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下还有全真弟子在场,刘苏儿当然不能无所顾忌地跟她叙说详情,正考虑着怎么对付这几名全真弟子时,宫小青早提着全真弟子的剑,将这四名全真弟子一剑一个给结果了,她下手甚快,刘苏儿还没反应过来,这几位筑字辈的全真弟子登时了账。
刘苏儿见她下手毒辣无情,心中起了戒备之意。
宫小青说道:“现在没其他人在这,你可以好好说说了。”
刘苏儿说道:“这里离清净庵不远,你杀了全真教的弟子,小心给那些师太们惹出祸端。”
宫小青说道:“回头咱们把这四具尸体拖入洞中,然后将洞口封住,不就没人知道了?你不会跟那些牛鼻子告状去吧?”
寻常人杀人之后不免会惊慌失措,心慌不安,但宫小青说来,好像一件平常之事,刘苏儿心中暗叹,多半宫小青是杀人杀惯了才会如此,世事变幻,以她和康长恨二人来说,宫小青原本是果园农家女子,却因种种变故,变成了杀人不眨眼的女魔头,而四大凶徒之首的康长恨却改过自新,变成一个好人。
世人常说的沧海桑田,怕也不过如此。
刘苏儿叹了口气,说道:“你真是位奇女子,不过这些道人只是奉命行事,罪不至死,这么杀了他们,他们师长亲友定会悲痛不已,以己度人将心比心,希望姑娘以后切莫轻易取一个人的性命。”他称宫小青为姑娘,是因为她满头青丝,看来并未在清净庵出家。
宫小青带着面巾,看不出她的表情,但她柳眉倒竖,冷哼道:“你这是在教训我么?”
刘苏儿说道:“不敢。”
宫小青说道:“你还没告诉我你为何穿着道袍,混在全真教弟子中,意欲何为?”
刘苏儿没有回答她的话,反而有感而发地说道:“人之所以活着,是因为有爱自己关心自己的人,有自己爱着的关心着的人,活着是有值得自己去爱去关心的人或事物,你看着恒山,看这山下的水,看天下有多少山水多少美好的事,我嘴笨,也说不出来这些大道理,但我总相信,人不管经历了什么,都有值得活下去的理由。”
宫小青怒道:“你是在讽刺我自毁容貌么?”
刘苏儿摇了摇头,接着说道:“小的时候,我父母双亡,那时候我觉得天都塌了,不知道自己活着是为了什么,然而我依然想尽办法活了下来,然后遇到了更多只得我爱和关心的人和事,我是说……嗯,你明白么?”
宫小青身子发抖,她指着刘苏儿说道:“你到底想说什么?”
刘苏儿说道:“康长恨他,他被人打落悬崖,下落不明……”
话未说完,宫小青大叫一声,晕了过去。
刘苏儿赶紧冲过去将她扶着,让她挨着一块石头坐下,过了良久,宫小青才悠悠醒来,她双目通红,眼泪涌出,将遮盖面容的黑面巾都打湿了,湿透的黑面巾覆盖下露出她凸凹不平满是伤痕的脸的轮廓,显得极其丑恶,尽管丑恶,刘苏儿还是明白她自毁容貌的来由,心中又感敬佩又感同情,他安慰道:“全真教并未在崖下找到他的尸首,他是生是死还不可知,你莫要太过伤心。”
这句话其实不过是谎话,在刘苏儿的内心里,康长恨也是有死无生,只不过此时此地,他又怎忍心将实情说出来呢?
宫小青缓缓地摇了摇头,不知道是不相信刘苏儿的话还是自怜身世,哭了一会,她想起自己还在刘苏儿怀中,挣扎着站起身来,望着星夜,又过了一会,她才停止哭泣,问道:“是谁将他打落悬崖的?”
刘苏儿问道:“这有什么分别吗?”一掌击得康长恨掉落悬崖的,乃是全真教的掌教甄始一,刘苏儿自然不能告诉她,否则她要是去找甄始一报仇,岂非是自寻死路?
宫小青说道:“康郎若是活着,自然无所谓,康郎若是死了,我自然要为他报仇!”还没等刘苏儿说什么,她摇了摇头,又改了口:“不不不,康郎若是死了,自然无所谓,若是活着,我才要给他报仇!”
