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斯文是个普普通通,平平凡凡的大学生。
他在国外读大学的时候,也常因高昂的学费,高昂的消费所苦恼,在想,自己毕业之后要找个什么样的工作,才算混出了头。但蒙头一想,他觉得有点儿难。
创业太难了,他是个有分寸的人,他的性格不适合做举棋的人。再者,也没有资金给自己霍霍。
去打工?
这个专业,在华尔街倒是可能找到一份工作,但要留在国外,又觉得有些孤单了。
炸鸡可乐的味道这几年就受够了,再来几年,怕是要吃不下饭了。
所以还是要回国,但对国内的企业也不太了解。
就在他踌躇不知所以的时候,他在华人交友会上,认识了一位十分年轻的创业者,他的名字叫封显。
那人即使是站在人群里,也十分耀眼,身量很长,举手投足之间,矜贵和自信展露无遗。
华人交友会上,跟金融相关专业的学生在一起讨论一个公司的案子,陈斯文技痒,便也参与说了几句,然后在交友会结束之后,那位名叫封显的创业者跟他交换了联系方式。
后来,陈斯文才知道,原来封显是自己本校的学长。
是一个学校的,那见面的时间就多了,他和这位学长经常碰面,因为在同一个老师名下,两人偶尔会有交流。
因为一次巧合,他跟封显还分到了同一个小组,一起做一个并购策划案。
这一次策划案过后,陈斯文彻底被封显折服了,都是年轻人,年龄相差不了太多,怎么有人能将一切的封显预测得这么全面,这么准确。
于是,他成为了封显的小迷弟。
再后来,认识的时间长了,两人也算成了朋友。
陈斯文了解到,封显是华夏帝都人,父亡,目前家里的产业被其他人接手,等着他学成归国后继承家业。
封显只是轻描淡写的说了家里的情况,但大家都是看过小说的,权势倾轧,有时候一栋房子的继承权都能让人大打出手,何况是一家公司?
他心想,怪不得封显同学时时刻刻都这么认真,因为家里等着他去打仗呢。
时间一晃眼就过没了,封显就要毕业了,他毕业,陈斯文也得找公司实习了,他海投了一些offer,希望能去一家对自己有帮助的公司。
就在这个时候,封显对他投出了橄榄枝。
“我观察了你很长一段时间。”
“你心细,考虑事情不算全面,但对每一件事情都很专注,你有自己的思想,但不会太过激进,对企业发展,你有自己的想法,你很优秀。”
“我要邀请你去公司做我的副手。”
“我?”
“嗯。”
在学校,老师常常对封显赞誉有加。
没有想到临别,封显竟然对自己评价这么高,陈斯文有点受宠若惊,不过工作的事情——
“学长,嗯,我可以问一下薪资待遇吗?”
“该有的都有,给多少,看你到底值多少。”
封显的语气很大,但陈斯文没觉得他太猖狂,毕竟他在这边的消费,身上穿的手里拿的,都可窥见一下他的家境。
美丽的祖国,友好的学长,可能被重视,拨乱反正成功之后说不定有机会做到高层,思来想去之后,陈斯文同意了这一切。
后来回到国内,发现学长所谓的一个公司是帝都封家,所谓继承有点困难是浴血奋战之后,陈斯文感觉自己被骗了。
他以为是困难开局,结果真实情况竟然是魔鬼开局。
难。
作为一个初入职场的新人,虽然被大家称一声高材生,但陈斯文自己的心是虚的。
因为很多事情,他都做不好。
封显学成归来之后在集团里出任总经理,ceo则是那位叔叔,场面话讲是叔叔怕侄子初出茅庐,不懂商界的规矩,干了坏事,损了哥哥留下来的这一份基业,也损害了各位股东的权益。
但是明眼人谁不知道,这位叔叔是在ceo的位置上坐舒服了,不想下来了。
成为ceo对封显来说,是一件很艰难的事情,做好总经理的二把手,对陈斯文来说,也是一件很困难的事情。
不过也还好,办公室里有老前辈带一带。
