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些年轻人虽然目光中不怀好意,但朱雀知道这些人都是性子直爽之人,他们要是对付他们,只会出面挑战,绝不会暗中害人,因此他并不担心这些人。
朱雀走到阿拉塔身旁对他拱手道谢,也不管他能不能听得懂,然后他从怀中掏出两枚金元宝作为礼物,这两枚金元宝乃是当日肃王爷所赐,朱雀一路上都放在马车上,侥幸没有被马贼劫走,他便借花献佛,送了两个给这对新人。
尽管鞑靼人和中土人眼中的钱财看法不同,中土人若是拿着银票当成礼物,恐怕只会被他们当成废纸,但金子乃是天下通用的值钱之物,鞑靼人购买牛马牲畜,也可以直接用金子来换,这两只金元宝个头不小,阿拉塔接过时双手向下一沉,显然没有料到会这么重。
朱雀道:“我千里而来,正赶上你新婚大喜之际,这两块金子就当我送给你的礼物吧,还望你不要嫌弃,就当是礼轻情意重好了。”
阿拉塔显然听不懂朱雀在说什么,巴尔盖过来跟他翻译了一遍,阿拉塔和其他年轻人对朱雀这伙汉人都没说好感,但是收了对方这儿贵重的礼物后,阿拉塔的神色流露出尴尬地感激。
在草原上,这两块金子的价值也不低,可以说部落中其他人送给新人的礼物中没有一个能抵得上朱雀的贵重的。
朱重阳问伊雪:“娘,他们谁是新郎官?谁是新娘子?”
伊雪道:“你看谁穿得最漂亮谁就是新郎官了,新娘子呢当然是在帐子里,你要不要过去看看?”
朱重阳点了点头。
伊雪带着他进了帐子,就算鞑靼人对汉人十分敌视,但面对像伊雪这样的美人和朱重阳这么小的孩子,谁也生不出对他们的嫌弃来,看着伊雪带着朱重阳进了帐篷,朱雀也没有感到担心,他跟这些年轻人拱了拱手便走开了,巴尔盖要跟着他们,被朱雀拒绝了:“我就在这附近随便转转,你忙你的去吧。”
不少鞑靼妇人用彩布条装饰着他们简陋的帐篷,让单调的帐篷看起来喜庆了许多,不少老人准备着木炭,在帐篷间的空地上堆满了柴火,显然是在准备着晚上的宴会。
叶不凡跟着朱雀走了一圈,见识了当地的风俗人情后,因为他们说的话对方听不到,而当地人说的话他们也听不懂,逛了一圈感到十分无趣,便回了巴尔盖的帐子。
回去后伊雪和朱重阳还没有回来,叶不凡道:“他们两人会不会出什么事?我去看看!”
朱雀道:“不用,别说他们在婚事期间不准打斗,就算看在那两块金子的份上他们也会平安无事,他们没回来,想必是是留在了新娘子那里,不用瞎担心。”
两人在帐子里说了会话,又睡了一会,到了傍晚,巴尔盖过来喊他们去参加宴会,朱雀问道:“我内人和孩子呢?”
巴尔盖道:“正在新娘子那边说话,想不到新娘子竟会说汉话,留着你媳妇在那里聊天,她说她太无聊了,让你媳妇陪陪她。”
朱雀又问道:“我那孩子十分调皮,他怎能在那里待得住?”
巴尔盖笑道:“孩子再调皮也是孩子,新娘从他们部落里带来很多好吃的,你孩子在那里吃得十分开心,还有部落里的孩子陪他玩闹,所以你就不用担心了。”
可是朱雀还是感到不放心,他并不是担心朱重阳被部落里的孩子欺负了,而是朱重阳最近一段时间内力进步很快,又学会了一些投掷暗器的手法,他是担心朱重阳打伤了别的孩子。
只不过此刻提起此事显得有些不妥,朱雀只好强迫自己不去想此事。
他和叶不凡一起跟着巴尔盖来到外面,整个部落中到处都张灯结彩,太阳已经下山,在帐篷群中最大的一块空地上,已经生起了篝火,数不清的人在篝火旁边准备着食物和酒水,看来他们对于阿拉塔娶妻一事十分看重,可说倾部落之力为他庆贺。
巴尔盖带着朱雀和叶不凡两人来到篝火旁,看着熊熊燃烧的篝火,巴尔盖道:“晚上还有年轻人进行比赛,到时候才热闹呢。”
朱雀问道:“比赛?什么比赛?”