这两句话听着前后矛盾,虽说宫小青伤心康长恨的遭遇而有些神志不清,但语气中却充满了一股让刘苏儿感到心酸的绝望之感,他细细体会,明白了她为何改口,偿若康长恨死了,她也会随他而去,那么什么仇怨都无所谓了。
刘苏儿想再安慰她两句,却感到无从提起,他说道:“无论如何,不管他的生死,总要以先找到康长恨才好做决定。”人陡闻噩耗,总是难以做出理智的决定,刘苏儿认为若能让她在寻找康长恨尸首的过程中冷静下来,或者自己再让清净庵的师太们从旁劝说,或者能让她重燃新的生望。
全真教这么多弟子都没有在崖下找到康长恨的一点踪迹,宫小青自然也是什么都找不到了。
听到刘苏儿的话,宫小青擦了擦眼泪,对他说道:“康郎是在何处坠崖的,请你带我过去一下,我去看看。”
刘苏儿击得赵筑基跟自己提过的地方,他和宫小青像将全真教四名弟子的尸首拖进山洞,然后两人找来一些大石头,将山洞堵死,从外面看来,若非有心之人,定然看不出这里曾有个山洞。
宫小青又将地上的血迹小心地擦去,擦不掉的,边用剑刮掉,显示出了她细心的一面。
做完这一切,刘苏儿便带着她连夜去了天峰岭上的一处绝壁,这里危崖耸立,若说在来之前,刘苏儿心中也抱有一线希望,希望康长恨还活着,可是来到这里后,他看到悬崖之高之险,心中对康长恨的一丝侥幸也不存在了。
宫小青站在悬崖边上默然不语,山风吹来,她瘦弱的身子摇摇晃晃的,刘苏儿说道:“小心!”
以宫小青的武功,他并不担心意外,他担心的是怕她想不开。
宫小青没有理会刘苏儿,她独自站立了许久,这才从悬崖边退了回来,她对刘苏儿说道:“这处悬崖叫做舍身崖,也许冥冥之中,自有天意。”
刘苏儿不知她话中何意,他劝说道:“难道你不去看看收留了你的净庵师太,净心师太们么?”
宫小青摇了摇头,说道:“多谢你告诉我这些,你回去吧,汪帮主还受着伤,剩下的事我自己去做。”
刘苏儿立刻醒悟,她毕竟还是在石洞的山隙内偷听到自己的谈话,否则她怎么知道汪九成受的伤呢?他忽然想起一事,对宫小青说道:“对了,全真弟子明日也会在悬崖下搜寻康长恨的下落,你小心一些,莫要和他们起了冲突,以至误了大事。”
宫小青说道:“这么说来,将康郎打落悬崖的是全真教的人了?否则他们怎会知道这些?又怎会有这个好心?你不肯告诉我是谁,那么看来此人当时全真教中的高手,你怕我不自量力前去寻仇,所以不肯告诉我,依我看,此人多半就是全真教的掌教甄始一!”
刘苏儿对她思维之敏捷感到佩服,他没有说是也没有说不是,只说一句:“小心行事!”便告辞离去,和宫小青在一起,他感到一股说不出来的压力,也许是她身上所发生过的凄惨经历,让人心生无可奈何吧。
离开舍身崖很远,刘苏儿回过头来,看到夜空下,宫小青还站在悬崖上痴痴地站着。
回到清净庵,刘苏儿径直去了大殿下的石穴,汪九成已经睡了,但他时刻保持着警惕,一点声响就会将他惊醒,他醒来见到刘苏儿,问道:“打听得怎么样了?”
刘苏儿将康长恨掉落悬崖,宫小青前去寻夫,甄始一和女真人上没有定论,但已经决定派出弟子去女真人那边等种种事情跟他说了。
宫小青和康长恨的事就是一场悲剧,任谁听了都绝不会感到舒服,汪九成默然不语,他问道:“你相信康长恨还活着么?”
刘苏儿怔住了,然后摇了摇头。
汪九成长叹一声后说道:“我汪九成向来恩怨分明,可是对于康长恨,去不能分明地对待,他杀我丐帮兄弟,又救了我,唉,这笔糊涂账该怎么算?好在他已经死了,宫小青算是他的家人,不过两人只是一对苦命鸳鸯罢了,咱们对康长恨的恩,都算到她头上吧,她有什么心愿咱们尽全力去帮她。”
刘苏儿没好气地道:“她现在唯一的愿望,恐怕就是让康长恨活转过来,死人又怎能复生?”
汪九成讶然看着他道:“听你的意思,似乎对她有什么意见?”
刘苏儿说道:“你是没见她杀全真教弟子的利索劲,她身世固然可怜,又加上她和康长恨的关系,咱们自然要尽力帮她,但绝非所有的事,她偿若要泄愤杀人,难道咱们也要尽力帮她不成?”
汪九成点头道:“这个自然,还用多说?”
刘苏儿问道:“汪帮主伤势如何?我正心里不舒服,内力膨胀,发泄了也是浪费,不如用来帮你疗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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