在陈斯文焦头烂额,不知所以的时候,一位据说是年轻时候受过老总裁恩惠的老人站了出来,帮助陈斯文适应新环境。
他在岗二十多年了,经验很足,陈斯文对公司的了解,几乎都是从他口中知道的。
还有一些作为特助的礼仪,需要准备的东西,公司的派系,哪个职务负责什么,各个部门之间的关系。
陈斯文很多次,都对这位为自己指点迷津的老同事感激涕零。
能考上全球top级别的高校,陈斯文也不是蠢人,有人点拨,加上压力大,干的活儿也多,他飞快的成长了起来。
小半年的时间,他这个经理特助就做得有模有样,也能独当一面了。
他和封显一起站在风雨之中,一个个大案子,经手上亿的流水,这些‘大考验’让陈斯文迅速成长了起来,有了自信,有了底气。
他在夜里挑灯,天未明就看资料,做策划,不放过每一分钟充电的时间。
决定要在封氏扎根下来,要跟封显的叔叔抗战到底之后,陈斯文还去背了封氏的资料,完完本本,从内到外把集团捋了一遍。
立志要做到比所有人都更了解这个集团。
功夫不负有心人,他成功了。
封显在前面拼杀,用雷霆手段拉到了一笔大生意,反观坐在钓鱼台的ceo,有一次决策失误,年轻的继承人锐气不可当。
叔叔虽然有经验,但毕竟老了,有些畏首畏尾,胜利的曙光就在眼前。
拉锯了一年,封显彻底崭露头角。
陈斯文的实习期也已经过去,正式在封氏落户。
彼时,他才23岁,最初入学,在一群大佬之中,他信心百倍受挫,觉得自己以前太过骄傲了,芸芸众生里,他渺小得像一颗砂砾。
但在封氏,他实现了自己的抱负,发现了自己身上的闪光点!
甚至,也会在休息室里喝茶水的时候,偶然听到同事小声谈论一句:
“那个陈特助真是不得了。”
“虽然年轻,但是好厉害哦。”
“真的好厉害,听说跟小封总是一个公司的。”
“怪不得啊,少年英才。”
很多人夸他,他不自觉地扬起了嘴角。
当年读登科后,不懂‘春风得意马蹄疾,一日看尽长安花’,这一朝,他忽然有一点明白了,原来,这就是‘耀眼’、‘成功’。
但当时年少,不知道命运的考验,一波接一波。
干掉了这一波,下一波也有可能将人——一击毙命。
ceo之位的斗争到了白热化阶段,封显和他叔叔的战争基本上走到了最后一步。
董事会讨论着下,决定将一次企业的招标会定位ceo之位的落幕之战,如果封显赢了,那么马上出任ceo之位,如果他输了,那说明年轻人,还是要多等两年。
陈斯文觉得学长一定会赢。
在学校那么多年,做招标书,他没有看见过一个人赢过学长。
原以为稳操胜券,但没有想到——
正事上没输,输在了小事上。
招标大会,各竞争人按次序上台讲自己的计划。
那叔叔因为资格老,排在封显前面。
起初一切都是平和的,但当ppt打开之后,陈斯文一下变了脸色,他当即就想站起身打断一切。
但封显按住了他。
“封总,这——”
封显摇头。
这里是招标大会,不是菜市场,不管发生什么,都不可能暴起。
陈斯文当然知道这道理,可是!可是台上放的那份招标书,计划,ppt,分明是学长做出来的!
一切已经发生,当时的凶险文字已不可描述,那不要脸的老总裁得意洋洋讲完了招标书之后,略带挑衅的看了封显一眼,场上响起了雷鸣般的掌声。
那天,封显空稿上台,他笃然自若,仿佛一个天生的领导者。
但招标会是需要数字,需要预测,需要前景的,也需要考察项目小组,是否有接下工作的能力。
没有ppt,没有策划书,负责人口若悬河,终究棋差一招。
封显输了。
陈斯文很不开心。
离开的车上,封显沉着脸,陈斯文开车,“封总,信息泄露了。”
“嗯,我知道。”
“这份资料经了多少人的手?”陈斯文当时很气愤,“我们一定要查出来是谁这么两面三刀。”
封显坐在后座,神色略有些微妙,道:“只有两个人知道。”
“除了我还有谁!?”
