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九还没回来?”唐锦翊问。
灵儿摇摇头:“好像这一天都没见着他。”
这日干脆面卖的极好,灵儿数钱都数不过来,根本没注意到唐九,唐锦翊一问她才想起来。
“能到哪去呢?”
唐锦翊嘟囔了一嘴。
唐九胆小甚微,该不会是被自己吓得不敢回来了吧?
他赶紧跑到唐九房间,门虽闭着,窗子却是敞开的。
月光皎洁,明亮如昼,再举着油灯朝里照照,房中事物看得清清楚楚。
被褥还在,包衣服的小包袱也还在。茶碗盖子歪倒在桌上,似乎是刚喝完茶没来得及盖上盖子就出去了。这间屋子本来就简陋,除了一张床,一张桌,一把椅子,再无其他。
一切都还是原来的样子,应该不是蓄谋一夜的出逃。
那就好......
那就好……
唐锦翊拍着胸脯松了口气。
只要人没被吓跑就一定会回来,不管怎样,知道回家就行。
正要走,突然间桌上的一个物件反射出幽幽月光,那一点银色,深深刺了他的眼。
他趴着窗台一看,发现那反光点竟是前几天自己送给唐九的那只黑檀木簪!
他不止一次看到唐九坐在床上摸着木簪发呆的场景。直到现在,他还能想起收到木簪那天,唐九脸上出现过的那抹感动到几乎哭泣的神情......
这木簪唐九宝贝的很,每日都戴着。
今日却将它留在家中……
他那样喜欢它,若不是有意离开,怎么会说丢下就丢下呢?
一想到这,唐锦翊刚平复的心情又沉到了谷底。
簪子都扔下了,如此看来,唐九真是不愿意再见到他了。
......
灵儿端着饭菜路过长廊,见唐锦翊一窜一窜的在唐九窗前蹦,不忍叫道:“翊哥儿?有什么事需要我帮忙吗?”
唐锦翊好不容易窜上窗台,用力拄着胳膊,勉强从嘴里挤出两个字,“不用。”
咕咚一声,栽进房中。
灵儿吓得花容失色,放了托盘就跑,推开门,就看见唐锦翊趔趄在地上揉屁股。
“翊哥儿为何要跳窗?”
“哦,想、想锻炼一下身、身体!”
唐锦翊疼的龇牙咧嘴,实在编不出像样的理由了。
没想到才几天不练,胳膊上都没劲儿了,翻个窗还能摔了。想当初他可是能连续做上一百个俯卧撑的狠人,别说区区跳窗,就是跳学校三米高的围栏都是小菜一碟,不光能跳,跳过去还没人能追得上他......
现在却在别人面前丢了脸。
丢脸也就丢了,总不能再告诉她自己唐突了唐九并把人吓跑了的事吧,更不能让她知道,自己鬼鬼祟祟想进唐九的屋子就只为拿到这支他日日佩戴的木簪吧。
好不容易树立起来的形象怎能如此崩塌?
唐锦翊把疼吞进肚子里,强撑着面子说:“把臂力锻炼好了,推小吃车才能推得快些。”
“哦,我还以为你想进唐九的屋子找东西呢。”
灵儿扶他坐在椅子上,自言自语道:“倒是我想得简单了,若是想进屋,直接从门口进就行了,怎么会爬窗!原来是锻炼呢。”
唐锦翊心虚地瞟了一眼门,那黑黝黝的门框子上根本就没有锁。
这门只能从里面插上,并没法从外面锁上,跟他那屋一样。刚才自己一时心急,竟把这里当成了现代,还以为只要人不在,门就是锁着的呢,大意了。
幸亏灵儿不那么警惕,若换了别人,兴许还把他当小偷抓着打一顿呢!
懊恼中,那正敞着的大口仿佛在嘲笑他,发出吱呀吱呀的声音,他狠狠瞪了门一眼。
灵儿见他行为怪异,并没多说什么,反正他从上次生病醒来之后就有些不太正常,她已经习惯了。只是看着桌上那只木簪黑黑亮亮很是好看。
“这支木簪极配唐九,你觉得呢翊哥儿?”
拿起来看了又看,总算了了心愿。
唐九对这支簪子十分珍视,说是很重要的人送的,那日她好话说尽都没能将这簪子要过来看看。
其实,在前几日初见唐九戴这簪子时,她就有一种感觉,木质的天然温润和唐九的气质很配,就像那枚素玉佩跟翊哥儿也很配一样,那种感觉无法描述,好像只看到这个物件,就能知道主人是个什么样的人。
“嗯。”
唐锦翊从灵儿手中拿过簪子。
这支檀木簪被唐九保养的很好,才几天功夫,比刚买来时亮了许多,周身散发出柔和的光泽,又滑又润,还有股淡淡的檀香。
“金银艳俗,玉器张扬,这低调古朴的檀木正适合他。”
说到这里,突然停下。
没想才一日未见,心中竟泛出思念了。
不知是心头上唐九那张漂亮的脸暗暗勾引,还是自己真的动了心。
或许只有再次见到那人,他才能找到答案。
“前堂还有客人么?”