巴尔盖道:“我们巴日剌族人最尊崇的就是骑射和摔跤,骑马就不用说了,我们可以说是从小就生在马背上,孩子五六岁就开始学骑马,但骑马的技巧也有高低,射箭则代表着力量,除了可以帮助我们部落抵御其他人的劫掠,还能驱赶狼群,对付坏人,摔跤也是一样,要办婚事的新人拿出彩头作为奖赏,获得最后胜利的人则成为我们部落中的荣耀,其他部落的姑娘都会争着嫁过来,让我们的部落越来越兴旺。”
朱雀道:“原来你们在族人结婚时还有这些表现,那倒值得一观。”
随着天色越来越黑,篝火的火光也越来越明亮,除了这一处篝火外,还有不少地方也燃起篝火,他们宰杀了两头牛和十多只羊,将牛肉和羊肉切成小块,用铁钎子串好放在篝火上炙烤着。
部落里准备好的美酒也倒满了所有的碗,等到肉考好后,男人围聚在一起吃肉喝酒,女子则围着篝火唱歌跳舞,展现她们的美丽,朱雀还是头一次参与到这种宴席当中,说不出的新鲜,中原的女子讲究含蓄,绝不会在大庭广众下表现得这么自在,否则就会被人诟病,说什么有失端庄,不是大家闺秀的风范等等。
有人给朱雀和叶不凡送来酒肉,两人接过肉来便吃,接过酒来便喝,原本对他们有些成见的人见到两人对他们没有什么地方,也都送上善意的目光,当然,大部分的年轻人除外。
巴尔盖怕他们感到尴尬,不断跟他们讲解鞑靼人婚礼中的趣事,比如朱雀早就知道的关于当年成吉思汗的往事,还有一些传入中土的往事,以及他们部落中有的年轻人你情我愿,什么嫁妆都不肯要,就这么强行着办了婚宴,结果婚后又闹得很不愉快,后来女的悄悄离开等事。
看来鞑靼人和中原人尽管在婚宴上的规矩不同,但婚后生活也都差不多。
听老人讲述了半天,朱雀忽然问道:“巴尔盖,你跟我讲的这些都是别人的事,为何你不跟我讲讲你自己的事?”
伊雪此时插嘴道:“朱雀,你喝多了。”
朱雀摇了摇头,显得十分固执,其实他并没有喝多,也知道这么问会引起老人伤心,但他身上的那些痛苦经历偿若不跟人诉说,而是自己闷在心里,迟早会闷出病来,朱雀这么问,看似残忍,实则是给老人一个宣泄的出口。
巴尔盖对伊雪道:“没事的,我知道他没喝多,也知道他这么问的原因。”
说完,巴尔盖猛地喝下一大碗酒,然后像下定了决心似的跟朱雀说道:“我的事是一段难以抹平的伤心事,就像我腿上的这个伤口,已经过了二十多年,可是疤痕依然在。”
巴尔盖来开自己的裤腿,给朱雀看了他腿上的一处箭伤,这处箭伤处当然已经愈合,但愈合的形状十分丑陋,好好的腿上多出了一个令人触目惊心的深洞。
朱雀叹道:“这是带有倒刺的箭簇,挖出箭簇时将肉剜出来后形成的疤痕。”
巴尔盖略带惊异地说道:“不错,你怎么知道?难道你也中过这种箭?”
朱雀摇了摇头:“不是我,是我的几位朋友身上都有着这种伤,不过和你的伤来历定然不同。”
当然不同,朱雀的那几位朋友都是抵抗胡虏的好汉,被人视为英雄的人物,而鞑靼人就是汉人眼中的胡虏之一。
巴尔盖道:“这是汉人士兵射到我腿上的,这处伤虽然严重,但比起我心中的伤口来说,这又不算什么了。”
朱雀知道他要跟自己讲述他自己的事,忍不住留神静听起来,这个老人再自己的部落里既不受人待见,又受人尊重,这么奇怪的现象,让朱雀想要知道他到底经历了什么。
巴尔盖的眼睛望向远处的星空,周围人的欢闹在他看来都变得十分遥远,良久,他才说道:“那并不是他们的错,也不是我们的错……”
四十多年前的巴尔盖在巴日剌的部落中,也称得上是一等一的人才,比起今日成婚的阿拉塔来说,巴尔盖更是部落中的骄傲,他在每一次和族人的比赛中都能夺魁,无论是骑马还是射箭还是摔跤,都是族中第一,巴尔盖的名声传到了很远的地方,前来跟他说亲的姑娘数不胜数,和其他年轻人四处打听姑娘的容貌家世等等不同,巴尔盖亲自去见了这些姑娘,他想要一辈子在一起生活的姑娘是他心目中最好的,而不是别人的传言。
这种行为在部落里不是没有,但很少有人如此,因为在草原上奔波,求亲的姑娘部落距离得又远,来回跑过来后,不知道要耽搁多久,很多姑娘在他没有回音后说不定就会嫁给别人,那么他们这一番查探,就变得毫无意义了。
所以即使有的人像巴尔盖这么做,也仅仅是挑选相亲的姑娘中家世不错的几位去看看,也就很快定了亲。
但巴尔盖不同,他要找到他心目中的那个姑娘,否则他宁肯不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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