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殖障碍的beta2

秦铭垂眼安静地看着面前的beta。

这beta穿着柔软的睡衣,似乎是刚洗的澡。

滴答,发尖的水珠滴在领口,洇开一小片水渍,有一种奇异的香味正在缓缓弥漫。

他来推他的门,嘴里喊的却是别人的名字。

郁舟的瞳孔一度涣散,又慢慢聚焦。

他其实从小有点脸盲,但还不至于把秦铭认成沈熠。沈熠是染了发的,而秦铭黑发黑眼,断眉薄唇,鼻骨英挺,是一种非常冷峻的长相。

郁舟气若游丝,声音几乎是飘在天上的:“不好意思,我……有点梦游。”

秦铭撩起眼皮,眼神锋锐,饶有兴味地将这个词咀嚼几遍,反问:“梦游?要是哪天你在哪张alpha的床上醒来,也说梦游?”

郁舟神思不属,气息奄奄:“也有可能是omega呢。”

秦铭猛地拔高声音:“你?跟omega?嗤,算了吧。”

郁舟被他的声音震得缩了下身子,有几分被突如其来地吓到,几乎是被吓懵了,不明白秦铭怎么突然凶他。

什么啊……莫名其妙的……

郁舟也烦了,脾气噌噌上来。

但郁舟不擅长跟人吵架,嘴唇来回咬磨嗫嚅几下,也只憋出一句:“反正不会在你的床上醒来。”

大约是想不到他会说出这话,秦铭脸色骤变,呈现出一种似乎冷嘲热讽又似乎咬牙切齿的表情,最终归于一种恨不得退避三舍的嫌恶,在他面前极不客气地关上了门,力道很大,震得门框都似乎抖了下。

郁舟忍住往后蹦的生理性应激冲动,脚趾蜷缩抓地,才把那种显得多胆小似的条件反射忍下。

倒计时还剩13分钟,郁舟握了握手里的围巾,强打精神,寻摸到正确的沈熠房间。

他几乎是不抱希望地伸手一推,但那门居然就被推开了。

看着空荡荡的房间,郁舟迷惑,他又找错了?

【没找错。沈熠在酒吧驻唱,这个点正是沈熠的外出工作时间。】

郁舟呆呆。

这个任务这么简单的?

系统欲言又止。

一个简单的炮灰作死任务,怎么还会推错门?

深夜在一个alpha的房门前,湿着头发,半臂抱着围巾,那种欲遮未遮、欲语还休的模样,好像个暗门子去勾引alpha一样。

可真对着郁舟那张又纯又怯的脸,说出那样的话,情绪爆发时还对着郁舟泄露了信息素,染得郁舟身上都是一股黑云杉的味,系统又忍不住觉得一切都是那个中心人物的错。

郁舟动作慢吞吞地把围巾放到沈熠房间里。

【任务完成,获得积分10。】

郁舟复盘反思:“我白被秦铭凶了。”

【所以?】

“我会凶回去。”

系统沉默了。好吧,兔子是这样的,比较记仇。

这一茬接一茬的来事,把郁舟闹得又心烦又头晕,最后昏沉沉睡去,第二天一觉睡到了日上三竿。

一只雪白的胳膊从凌乱的被子里伸出来,四下摸了摸,没摸到能外穿的衣服。

郁舟迷迷糊糊地在被窝里躺了会儿,才想起来,昨晚忘记把衣服提前准备好放床沿了。

……都怪秦铭。

昨晚气得他满脑子都乱糟糟的,跟火车一样突突突冒烟,都是吵架没吵赢的不爽,连收衣服都忘了。

郁舟磨磨蹭蹭地起床,穿着睡衣下地。

客厅靠窗的那面,接近屋顶处打着两根公用晾衣绳,四个人的衣服都晾在这里。室外的零下气温能把湿衣服冻住,只能这样悬在室内晾。

郁舟收下来一套干衣服,便抱着走往卫生间。

他随手掩上门,又拉上卫生间中间挂着的一道半透明的防水帘子。脱掉睡衣,一身细皮嫩肉就明晃晃地照在了镜子里。

郁舟把睡衣搭在旁边的架子上,接着慢手慢脚地开始穿外裤。

同龄男生都已经开始系皮带,来栓住裤腰以防滑落。

但郁舟从来没有用过皮带,也没有这个意识。

他拉上链条,扣上扣子。

由于腰臀比优越,根本不用系皮带,裤腰便已牢牢地卡在胯骨上。

郁舟又将白色的长袖打底衫往身上套,这次倒是套得特别轻松、特别快,布料宽松得呲溜就自己滑了下来,不用他再去扯。

松软的衣衫布料松松垮垮地堆积在他的手腕、腰间,叠起层层起伏的褶子。

……奇怪。

上次穿这件衣服,好像还没宽成这样呢。这么容易就被穿松了吗?

