血珠不断冒出来,几乎要将那处木材浸染成血色了。
她在下唇上咬出印子,终究还是选择低头。
“荣将军,你的手……”
房昕樾抬眼去瞧荣尹至,这才发觉他还在盯着自己,脸上看不出情绪变化,他同房昕樾对视了几秒,这才松开那处栏杆,低头看了看。
“荣将军,驿站里应该有一名大夫,您还是先处理一下伤口吧。”
房昕樾的声音仿佛变成了一团棉花,又轻又柔地侵扰着荣尹至的耳朵和神经,让他忍不住用另一只手用力搓了搓自己的后脖颈。
“知道了。”
荣尹至闷声应了一句,转身疾步下了楼。
范智成在楼下看着自家主公落荒而逃,不禁摇了摇头,拿着手里的弯刀先回房间里去了。
那弯刀上的血珠坠在刀尖上,随着他的走动悄无声息地落到了地上。
驿站不大,这一大早的动静很快便传开了,那常园江霸着的那个大夫同军队里自带的医者今早都忙得脚打后脑勺,还好虽然每个人都或多或少地带点伤势,但只一人重伤,倒是没有累及性命。
荣尹至凌晨那会儿才睡下,却闭着眼到天明。
脑子里的事情兜兜转转,一会儿思考那群流寇是怎么提前得到消息的,一会儿脑子又忽然闪过房昕樾那软糯的一句不要,衬着她粉嫩的脸颊,总是让他的心口酥酥麻麻的,后来躺得浑身火热,他便干脆起了身。
“人怎么样了?”
他一出门就见到了大厅里坐着喝口水的医者,那驿站的大夫还在一旁给受了轻伤的士兵包扎。
“人是没事了,但估计还得休养十天半个月。”
这医者名叫罗圈,跟着他们这支兵走南闯北,上过无数次战场,倒是对这种情况见怪不怪了,在他看来,缺胳膊少腿那都是小事,能活命就成。
荣尹至跟着坐下了,正准备拿桌上的糕点垫垫肚子,忽然闻到一阵熟悉的味道。
他偏过头去,在桌子上看了一圈,后将那大夫手边的伤药拿了起来,凑到鼻子边上闻了闻。
“嘿嘿,怎么样?我新制的药,不冲鼻还不辣伤口。”
罗圈得意地说道。
荣尹至面色古怪地将那药放了回去。
的确是不冲鼻,闻起来除了檀香味还有点青草香,他昨日就在房昕樾的身上闻到过,混着另一股似有非无的甜香,他还以为……
“你把药给田昕樾了?”
罗圈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
“您是说那姑娘吧?我没事把药给她们做什么?”
罗圈见荣尹至沉默不语,好似有事发生,而从昨日开始,他们内部就在猜那漏了消息给流寇的家伙是谁。
如今看荣尹至关注那两个姑娘,罗圈立时心里有了计较。
他塞了一个糕点进嘴里,想了想还是说道。
“虽然我没同那两个姑娘说过话,但要说这药,我只给过范先生一瓶。”
荣尹至脑海里的记忆串了起来,那日他同范智成说了信件的事后,便秉持着‘保持本心’的念头,忍着没问田姑娘找范智成所为何事,转而说起了京都里的事情来了。
荣尹至面色古怪,坐在那儿连吃糕点的念头都忘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