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贼首玄机子当场诛杀!
余者党羽,逐出门墙,终生不得再立仙业!
听到这声宣判,众人跪拜的身影,俱是一震。
羊真人愕然看向玄机子,却见后者朝他笑了笑,目光平静,而通明。
羊真人的心,缓缓沉入谷底。
原来,一切早就注定了。
在玄机子认罪之前,老祖已率先对玄机子、清风观判了死罪。
其他人亦察觉到了这一点,不由面面相觑。
诛杀玄机子、驱逐所有弟子、终生不得再立仙业,岂不是相当于……彻底灭了清风观的道统?!
这,才是老祖的真正目的!
他老人家要的不仅仅是雨夜屠夫一案的真相,更要借机铲除清风观道统。
为什么?
人们惊疑不定。
而筑基修士们,则是眼皮狂跳,有人叹息,有人沉默,更多人,则是敢怒而不敢言。
类似的事件,在北梁国历史上,早已发生过无数次。
而这么多年了,老祖终于又一次抓到了机会。
一个没有任何后顾之忧,彻底吞并清风观传承的机会!
玄机子是不是雨夜屠夫,已经不重要了。
今日之后,不仅紫凤台将得到一份全新的符法传承,老祖也将因为宽恕其他清风观门徒的性命,而得到“仁心圣明”!
“老祖,圣明。”
玄机子轻理道袍,在所有道士的哭喊声中,对着远方的星陨峰遥遥一拜。
悲凉的风,是何时吹起来的呢?
它穿过殿堂,穿过人群,吹在那个道士身上,扬起了他的衣袍,传来呜呜、猎猎之音,像极了那些,逝者的悲鸣。
然后,玄机子回过身来,看着羊真人,笑道“临死前,可否容贫道喝上一杯?”
所有人都愣了。
喝酒?
不待人们反应过来,玄机子已然取出一个小坛子,自顾自说“有人送了我一坛酒,再不尝尝,就没机会了。”
全场沉默,唯有盘龙夫人身后的凌逍泪流满面,不能自已。
只见玄机子拍开封泥,一阵柔和芬芳的气息随风飘扬。细闻之下,那柔和的气息里,又捎带了几分清甜与神秘,混杂着不算浓烈的酒精气息,让人飘飘如沉醉花海之中。
所有修士,都是露出陶醉之色。
“这是……何酒?何人所赠?”公孙烈忍不住问,面带惊奇。
众人不禁竖起耳朵来。
如此美酒,断不能籍籍无名。
可玄机子注视那坛子,叹息道“我只知道,此酒是我这辈子收到的,最好的礼物。”
言讫,他高举酒坛,将酒水轻洒而出,痛饮!
愈发浓烈的酒香,在大殿内飘扬,三清神像下,再无潜心修道之人,只剩下那个痛饮美酒的出格道士!
“好酒啊!”
玄机子仰天长笑,蓦然一甩手,将酒坛子扔飞出去,碎成无数裂片。
然后在所有人尚未反应过来之际,玄机子猛然祭起拂尘,一股前所未有狂暴的气息,骤然充斥他全身!
“不好!”
羊真人面色大变,刚要出手,却已晚了。
只见玄机子浑身一震,七窍汩汩流血,对着羊真人释然一笑,仰面而倒。
“师兄!”
“师父!”
前殿之中,霎时哭声震天,所有道士扑到玄机子尸体旁,悲号不休。
萧未雨目光森然,冷笑道“聒噪!”
“死罪可免,活罪难逃!来人,今日将所有清风观弟子废去修为,让他们此生再无法修行,免得其中还有雨夜屠夫的残党!”
“是……”
洪捕头虽然于心不忍,却不得不照做,当即命令众捕快将道士们一一揪出。
“闲杂人等,速速离去吧!”
萧未雨上前一步,冷视一众修士,手中,赫然握着那份老祖赐予的手谕,那是象征着权力与血腥的凭证。
众修士见状,哪敢逗留,纷纷作鸟兽散,但见无数遁光从山顶亮起,朝着四面八方仓皇激射而去。
可想而知,今日宸迦山上发生的一切,势必会以最快的速度,酝酿成一团席卷整个北梁国的风暴!
好好的筑基庆典,居然成了灭门亡祸,当真是世事无常,非人力所能左右!
至于筑基修士们,亦是面色阴沉。
他们今日,又一次见证了紫凤台的霸道、凶残,心中不免暗怒,各自一言不发,祭起遁光离去。
“公孙掌门,不走?”