郁舟捏起衣领,拎到鼻尖嗅了嗅,是很干净清爽的皂角清香,但是……

郁舟忽然听见身后有响动,似乎有人。

“……谁啊?”

他边问边去扯帘子。

帘子一扯开,便是一只手持式花洒金属光泽铮铮然地正对着他。

花洒被调到水力最集中、喷射力最强的一档,冷水猛地劈头盖脸地喷冲向郁舟。

猝不及防之下,郁舟浑身瞬间湿透了,满头满脸都是水,被打湿的眼睫糊在一起,发丝狼狈地黏在脸颊边。

郁舟被冲呆了。

一道声音冷冷地响起:“你是变态吗。”

……什么?

郁舟怔怔地透过湿淋淋的眼帘,望向对面的人影。

轻金色长发的青年已经随手扔掉花洒,五官俊逸,眉眼细长,淡色的唇中有一枚碧绿蝴蝶唇钉,就那样不言不语地冷冷地看着他。

沈熠一启唇,蝴蝶唇钉便如要蹁跹而起一般,生动如有灵。吐出的话语却一字一顿,森寒无比:“还不把我的衣服脱下来?就这么爱穿?”

郁舟立时打了个恶寒的颤。

宽松得奇怪的衣服,虽然有一股干净清爽的皂角香味,但是……那并不是他洗衣液的味道。

一切怪异之处都有了解释。

虽然很相似,但这一件衣服并不是他的那一件。

郁舟驯静地睁着渗水酸涩的眼,浑身泛寒气,无法自控地微微打着颤。

冰涔涔的薄衫紧贴肤肉,吸足了水的布料在腰窝处陷进去,而下湿沱的臀也被勾勒得纤毫毕现。

看着郁舟狼狈的样子,沈熠皱了皱眉,一个b又没有o那么娇弱,不就是被浇了下水,至于可怜成这样吗……

居然像被浇呆了一样,反应都反应不过来。

沈熠俯视郁舟,出于病态的洁癖,动作流畅地戴上一次性医用无菌手套。

他身形高挑,上前两步就极具压迫感,此时微微倾身,轻拍郁舟的脸颊。

“你真的一天没有alpha都不行是吗,到了要偷我衣服的地步。”

“还是说,你想引起我的注意?”

沈熠眼带审视,目光从上至下地淌过郁舟,掠过腰臀处时却顿了顿——

沈熠瞬间滞涩了一下,目光回避开那处。

这个beta……不仅是偷穿他的衣服,还有更过分的……

“还有,我问你。”

沈熠几乎难以启齿,但不质问一番,又好像是他故意霸凌这个小室友一样:“你的私密衣物为什么会出现在我的房间?”

……什么私密衣物。郁舟思维凝滞,运转迟钝。

【对ao来说,会接触到后颈腺体的衣物是私密的。】

【所以,你的围巾是私密衣物。】

沈熠见郁舟无话反驳,继续说:“而且,上面有秦铭的信息素。”

“你昨晚跟秦铭做什么了?他抱你了?亲你了?标记你了?”

沈熠越问越语调高扬,似乎忍无可忍,一个个问句递进式爆发。

平常他们三个alpha在屋里都会有意控制收敛着自己的信息素,免得出现aa信息素互斥,互相感到冒犯,忍不住打起来的情况。

他绝对不会承认,凌晨他回来的时候,第一眼看到那地上的围巾,洁癖的他第一反应居然是直接用手拿起来,并凑近嗅了嗅,却被上面另一种alpha的信息素气味激起过敏反应,浑身发痒发疼,狼狈不堪。

郁舟围巾上属于秦铭的信息素浓度那么高,根本不是秦铭平时收敛的程度。

所以他们两个昨晚做了什么?

他几乎能想象到,秦铭将脸靠在郁舟的后颈,蹭开那围巾,用牙尖去咬那毫无用处的beta腺体,放纵地注入信息素的场景……

沈熠光是想一想那种场景就深恶痛绝,难以忍受地吐出一个词:“放荡。”

