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氏近来身子也不好，才捶两下，就忍不住咳嗽了起来。
站在旁侧时刻注意着情况的厉嬷嬷愣了愣，吓得连忙上前替她顺气，劝道：“夫人消消气，夫人消消气……”
殷青筠也跟着劝道：“夫人消消气……”
满京城放着那么多标志姑娘不去挑，偏要祸害余家姑娘。
张衍眼光真是不错。
他能选来做世子妃的姑娘千千万万，为何偏要选中余二姑娘？
也不看看他的名声都坏成什么样了，余太师怎么可能把辛苦拉扯大的姑娘嫁给张衍这样的“浪荡子”，他自己种下的苦果，那便他自己独尝，何苦拉着余二姑娘陪他一起受罪，真是叫人想不明白。
殷青筠放下了茶杯，端端坐在软凳上，手上拢在袖中置于小腹处，轻声道：“世子同余家的事，本不关青筠的事儿，只是余二姑娘求到了青筠头上，青筠既喊了世子一声小叔，但该让余二姑娘知道的事情也不会瞒着她，至于这桩婚事到最后究竟能不能，也全在世子一人，青筠身为外人是不会插手的。”
关氏手抚着胸口，喘过气来后看向殷青筠，一脸自责道：“都是我的错，拦不住他，一个没留神竟叫他在外边让他的狐朋狗友帮忙订了聘礼找了媒人上余家提亲了，闹得两家现在都难堪了。”
殷青筠脸上的笑容就僵了。
在永昌伯府，就连伯爷张余海都是要听关氏的话的，张衍这一回竟然连关氏的话都不听，真是太阳打西边出来了。
还把事情闹得那样难堪……幸亏现在张余海被革职在家，要是还照常去上朝的话，还不被朝堂里的御史逮着弹劾。
说来，张衍果真还是她认识的张衍，只顾着自己舒坦，全然不把旁人的难处放在眼中。
当初，当初……要不是他按捺不住，跟关氏说了方婉儿的事儿，方婉儿也不可能被逼得想要投湖自尽，现在沦为妾室。
实在是造化弄人……
殷青筠喟叹一声，有些不知道该怎么开口了。
关氏被厉嬷嬷扶着顺气，仍恨铁不成钢地继续道：“儿大不由娘啊。”
殷青筠劝道：“夫人不必忧心，叫他在外边胡来，吃了苦头，就浪子回头了。”
余太师不可能松口让余二姑娘嫁给张衍的，除非余二姑娘态度足够坚决，换句话说，除非张衍能用真心实意打动余二姑娘。
只怕不太容易。
余二姑娘还算清醒的，即使喜欢张衍，但也保持住了理智，不然也不会专门找上殷青筠，早就一时脑热点头答应他了。
“不过……”
关氏用帕子遮住半张脸，话锋一转，道：“不过他们年轻人总是有年轻人的想法，兴许真能促成一段美满姻缘呢。”
殷青筠皱紧了眉头，双眼紧紧盯住了关氏的脸，一副仿佛没听懂她话的意思的样子。
关氏迎着她的目光与她对视，放下帕子，双手扶着榻边的扶手，笑道：“青筠，你说是吧。”
殷青筠看着关氏，觉得此刻的她有些陌生，她说的话自己也完全听不懂。
什么叫做兴许能促成一段美满的姻缘？
刚才关氏不是还不赞同张衍这般胡闹么，怎么她改口改得这样快，两个性格不合的人，这就能成为一段美满的姻缘了？
这哪儿跟哪儿啊。
关氏这是在唬她吧？
殷青筠道：“刚才夫人不还说……世子跟余二姑娘不太般配吗？这怎么就……”
翻脸比翻书还要快。
别说什么男未婚女未嫁，派媒人上门求娶都是人之常情。但就论张衍算计余二姑娘那份心，这样的姻缘还不如不要，不要糟心，要了将来平白伤了各自的情分。
关氏竟然也同张衍一番想法？
那先前她刚才说的那些话，全都是编出来的谎话了？
殷青筠默了默，觉得自己没法子再直视关氏的笑脸了。
她以为她跟关氏是有些情分在的，关氏即便偏袒张衍，但也不会像唬骗旁人一样拿她寻开心。
但是关氏此刻戏弄她的模样，想着全然没将她放在心上，这就令人有些伤心了，甚至还有一些小小的难过。
她以为有情分在，所以才上门来打听，但是关氏却戏弄她，两方为难，谁都下不来台面……也不知关氏是怎么想的……
“我何曾说过阿衍跟余二姑娘不般配？”关氏笑着反问：“我永昌伯府虽不比往昔，但也是经京城里数一数二的大户，伯爷尚未被陛下削爵，阿衍便还是贵胄世子，这样的身份还是配得上她余家的。”
殷青筠顿时哑口无言。
关氏怎么不讲道理起来了。
她说的不般配可不是说家世上的不般配。
论才情心性，张衍能配得了余二姑娘那才有鬼。
即使张衍是关氏的亲生儿子，关氏也不该偏袒得这样厉害吧……浑然是闭着眼睛说的话，只觉得张衍是最好的，配谁都绰绰有余。
“夫人您怕是误解青筠的意思了……”
没等殷青筠开口说什么要紧的话，关氏就抬手打断了她：“我明白青筠的意思，你是觉得我家阿衍素日里作风不检、名声不好，可是最近他的变化你都是看在眼里的。”
“你从小是跟在他屁股后面追着长大的，他如今面临这样的婚姻大事，你不帮他一把，竟然还想唆使余二姑娘拒婚……”
眼见关氏越说越过分，殷青筠脸色也越来越沉凝，青岚在一旁听得气得咬牙，身子刚动就被殷青筠侧头递了个眼神过来。
真是太气人了……！！
关氏笑道：“感情这回事吧，如人饮水，冷暖自知。青筠你的意思我是真明白，你无非是担心他们两个合不来，但是他们两厢情愿，合该让他们顺其自然，若是不成，那就继续做友人，若是成了，岂不皆大欢喜？”
“哪儿那么容易皆大欢喜……”殷青筠嘴角微微抽搐了几下。
关氏这样的想法，委实幼稚。
去她的皆大欢喜……旁人欢喜了，置余二姑娘于何地？
一向豁达宽容的关氏，竟然糊涂成了这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