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卖子葬夫

包围圈内,白面和尚也不是吃醋的,只见他大袖飘飘,手中一串金钢打就的佛珠在人群中纵横开阖,大杀四方,佛珠本就沉重,再加上白面和尚的内力贯入,竟成了一件无往不利的大杀器。

慕容寒山杀到他旁边,不想陷入这无谓的厮杀,对白面和尚喝道:“走!”

白面和尚说道:“不行,和尚和温古逸有些交情,能替他阻挡一阵朝廷军,对他来说便能多些防备。”

慕容寒山无奈,只能帮他尽力杀些官兵,好让他能够尽早离去,慕容寒山忽然来到士兵的马上,忽然来到马下,犹如杀神附体,所到之处无人幸免,周围很快聚集了一堆尸体,慕容寒山想要寻找指挥使季元甲的下落,可是季元甲不敢掠其锋芒,早就躲到后方指挥去了,他不断指挥手下向前冲杀,心中却充满了深深的恐惧。

在看到慕容寒山的剑法之前,季元甲时常受到众人的吹捧,自大之心渐起,他认定自己从小勤学苦练的破甲枪就算放之武林,也是极为高深的武学,就算武道高手单打独斗比自己厉害些,也高不了多少,多数武学高手最多和自己在伯仲之间,然而今日见到慕容寒山杀人如斩瓜切菜,自己连他如何出的手都看不清,相较之下,自己这两手粗浅的枪法,就像三岁小孩子挥舞波浪鼓,差距之大,似乎还不止这些。

具体一共杀了多少人,他们才从容离去的,季元甲一时也无心清点,只觉得慕容寒山和那和尚出手时,简直是他深处噩梦中无法醒来之时,亲卫来到他身旁问道:“指挥使,那两魔头已经走了。”

季元甲心中兀自平静不下来,他重复了一句:“他们走了。”

亲卫们相互看了一眼,觉得主帅现在这种状态,实在不宜继续出兵繁昌,因此有人提议不如先回先锋卫,毕竟出师不利,偿若执意前行,恐怕会有不吉利的结果。

季元甲终于冷静下来,他环顾左右,见到人人眼中都有惊疑不定的神色,他摇了摇头:“军令如山,怎能退兵?违背军令,你我都不要活了,传我命令,将伤亡的士兵就地掘坑掩埋,然后继续行军!”

掩埋停当后,方有属下前来汇报,慕容寒山以及那老和尚,两人一共杀了三百一十九名士兵,没有伤者,死者都是一招毙命。

季元甲心中苦水直流,他至今方明白慕容寒山为何能被人称为剑神,方知道绝世武学超出他的想象这么多,让他知道了天地之广阔,更是山外有山天外有天。

他暗自庆幸两人的目的不是要取自己的性命,否则别看有这么多官兵跟在自己身旁,却无人能够护得了他的周全,他竭力克制住自己心中的恐惧,下令众人继续前行。

慕容寒山和白面和尚稀里糊涂地厮杀一场,严重打击了季元甲数千名士兵的士气,但他们想要问的事情却没有问到,可说刚才的打斗一点意义都没有,慕容寒山十分生气,准备和白面和尚分道扬镳,若再遇到焚心魔琴,便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好了。

白面和尚见到慕容寒山不悦神色,知道他心有不满,连忙跟他致谢,此时太阳初升,阳光洒在白面和尚的光头上,竟朦朦胧胧地,好像给和尚笼罩了一层圣光,只听和尚说道:“多谢剑神义举,刚才的打斗对你来说没有什么意思,可是对于繁昌城中无数百姓来说,却不啻活命之恩,和尚在此为他们谢过。”

慕容寒山斜着眼睛看着他,没有说话。

白面和尚脸上露出少有的一本正经的态度,对慕容寒山说道:“现如今整个天下都深陷战火中,谁人都无法脱身其外,慕容施主大好身手,偿若得不到施展,岂非白白浪费了?”

慕容寒山虽然武功高绝,但向来厌恶这种杀戮,又岂能因白面和尚几句话而更改?他看着白面和尚口若悬河,忽然打断了他的话:“你怎么知道季元甲的事?关于焚心魔琴你还知道什么?全都给我实说了罢,否则你走你的阳关道,我走我的独木桥,你若是再敢跟过来,莫怪我无情。”

白面和尚喃喃地说道:“人常说独居久了,性子就会变得非常古怪,我看你也是这样,好吧,和尚给你实话是说了,只不过和尚现在肚子饿了,咱们吃点东西我再说总行吧?”