beta果然是不知道忠贞的低劣群体。永远不会被终身标记,永远来者不拒。

郁舟忽然动了,前迈半步,靠近沈熠。

沈熠视线一定,面前的beta犹如水中出浴的妖鬼,春藻一样茂密润泽的黑发贴着脸颊,衬得那张脸格外白皙纯净。

沈熠喉结微动,疑似咽了一口唾沫,下意识后退半步。

郁舟又往前一步,几乎走进了沈熠怀里。

沈熠不自觉屏息敛气,似乎闻到这个beta都会被感染上什么一样,视线却始终锁定着对方,凝神关注着对方要做出什么举动。

下一秒,郁舟倒了。

沈熠瞳孔微缩,下意识伸手去捞郁舟。

他看向那张白得过分的脸,郁舟双目紧闭,是晕了。

与此同时,系统终于想起,糟糕,兔子突然碰凉水好像会死。

眼看着沈熠脸色微变,用自己的外套将郁舟裹起,抱起郁舟赶往医院,系统靠极强的算力推出宿主不会死的概率无限接近于百分百,便默默开启了待机模式。

沈熠没想到郁舟这么不经弄。

郁舟发烧烧得不省人事,外面又天寒地冻,他只好把郁舟的湿衣衫剥了,不敢多看那身皮肉一眼,草草擦干,又用自己的外套给郁舟拢上,拉上连帽,裹得郁舟只露出鼻尖。

郁舟就这么中空地穿着沈熠的外套,由于外套过于宽大,下摆还会往里灌风,沈熠不得不保持搂住郁舟腰部的动作,来掐住进风口。

上医院挂号排队,直到进了诊室,沈熠的神经还是紧绷的,半抱着郁舟在医生对面坐下。

医生看了一眼:“你别抱他那么紧,捂出汗更不行。男朋友?”

沈熠瞬间如被烫到般松开手,改为扶着郁舟,只让昏迷的郁舟微微靠着自己。

他矢口否认:“不是。”

沈熠的语速太快太急,医生忍不住觑了觑他,又仔细观察患者:“姓名年龄性别,既往病史?”

“郁舟,男beta,年龄21,既往病史……”沈熠迟疑了,“应该没有。”

医生皱眉谴责:“你怎么这么不了解你男朋友?”

沈熠语气放缓,解释道:“我们不是那种关系。”

医生也不说什么了,如常检查开药,让打点滴去,最后叮嘱一句:“回去后可以配合物理降温,用温水擦拭患者前额、颈部、腹股沟。”

郁舟在医院挂水挂了半个下午,沈熠就陪了半个下午。期间郁舟半梦半醒过几分钟,喝了点粥,却又都吐了。

回到合租房,郁舟吃了药还是烧着,意识不清地又呜咽又咬被角,跟一只小兽一样蜷缩在床上。

沈熠皱着眉,强行剥开郁舟脑袋上蒙的被子,微微掐住郁舟的两腮,给他喂水。

郁舟闭着眼,耸动着鼻尖四处嗅。

沈熠把他的头掰正,水杯抵在他唇边了,他才伸出舌头舔水,吧嗒、吧嗒舔了两口,瑟缩了一下,又不喝了。

……连水都不会喝,跟小动物似的舔水,还叼被角,像幼兽一样哼唧。

沈熠莫名想起曾经不知在哪看到的一段话——据说这辈子比较笨,对简单的道理和事情很懵懂的人,上辈子他们可能是只小动物,所以没有做人的经验。

沈熠不自觉手上失了控制,不小心用力了一下,掐得郁舟脸颊肉越发嘟起。

郁舟迷蒙中吃痛,对着沈熠的手腕就咬了一口。

沈熠嘶了一声:“兽性这么重呢。”

触发到关键词,本来下线休眠的系统猛然警灯爆闪,唰地自动开机了,它急急回顾一遍前情,发现宿主的身份原来并没有暴露,数据流过快的运转速度才慢慢趋于平缓。

系统带过很多任宿主,是局里经验丰富的老统了,但这一任宿主是最特殊的,也是最让它手忙脚乱的。

系统对郁舟是格外宽容的。如果是对人类它大约会不假辞色,但对一只小兔,它只想叹气。

当初系统绑定宿主,发现宿主是一只濒死兔子的时侯也呆了,不过它给自己打气,没事反正当炮灰又不需要多高的智商,问题不大……大不了提前投放到小世界,从头做人念个九年义务教育也就好了。

结果第一个世界,小兔第一次当人,兽性太重,话也不会说,路也走不好,非要踉踉跄跄地跑、跳,然后跌跌撞撞走一阵就猛地停滞住发呆。要是去了动物园,更是眼都不眨,一直盯着小动物看,甚至想挤进笼子里与动物贴脸。

好在时间够长,这么多年过去,宿主终于懂得了一点人类社会的道理,并理所当然地以为自己是人类。

于是系统在前一天重新连接上跟宿主对话的频道,对他念出了姗姗来迟的小世界设定旁白——“你是一个患有先天生殖障碍的beta。”

这个世界,你是一个患有先天生殖障碍的beta。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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