“嗯,还有几位,把这些干脆面发下去就关门了。”
“你先去忙,别让客人久等。”
唐锦翊把玩着簪子,“对了,预定干脆面超过两包的人,再赠送一次麻辣烫的五文优惠,经过昨日一闹,今日小吃车的顾客恐怕会减少了。”
“嗯!放心吧翊哥儿,我会为他们推荐。”
灵儿将饭菜端进屋中。
“我做了春饼和白粥,翊哥儿先填填肚子。”
灵儿点亮房屋四角的油灯,将食盘摆好,“端来端去怕凉了,就在这屋吃吧。”
”嗯。”
自打来到这里,除了吃过灵儿的一碗槐花粥外,好像还没尝过她的其他手艺,既然槐花粥做的好,想来做别的饭菜也一定差不了。
几张饼皮摆在盘中央,旁边依次摆着黄瓜条、笋丝、葱丝、豆芽、熟肉丝、荠菜、香干,又有两个小圆盘,一个放着调好的酱料,另一个撒着一把核桃仁。颜色搭配非常好看,青翠、洁白、淡黄、棕红......满满都是春天的颜色,令人赏心悦目。
饼皮做的十分好看,薄到透明,韧性十足,上面还沾着几粒芝麻。唐锦翊洗了手,捏起一片来,用黄瓜条沾了酱抹在上面。
离近才发现,那盘中的核桃并不是普通的核桃,而是炒得焦红、上面还带着芝麻的琥珀核桃仁。
核桃仁油亮油光滑,包裹的那层糖皮正好将核桃本身的苦味遮得干净,吃进口中,只觉香甜酥脆,其中带着坚果特有的油脂醇香,一点儿也不苦,一点也不粘牙,比在外面买的好吃多了。
“灵儿真是好手艺,这琥珀核桃做的不错!”
“只是开胃小食而已,翊哥儿再尝尝那菜。”灵儿像一个等待夸奖的孩子一样,眼睛亮亮的,帮唐锦翊夹了筷笋丝儿。
笋丝铺在春饼上,铺了薄薄一层,再将春饼卷起。
一咬下去,咯吱咯吱的响,口感十分清脆。
作为卷料的笋丝要用水焯熟了才能吃,要想口感好,不光要刀工过关切得细,还要掌握好火候。火稍大一点,焯出的笋不但颜色暗淡发黄,吃起来也会失了清脆。
如今这笋丝青青嫩嫩,脆的爆汁儿,看来灵儿是真下了功夫。
灵儿看他吃了一嘴,心中满足。嘱咐他吃完了就放着,她再收拾,就急急忙忙去了前堂。
唐锦翊一个人留在屋中,盯着春盘之中热热闹闹的菜品,忽觉自己孤独无比。
单身多年都未有过的情愫突然于此时萦绕于心头——他想找个知冷知热的伴儿。
不管今生过的怎样,有喜欢的人在身边,陪着吃饭、陪着睡觉、陪着说话......也就够了。
“饼虽管饱,但只有饼却让人失了食用的乐趣,菜虽好吃,但只有菜却不能填饱肚子,所以民间才发明了春饼这一吃法,饼菜配合,又好吃又管饱......”
“连饭菜还能找着合适的伴儿呢,我怎么就找不着呢?”
怕是自己一厢情愿,就是找到人家,人家也未必同意。
唐九啊唐九,你还会来么?
……
唐锦翊就这么坐在唐九的屋子等啊等,没等来唐九,却等来了别人。
“唐兄这是在做什么?我喊了你好几声都不应。”
宋渊的扇子落在肩上,唐锦翊的身体猛地一震。
“啊......宋兄,苏兄......你们何时来的?”
“看吧,我就说他没听见咱俩说话,净看着那簪子了,咱白说了。”宋渊对苏周撇撇嘴道。
苏周笑悠悠道:“唐兄这支簪子不赖。”
唐锦翊怕他再跟自己抢,便将簪子插在自己头上,“不值钱的小玩意罢了。”
“既不值钱,那送给我做个念想如何?”
唐锦翊一愣,摸着簪子的手停在头顶,再不敢动了。
宋渊噗嗤一声笑了,打趣道:“那簪子前日可是戴在唐九头上的,你要讨就讨个别的,干嘛非得抢人所爱!实在坏得很。”
唐锦翊脸上一热,“宋兄莫要玩笑,方才听苏兄说要留个念想,莫非......苏兄这一两日就要出门了?”
“嗯,明日就走。”
苏周语气轻快,看起来心情不差。
唐锦翊问:“苏煜找到了?”
苏周点点头。
“找到了。说到这,我倒想起一事。”他挑眉看看唐锦翊,继续道:“我哥这次回去,脑子比之前清楚了很多,竟还闹着爹娘讨之前的婚约呢,你说这事儿奇不奇?”
要不是他提到,唐锦翊都要将这事忘了。如今苏周找到了家人,他当然替他高兴,然,高兴之余又不免暗自庆幸,亏得有唐一墨帮忙取消了婚约,否则,这会儿自己还得喊苏周一声小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