“还有我。”
“那一定——”等等,陈斯文一下卡壳,然后踩下刹车,往后转,“封总,不是我,我没有。”
“不用解释。”
“不,一定要解释的。”他才刚刚构建好未来的美好蓝图,才做好决定准备在封显身边奉献自己的青春年华,好好在这里干到老,好拿一笔股份,然后完成愿望呢。
绝不能被诬陷,“一定要给我一个机会,学长,我们认识这么久,你知道我的为人。”
“我不可能背叛你,在整个公司里,我唯一忠心的人就是你,我只想跟着你一起打江山,我绝对做不出这样的事情。”
“而且你可以查一查我的银行账户,里面一毛钱都没有,没有人贿赂我,真的。”陈斯文快要急疯了。
封显:……
“在刚刚之前,我很相信你。”
“你是我请来的人,疑人不用,用人不疑,你绝不可能背叛我。”
陈斯文脸上露出了笑容。
然后封显继续说:“但现在,我不确定你有没有收钱。”
“?”
“如果你继续在这个位置停车。”封显目光泠泠,“我会怀疑你收了钱,想谋杀我。”
左右看了一眼,陈斯文看见自己刹车的位置,激灵了一下,马上重新启动了油门,“好的好的,马上起步。”
回来的过程是快乐的,但是找背叛者的过程,是痛苦的。
陈斯文想来想去,都没想过,是那位他敬重的老前辈下的手。
人事把他开了,他身上多了污点,不出意外,他在帝都混不下去了。
陈斯文去找了他。
“你为什么要那么做?”他开门见山,正是因为对陈斯文对他的信任,对他放松警惕,他才这么轻易得了手。
做了这么大的坏事,老前辈依旧和和气气,“也没太大的原因。”
“斯文,你也知道,我老啦。”他害了封显,害他没有拿到父亲的公司,没有名正言顺的继承自己的资产,却一点罪恶感都没有。
还是这么温和,仿佛和谁都合得来,“帝都的生活速度太快了,我待不下去了,总得走的。”
“老封总给了我一大笔钱,你也知道……人有时候,真的拒绝不了。”
“那我呢?你从我这里拿资料——”
“我也想过一些,不过斯文你年纪轻轻,好像是斯坦福还是什么毕业,找工作应该很简单吧?就算离开封氏,也会有大把的公司要你的,你和我们这些老家伙可不一样咯。”
“其实这一次,也是教会了你一个道理。”
老员工面带微笑,“商业场上,没有那么多密不可分的情感。”
“利益面前,很多关系,都是薄薄的一层窗户纸,都不用捅,风一吹就破了。”
“……”
这一战,封显输了。
不管什么愿意,董事会都不会管,大家不看重经过,只看重这个结局,老封总继续出任ceo。
陈斯文很愧疚,但封显看不出太大的情绪变化,只告诉他:“胜败兵家常事,赢是迟早的。”
“我知道。”
也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经理办公室忽然流传出了一个传言。
不,或许也不能说是传言,因为流传的内容是真的。
据说,封显这次的‘王位’之争本来是可以成功的,就是因为他的助理陈斯文出了大纰漏,以至于封显折戟沉沙了。
茶水间的八卦忽然换了。
大大小小的员工忽然变了面孔。
“啧,我说呢,年轻人还是不能晋升得太快,他太年轻了,靠不住。”
“不过经理也真是心善,犯了这么大的错,还让他继续呆着?”
“经理是宅心仁厚,但是陈斯文自己有点脸皮厚了吧,我要是做出这种事,哪还有脸呆着,自己就滚了。”
“也是。”
“哈哈。”
大家笑作一团,沮丧和自责,淹没了陈斯文。
无尽的悲伤,打倒了这个24岁的青年。
以至于,他呜呜呜的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