慕容寒山顿时拿他没有了办法。

四周经过战争的摧残,早就没人居住,更别说什么餐馆饭店,两人一路向西南行去,走了二十多里地,方才遇到一个有点人烟的村庄,两人便决定在这里打尖。

村子不大,似乎正好被附近的几支军队避开,这里看不出受到战火波及的样子,村中传来鸡鸣犬吠之声,白面和尚常常化缘,对求食借宿之事尤其在行,慕容寒山便由他出马,准备在这里饱餐一顿。

然而白面和尚连找了三户人家,家中都没有人。

和荒村的冷清不同,这个村子明明有着烟火气息,怎么会找不到人呢?慕容寒山功聚双耳,凝神静听,然后对白面和尚说道:“村子里的人都在西南处聚集,不知道在干什么,咱们过去看看。”

两人来到村子西南处,果然见到百十人围在一起议论纷纷,白面和尚好奇心起,拨开围观的人,只见在众人的包围下,一名穿着破烂的女子领着两个同样穿着破烂的孩子在呜呜痛苦,一旁围观的人直说可怜,然而却并未有所行动。

白面和尚问其中一名围观的人:“怎么回事啊?”

这人见到白面和尚是个和尚,也没怎么在意,顺口说道:“这女人是从西边逃荒过来的,她的男人死在了路上,她带着两个孩子,全都饿得没有力气,连埋都没法埋,母子三人来到我们村,想要将孩子卖掉,你说我们村里的人也仅仅刚够吃饱的,快到收成的时候很多人还饿过肚子,谁家有钱去买她的孩子?更何况买下孩子,就相当于家里多了一口人,自己都不够吃,哪里还够喂孩子的?”

白面和尚愕然道:“现在竟到了这等田地?怎的不让她去大些的城镇?”

村民说道:“大些的城镇有衙门官兵,买卖孩子不得蹲牢房?再说了,现在还有哪个城镇是平平安安的?到处都在打仗,她再带着孩子走几日,怕就要死在路上了,你看他们瘦骨嶙峋的样……”

围观的人泰半都是村子里的人,看村民的模样也知道,村子里的人也仅仅够养活自己的,哪有余力去买下孩子呢?大多数人随心怀同情,然则心有余而力不足,虽然低声议论,但谁也不想接下这件麻烦事。

慕容寒山见女子已经饿得发昏,嘴唇焦干,虽在哭泣,然而已经哭不出泪水,身旁的两个孩子似乎还不明白发生了什么事,蓦然见到这么多人围着他们,似乎还感到有趣,浑然不知他们的母亲想要将他们卖掉,两个孩子需要仔细分辨才能看出是一个男孩一个女孩,年纪不过三四岁,看着着实让人感到心酸。慕容寒山说道:“你们谁能给他们拿碗水,拿块馒头?”

村民面面相觑,似乎对拿出水和馒头都有些为难,也不怪村民自私,偿若自己都吃不饱,又哪里想着接济别人?慕容寒山拿出一吊钱来说道:“也不让你们白给,这吊钱能买多少馒头?

这么一来,登时有人跑回家去,端出来一筐馒头,放在慕容寒山身前的地上,就要去拿慕容寒山手中的钱。

慕容寒山问道:“水呢?”

这人又返回家中盛了一大瓢水递给母子三人,慕容寒山这才将钱给了这个村民,他将馒头送到女子身前说道:“吃吧,先吃饱了再说。”女子跪在地上,向慕容寒山微微一福,先拿起两个馒头递给孩子,自己这才开始狼吞虎咽地吃了起来,完全不顾这么多人在旁边看着。

多亏有一瓢水在,否则三人都会被噎住。

一筐馒头被女子一连吃了半筐这才打住,众人都想不到她瘦弱的身子竟然能吃这么多,想来是一路上饿得狠了,饿得怕了,她吃饱了,有了力气,然后过来接着向慕容寒山叩谢。

慕容寒山问道:“孩子准备卖多少钱?”

女子低声说道:“五两银子……”说到这里,似乎看到村民嫌弃她卖得高,又连忙改口,“要不然三两一个也行,只要对孩子好……”

慕容寒山柔声问道:“有了钱,你打算干什么?”

女子闻言又抽泣起来:“我男人把吃的都省下来给我们娘几个,结果他饿死在路上,无人掩埋,我想去买副棺材,将他好好葬了……”

慕容寒山点了点头说道:“可怜,这样吧,孩子呢你也别卖了,我给你一百两银子,你去将你男人的尸骨葬了,然后带着孩子好好生活吧。”他掏出一张百两的银票递给女子。

这女子茫然接过银票,似乎还不能相信自己的眼睛和耳朵,她静静地看着慕容寒山,眼泪如泉涌出,因为过于激动,竟然不知道道谢。

周围的村民见到慕容寒山出手如此大方,纷纷议论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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