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仙亦悲 (.)”!
站在龙颈坡上,夏凤都才仔细观察起来。
三座岩丘在远处看着比较小,然而站在这上面后才会发现,它实际上十分巨大,占地很广。
每座岩丘上都搭着大量的木棚子,棚子中都是些正在大口大口喘着粗气的纤夫。
这些纤夫和刚才那群汉子一样,全都是**着上身。
不同的是,刚才那群汉子全都是十分健硕的青年,而这些棚子中的纤夫,大多是中年人,甚至能看到少部分的老年人和十二三岁的小孩儿!
似乎是看出来了夏凤都的疑惑,夏赤宇说道:“刚才和我们一起下来的那群人和现在棚子中的这些人都是纤夫,只是一个叫做行船纤夫,一个叫做滩头纤夫而已。”
“行船纤夫比较专业,是那些船家自己养着的纤夫队伍!他们随船工作,除了拉纤以外,起锚、摇橹、撑篙都是他们的活儿。”
“同时他们很熟悉江河中哪里有漩涡,哪里有礁石,是拉纤时掌握大方向的一群人。”
“滩头纤夫就是守在这些大险滩旁边的人,他们虽然不如行船纤夫专业,但也是不可或缺的。”
“因为遇见激流险滩,光靠行船纤夫的力量是不够的,这时候就需要这些滩头纤夫来帮忙了。”
夏凤都一边点头,一边向着夹杂在三座岩丘间的龙须滩看去。
一道道长长的礁石像是龙的胡须一般蜿蜒,让这本就狭窄的河道变得更加险峻。
湍急的水流卷起一朵朵白浊的浪花,让人忍不住感叹其中的力量。
靠近岩丘的地方则是嶙峋参杂的石块儿,半浸半掩在水面上,那就是行船纤夫要去的地方。
白波若卷雪,侧足不容舠!不外乎就是如此了!
在他默默观察间,一众纤夫已是做好了拉纤的准备。
从船上引出来的纤绳分做了三股,一股是在龙须滩上行走的行船纤夫身上,另外两股则是分别在两边岩丘上的滩头纤夫身上。
纤绳分完后,一众纤夫纷纷将纤绳末端的白布套缠在肩膀上。
上前走几步后,那锋利的竹纤绳逐渐绷紧,变成一条条笔直的线,纤绳绷紧的那一刻,所有纤夫都是齐齐地将身体慢慢前倾。
紧张危险的气氛顿时蔓延开来,时间像是静止了一瞬间。
风,水,气,人,所有东西在这一刻都凝固在了一起。
而后。
一声苍老,孤寂,嘹亮的喊声在龙须滩上缓缓荡漾回响开来。
“喊!号子喽!!!”
这一声领号,像是火药一般,彻底点燃了这凝固着的气氛。
“一二三!走!”
所有纤夫齐齐大吼一声,猛地朝前迈出一步。
迈步的一瞬间,这些纤夫的脸几乎肉眼可见地憋红了起来。
双脚一次次用力地向前踏去,一片片水花荡起,飞溅在纤夫们古铜色的皮肤上。
阳光映射而下,光晕打在皮肤上,显出他们暴涨的肌肉和青筋。
一声声古老悠远的号子从船上的老者口中喊出,每喊上一句,一众纤夫便铿锵有力地应上一声。
“龙须滩,不算滩,捏起桡子使劲扳!”
“嘿!使劲扳哦!”
“千万不要打晃眼,努力闯过这一关。”
“嘿!这一关!”
“扳到起,要把龙角来扳弯。”
“嘿!来扳弯!”
“众家兄弟雄威显,拉过流水心才欢。”
“嘿咗嘿咗,心才欢咯!”
“龙须滩,不算滩,我们力量大如天。”
“嘿!大如天!”
“要将猛虎牙拔掉,要把龙角来扳弯哦!”
“嘿!来扳弯!”
“龙须滩……”
纤夫们汗湿的头发,赤裸的背脊,额栗的双腿。
在这山川大势中,一声声奔放豪迈的号子划破长空。
这些不屈不挠的心灵之音,这人与大自然奋力斗争的豪情,点燃了夏凤都的那一颗心。
许久过去。
“过滩了!过滩了!”
“好!没出啥子过场!”
(过场:过场)
“下一艘船来了,搞快点休息!刚才休息的轮换上来!”
一声声欢呼和安排声响起,夏凤都因为紧张而悬着的心也终于放了下去。
拉纤,是一件光看着都知道危险的事情,稍有不慎,船毁人亡。
遥遥望向那些卸下白布套的有说有笑的纤夫们,夏凤都心中颇为敬佩。
以凡人之躯,带动着那般巨大沉重的木船前行,这是人力之伟大的显现!!!
“为何他们不把衣服穿上?这样应该能减少对肩部的磨损,你可别告诉我这是为了耍帅。”夏凤都突然开口问道。
他发现,大多数纤夫的肩膀处都满是淤痕和伤茧。
一些面上显嫩的年青人的肩膀甚至还在不断地淌出一条条鲜红的血迹来。
夏赤宇瞪了他一眼,呵斥道:“耍个屁的帅!这些真汉子,都是努力为生活拼搏的人!哪有闲心干你脑子里那些事儿!”
呵斥完后,他又耐心解释道。
“这些纤夫是那群每天晚上去棚户区抢位置的人中的一员。”
“贫穷,让得他们必须爱惜自己的衣物。他们宁愿纤绳磨烂自己的躯体,也不愿纤绳磨烂自己的衣物!”
“还有一点原因,纤夫是需要时常下水的,他们的衣服一会儿湿一会儿干,这样很容易导致生病。”
“连一件破衣服都无比珍惜的一群人,你觉得他们会花钱去看病买药吗?”
夏凤都怔然,随后叹息一口气,努力生活?
其实,是在努力活着吧。
“不过,纤夫也算是唯一有可能从棚户区搬到石屋区的工作。”夏赤宇说道。
“你只是运气好,没看到出事的情况。实际上,在龙须滩做纤夫是一件风险极高的工作。”
“也正因为它的高风险性,这些纤夫能得到的报酬也很高。”
“若是能够坚持个十几年,也基本能凑够买下一间石屋的钱了。虽然能够将十年坚持下来的人基本上能算做没有就是了。”
夏凤都听完,忍不住直摇头,十几年!就是坚持下来又能怎样?不也是落得一身的伤病吗!
前半辈子用命搏出来的房子,后半辈子怕就没那命去住了!
“为何这些船家不凑钱请修行者把这龙须滩给毁了,这样不就一劳永逸了吗?”夏凤都想到这个问题,顿时不解地开口问道。
夏赤宇一脸懵逼地看着他,卧槽!这问题!对啊,为啥不把这龙须滩给毁了啊!
虽然求生之地的修行者最多只能展现出三阶巅峰的实力,但三阶巅峰破坏岩石不是轻轻松松的吗?
想了想,半晌夏赤宇才憋出句话来:“我估计这龙须滩,可能无法被摧毁吧。”
夏凤都听完点点头,也没打算戳破他,只是将这个问题压在了心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