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道友,且请住手!”
金光似缓实疾,后发先至,骤尔挡在蔡家老祖面前。
漫天杀气突如鲸吞牛饮般消散一空,取而代之的是佛门金光庄严散布,一名肥胖的身影鬼魅般出现,漂浮在何姓老者对面。
“阿弥陀佛!何道友,蔡森适才举动,已触犯了浑天盟的禁忌,还请道友饶他一命,将他交给本盟审判。”
肥胖和尚身披紫金袈裟,一派庄严肃穆,巍峨如山般挡住了何姓老者。
便在此时,一众金丹也飞近,慌忙对和尚行礼。
“参见澄净前辈!”
天地间,静得连一根针掉在地上也能听见。
人们仰望着肥胖和尚的身影,张大了嘴巴,神情却满是狂热与敬畏。m.
澄净大师,苦心禅宗当代太上长老,浑天盟元婴长老之一,名号可谓是无人不知无人不晓!
这么个存在于传说中的前辈高人现身,怎不让在场的人们激动万分?
甚至有人当场跪了下去,满脸泪水,拼命磕头。
至于他们是否诚心拜见,就只有天知道了,毕竟这些人大部分,都是那些刚刚倾家荡产的赌徒们。
现场情状各异,凌逍却浑然不觉,他只是不断呕血,五脏六腑仍在剧烈震动着,伤势不断加重!
蔡森,金丹后期修士,此人的袭杀岂是等闲?
凌逍没当场死去,已是侥天之幸。
【色胚,你放心,不会死的,我一定把你治好!】
小树大声说着,不遗余力地催动生命气息,与凌逍体内肆虐的力量对抗。
“谢谢……”
凌逍气若游丝,惨然道。
“谢什么,你别说话了!”
耳边,却传来一名熟悉的怒斥声,带着哭腔。
凌逍一怔,强打精神看去,却看见一张倾国倾城的凄楚面容,垂泪不休。
是董清然。
天地之间,唯有她第一时间接住了凌逍。
凌逍让她抱着,感受着她温暖的气息,不禁咧咧嘴。
“你怎么又哭了?”
这句话牵动伤势,他再也承受不住,登时两眼一黑,昏死过去。
……
凌逍在痛苦中苏醒,动弹不得。
他怔怔半晌,目光才找回了焦点,看见了木头做的房梁,然后,便感受到了剧痛!
“嘶!咳咳咳……”
他剧烈抽搐起来。
“啊!”
旁边传来一声惊呼,紧接着是“咚咚咚”的脚步声,董清然快步上前,将他扶住。
“你终于醒了!”
董清然眼眶一红,险些又掉下泪来。
凌逍默默看着她,好一会儿后,似乎才终于记起了昏迷之前的事情。
“我怎么……还那么痛?”
他怔怔自语。
这番话,似乎成为了某种契机,一丝沁凉的感觉从丹田处浮现,快速游弋全身,驱散了他大部分的痛苦。
【色胚,你可算醒啦!你昏迷之后,那个元婴上来了,我怕暴露自己就没敢再给你治疗了。先不说了,你现在没有生命危险,等那个老头走了,我再帮你治伤!】
小树话音未落,凌逍便听见了何姓老者的询问。
“小子,你没事吧?”
何姓老者与南宫珠围到床前,定定看着他。
南宫珠连珠炮似的说道:“你身上当然痛啦,那可是金丹后期的全力一击啊,你居然还活着,命是够硬的,难道你真有什么神奇宝贝?你放心吧,现在在客栈里,有何老在没人伤得了你,他老人家给你服了药,又替你镇住了伤势,死不了的!”
听她这么一说,凌逍头好痛,无力地闭上眼。
南宫珠还待再说,董清然却转过头来,对二人轻声说了些什么,接着南宫珠和何老便离开了房间。
只剩下他和她了。
凌逍感觉好受了些。
一只手温柔地抚上他的胸膛,带来沁凉的舒适感,也不知是她在涂药,还是小树开始治疗了。
或许二者皆有吧。
凌逍感觉好受了很多,体内破碎的经脉、脏腑正缓慢却又肉眼可见地愈合着。
但他并不打算表现出来。
继续摸吧,还挺舒服的。
刚冒出这个念头的时候,董清然的手停了。
“你笑什么?”
她问。
凌逍猛地睁开眼,暗骂了一句。
该死的蔡森,我囸你仙人!
给我打成这样,连表情都控制不住吗?
“我是庆幸自己捡回一条小命。”
他煞有介事地说。
董清然不疑有他,点点头,继续给他搽药,忽的幽幽一叹,“凌逍,刚才我真的以为你要死了。我……我……”
她哽咽着,怔怔落下泪来。
来到云荒大陆后,她已记不清自己哭了几回。
总是哭,总是哭。
每次都是因为他哭。
凌逍有些不知所措,干笑一声,正打算说些什么缓解气氛,她忽然伏了上来,用力地,抱住了他。
她的力气,比凌逍想象中大好多,勒得他有些喘不过气来。
她的哭声,也比凌逍想象中响亮得多,在耳边吵得他要聋了。
换做平日,凌逍铁定会给她一拳。
但现在……
我伤势太重了,算了。
也不知过了多久。
【色胚,你伤好啦,可以动了!】
【色胚,你听见没啊?】
【喂,你动一下,让我看看!】
小树吵吵起来。
凌逍实在没办法,只好动一下。
反手抱住她。
“啊!”
董清然惊呼一声,挣扎着起身。
“你……你做什么?”她嗔道。
“抱你。”凌逍思索了下,回答。
她顿时脸红到了脖子根,不敢看他的眼睛,小手纠缠在一起,嗫嚅道:“你……你尽会欺负我的,我才不要你抱……”
“哦。”
凌逍应了一声。
他们一个躺在床上,一个坐在床沿,同时沉默下去。
只有小树在叽叽喳喳,催凌逍感受一下还有没有哪里不舒服的。
良久。
何姓老者的声音,突然穿透房间的禁制,清晰传到二人耳边。
“凌小友,珠儿帮你把乘云大赛的奖励领回来了,你赶紧收拾一下吧,我等即刻动身。”
不知怎的,二人的身躯皆是轻轻一震。
再沉默片刻,凌逍收拾心情,正色道:“董姑娘,我得走了。”
董清然低头不语,葱玉般的手指死死抓着被褥,轻轻颤抖着。
须臾,她轻声道:“好,再见。”
还会再见吗?
她深深呼吸,像是下定了决心般,颤声问:“你还记得你说过的吗?”
凌逍本想问说了啥,但看见她那双楚楚动人的眼眸,霎时福至心灵,记起来了。
沉默片刻,他缓缓伸手过去,拭去她眼角的泪珠,温柔而坚定地说:“嗯。三十年后,我会去纯阳剑宗找你。”
她的泪仿佛是决堤般,止不住。
“以后,别动不动就哭了,跟个小丫头似的。”
凌逍笑道。
猝不及防。
猝不及防。
她的吻。
凌逍如同僵硬一般,呆呆坐着。
原来倾国倾城的美人,泪水也是咸咸的。
一吻罢了。
她嫣然而笑,好似所有的伤心事尽忘于此,也占据了凌逍眼中所有的色彩。
“我等你。”
“三十年你若不来,我就等你三百年。”
“三百年你若不来,我就等你三千年。”
“总之,我相信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