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声悲愤到极点的怒骂响彻了这一片屋院，几个正在搬运东西的茅山弟子瞬间都被吓得一楞，手中东西都甩了出去。
“卧槽，何人如此大胆，敢在我茅山说出如此不雅之语？”
一弟子惊叹。
“这声音充满了愤怒，是对不幸命运的反抗，又蕴含着强烈的无奈，应当是与美好之物擦肩而过，我想，那发出声音者，定然是经历了这人世间最大的痛苦，唉，众生不幸啊，无量天尊。”
一弟子双手行道礼，默默祈祷。
“哇，这么专业的点评，上山之前干嘛的？”
“不才不才，当年也是一市的中考语文状元而已。”
“牛逼！”
暮色中，几个弟子重新抬起刚刚甩出去的东西，离开此地。
厢房内，林清寒擦掉喷到脸上的口水，本是面露不善，可看到王轩一脸苦瓜样后，又实在忍不住心中好笑之意，当下就笑出了声。
能让一向清冷的仙子如此失态，可见王轩模样之凄惨。
“.......”
看着林清寒笑意连连的样子，王轩脸上漠无表情。
不是他不生气，而是已经气到没了知觉，天灵盖上都在冒白烟。
“罢了罢了，今日不宜亲热。”
王轩摇头，一副看破红尘的样子。
林清寒愈发想笑了。
“唉。”
王轩叹气，去感应心中那道神念，发誓，如果不是有正经事，他一定会把这人吊起来鞭打三天三夜。
可下一刻，当他感应到那神念来自于谁，内容为何之后，他面上神色，便完全变了。
“尸王！”
......
一场大战结束，各宗修士伤亡之数并不算大，主要是受到了照妖神镜爆炸的冲击，虽是落入海水搞得一身狼狈，但也因此而避免了更加惨烈的大战。
入夜，各宗人马都在茅山进行休整，由茅山弟子尽地主之谊。
尸王并未被消灭，但今日所发生的事情大家也都是有目共睹，尸王同样在神镜爆炸中遭到重创，尸王玺更是被夺，而茅山的照妖神镜却在王轩手中实现破镜重圆，绽放更强光辉，这一来一去对比之下，众人也都知晓，短时间内，尸王是再也掀不起大的风浪了。
更何况，如今人族修士这一方多了林清寒与李无忧两大助力，尸王若是再度冒头，局势只会出现一面倒的局面。
这些道理大家都很清楚，都是长松了一口气，氛围也渐渐变得和缓欢快，许多老友相见，更是有不少心里话想说。
今夜的茅山很是热闹，灯火长明，欢声笑语不断传出。
而就是在其余人论道交谈之际，王轩与林清寒，却在夜色掩盖下，来到了茅山几百里外的一座矮山上。
尸王向王轩发出邀请，想在今夜见他。
对此，王轩多少能猜出一些，与林清寒商议了一下之后，便一起来到了尸王所约定的地点。
夜色正浓，不见星月，二人来到山顶，远远便看到一道高大身影静静伫立在那里。
那身影很伟岸，站在那里，像是一座山。
林清寒看向王轩，后者笑了笑，摇摇头，示意无妨。
二人又走出一段路，林清寒便停下，只有王轩一人走到尸王近前。
这是一处山巅，山虽不高，却刚好可以看到不远处的城市。
夜色下，城市灯光璀璨，车水马龙，尽显现代都市的繁华与热闹。
这是南京，古称建康，是历史上陈国的首都。
尸王静静地看着，黑色的双眸中，倒映着各色的灯光，闪烁着难以名状的神色。
像是历经岁月的沧桑，又像是充满生机的朝阳。
“往日，它最繁盛之时，也没有如此盛景。”
尸王言语，语气不再似白日那般平淡，而像是一个看着许久未见到的孩子的父亲，他惊叹感慨，既为自家孩子之成长而欢喜，又为其变得陌生而怅然。
“一千五百年过去了，很多人，很多事，都变了。”
王轩看着不远处都市中明亮的灯火，想象着千年前这座古城的样子，也是有些感慨。
“大江东去，浪淘尽，千古风流人物，没有人能逃过岁月的侵蚀，哪怕英雄一世，也注定消逝在时光长河之中，直到永远也不见。”
“永远也不见......”
尸王回味着王轩的话语，一时间陷入沉默。
“连你这样的人，也无法超脱出岁月么？”
“或许有那么一天，我会强大到立于万古诸天之上，不惧岁月侵蚀，这样的人是否存在，我并不知晓，宇宙太浩瀚了，没有人能够看尽。”王轩仰望星空，如此感叹。
尸王也抬起头，今夜星辰并不多，只有寥寥几颗星闪烁着微弱的光。
“真想去看看。”
这是第一次，尸王觉得，自己实在是太渺小了，也不过沧海一粟而已。
“看来，你不想再建立一番宏图伟业了。”
王轩看着尸王，猜到了他心中想法。
闻言，尸王收回目光，看向王轩，一双深邃幽黑如黑洞般的眼眸中涌动着的光，又如白日那般平静。
他轻声笑了笑：“是你，让我看到了自己引以为傲的一切是多么微不足道，区区一千五百载，区区人世间的一个帝皇，与这浩大世界相比，实在太渺小了。”
“这过去的几个时辰里，寡人到了很多地方，看到了很多，最后来到了这里，这是我昔日的都城，也曾是后来许多人的国都，如今，它是一个城市，有着几千万人口，这，是过去整个中原人口之和。”
“和你说的一样，很多人，很多事都变了，没有什么能抵挡得住时间的力量，寡人并不怕你，寡人不惧任何人，可是，在我见到这城内川流不息的人，看到那永不熄灭的灯，寡人却感到了一股从未有过的伤感，寡人在想，若是我经历了与你一样的事，也去那茫茫星宇中流浪四万载，我是否能坚持下来，我是否可以挺到那最后一刻......”
“那一瞬间，寡人心中彷佛是有一道枷锁被解开了，整个人，竟是前所未有的轻松。”
“冥冥之中，自有天意，上苍让寡人在此世醒来，并不是要寡人重建往日王朝，而是要让寡人看到这一切，让寡人安心葬于时光长河之中。”
“往事如烟，早已消逝，哪怕寡人穷极毕生之力，也再也无法见到过去的故人了，今已非昔，即便是寡人重建王朝，又能怎样呢，眼前灯火如此灿烂，也终究是会消散在历史云烟之中。”
面对茫茫黑夜，望着璀璨霓虹，往日的陈皇，今日的尸王，几欲高歌。
“繁华终会落幕，一切终是一场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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