萧未雨看向公孙烈,一挑眉。
公孙烈轻叹一声,道“萧公主,在下还有个不情之请,待废去他们修为后,请允许松山剑派,将他们送回故土安居。”
萧未雨嗤笑一声“公孙掌门好善的心啊,可你们松山剑派,不是跟清风观向来不对付吗?”
公孙烈正色道“我等修仙之人,只求问心无愧。”
“不必了!”
突然一个冰冷的声音,打断了公孙烈。
马英望着满地昏死过去的道士,冷冷道“我会送他们。”
公孙烈眼角一个抽搐,接着笑道“原来如此,告辞!”
他招呼劳豫一声,祭起遁光飘然离去。
萧未雨又看向另外两个没走之人。
白象。
盘龙夫人。
以及,那个尚未废去修为的,清风观俗家弟子,凌逍!
“洪捕头,还不动手?”萧未雨森然道。
“我看不必了吧?”白象笑了笑,他竟是侧过一步,挡在凌逍身前。
萧未雨瞳孔微缩,冷视白象,怒道“白象,你敢违逆圣谕?”
“违逆,又如何?”
全程默不作声的盘龙夫人,缓缓站起身来,那佝偻苍老的身影,杵着龙头拐杖,反而散发出无尽威压!
萧未雨和羊真人均是后退一步,面露骇然之色。
这老妪,竟敢口出狂言?!
“盘龙夫人,你与黑市联手了吗?”羊真人急忙喝问。
可看白象惊疑不定的表情,又不像。
只听盘龙夫人冷笑一声,道“这小子捏肩捶背有点功劳,反正清风观也不在了,他就跟老身回去,继续伺候着罢!”
言讫,她竟是袍袖一拂,兀自将凌逍卷起,闪电般飞遁而出,眨眼间,便消失在茫茫山野之中!
萧未雨等人完全没料到她会这样做,等反应过来,已是晚了!
刹那间,空荡荡的前殿之中,只剩下众人面面相觑。
……
听雨轩。
“盘龙夫人?”
夔解元愕然抬起头来,看着白象,后者点点头,哼道“这老妪,应是跟公孙烈一样,看上了清风观的符法传承,打算逼其吐露!”
夔解元皱眉道“那可要糟,他可是老夫看上的金牌杀手啊!”
白象冷笑道“你还不如看上马英,这凌逍,终究差了他一截!”
“这马英太机灵了,察觉到玄机子怀疑自己后,立刻抢先发难,联手萧家把脏水全泼了出去,还拿清风观其他同门的性命要挟,逼得玄机子不得不承认自己就是雨夜屠夫,真是心狠手辣……”
夔解元低下头去,继续拨打他的算盘,只发出一声叹息。
“自从买下魔刀灭魂后,他就落入了萧家的棋盘,说到底,他也是个可怜人啊……”
……
疾风在耳边呼啸而过,眼前天旋地转,凌逍却好似木头般,一动不动,浑然不觉。
半晌。
盘龙夫人降下遁光,将他掷于地面,脸上接触到坚硬的砖石,熟悉的气息告诉他,他回到了临风城,自己的庄园门口。
“婆婆,他怎么了?”一个俏生生的女子声音传来,惊讶地问。
“哀莫大于心死,一时半会是缓不过来了。”盘龙夫人道,然后简单解释了一下刚才宸迦山上发生的事。
女子听完,幽幽一叹“果然打击好大,还好婆婆你出手了,不然他肯定被萧未雨那娘们废掉!”
盘龙夫人冷哼一声“你若想救他,不过一句话的事,萧未雨还敢违逆不成?居然要借老身之手,实在可笑!”
女子沉默片刻,苦笑道“老祖近年来,日渐昏聩偏信,连我和羊师兄的话也是听不进去的。他要是知道我时常溜出山来,还交一些散修朋友,非打死我不可!”
盘龙夫人鄙夷一笑“为了朋友,你还真舍得!这样也好,老身当年欠你爹的人情,就彻底还清了,以后休要烦我!”
说罢,盘龙夫人祭起遁光,化作一道惊鸿,消失于天际。
女子望着她的遁光,又低头看了看木头也似的凌逍,又是一声叹息。
“兔子,我也该走啦,你自个保重罢!”
她取出一张滑稽的狐狸面具,轻轻罩在凌逍脸上,接着一脚踹开庄园大门,将凌逍丢进去后。
轰隆!
惊雷划过,滚滚乌云霎时遍布长空。
“下雨啦!”
“回家收衣服啦!”
她深吸一口气,大喊大叫,奔出街道,快步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