崩雪的子弹击碎了周驭的额头。
精神链接断开——
真理之尺的光华缓缓散开,机械大狙拆解,化为漫天的流光,回拢到顾慎的衣袖之内。
他长长吐出一口气。
因为从梦境中强制脱离的缘故,顾慎颅内现在还残留烙印着那场血火瀑落的骇人景象……只不过他知道,这一切都结束了。
周驭死亡。
【湮梦】解除。
街区驻足的人们缓缓醒来,他们还没有察觉到有什么不同……因为他们的时间在这一刻全都凝固了,只是有些人忍不住转动脖子,觉得四肢稍稍有些酸痛。。
沉眠的大都重新恢复了一份生机和活力,街区上的人们如萤火一般,重新恢复行动。
礼堂之中,琉森乐团的奏曲也缓缓停下,不仅仅是因为血火意志的消散……更是因为一曲终了,英雄交响曲真正迎来了尾声。
……
……
“情况……大概就是这样。”
顾慎简单把梦境中的遭遇解释了一下……当然,隐去了褚灵的存在。
两位封号站在周驭的尸体旁。
在江坝大岸,爆发过一场短暂战斗的两位封号强者,此刻默默注视着周驭的尸体,两人眼中都有些黯然和悲伤……昔年的天才裁决官,时隔十年,容颜未变,依旧是一副剑眉星目的凛然面孔,即便死去,也只是眉心稍有枯白。
掌控着【湮梦】这样的能力,曾一度被认为是未来大裁决官的接班人。
可惜……早早的离开。
周驭躺在草坪上,微风吹过他的发丝,因为崩雪子弹破坏了他的肉身“逻辑”,所以那些发丝不再坚韧,轻而易举的就被风吹起。
像是燃烧殆尽的灰烬。
又像是周济人雪茄尽头的烟灰。
要不了多久,他就会彻底的“破碎”——
“树……恭喜你。”
谷稚的面色有些苍白,或许是因为先前与枭正面交战的时候,精神被血火点燃……现在他看起来有些萎靡,说起话来的声音也显得恹恹不振。
但话里的恭喜意味,却是真的。
“你收了一位了不起的学生。”
谷稚再一次端详顾慎……在江坝见面的时候,他并没有看出这位s级到底有什么与众不同的地方,这一次依旧如此。
顾慎怎么看都很平凡。
但……刚刚那一枪,可绝不平凡。
单单从脱离枭的“精神掌控”这一点来看,就足以证明这个少年有着万中挑一的解梦天赋……这一点就已经配得上“s级”的评级。
关键时刻,敢出枪,而且还能打中!
这个小家伙还真是有一颗……大心脏啊。
换做是年轻时候的自己,敢开出这一枪么?
谷稚有些遗憾,道:“就是有点可惜……周驭只是他手中所掌控的诸多‘容器’之一。枭的本尊不知道躲在哪里。”
“没什么好可惜的。”
周济人掸了掸烟灰,轻声道:“这个家伙躲在幕后……本尊很可能都不在东洲,杀死这具容器,也就意味着他在大都区的谋划会遭受巨大的打击。”
合适的容器,可不是那么容易挑选的。
“你有没有觉得……他这种行为,很像是……”谷稚忽然开口,又有些欲言又止。
“挑选心仪的超凡者,成为自己的‘代言人’……这是持握火种的七神座所做的事情。”周济人没什么好避讳的,直截了当开口,“只不过枭的手段太次了,他找不到心悦诚服的追随者,于是就用自己的能力去给他人洗脑,培养为自己死心塌地的‘信徒’。”
“他们的行为逻辑看起来有些类似……但实际上,枭是一个拙劣的模仿者。”
“七神座是赠予自己的力量,给使徒使用,神不在乎回馈,使徒必将回报忠诚。而枭则是相反,他选择先清洗思维,确保忠诚,再豪夺肉身,强取能力。”
周济人淡淡道:“看似相同,但其实两者之间差了太多。”
“一个,是将无上的伟力分担赠予,壮大他人。”
“另一个,是掏空傀儡,来强大自己。”
的确……枭是沉恋古旧世界的极端分子,而七神座是开辟未来辉光的舍身先驱,两者无论是从格局还是从胸怀上来看,都是云壤之别。
谷稚看着周驭的尸体,沉默片刻后问道:“档案怎么办?”
他刚刚开口。
塔楼上方传来了一道闷响。
“咚!”
那座老钟一阵乱颤,被困在钟内的乌鸦终于恢复了意识。
周济人瞥了眼老钟,没有理会。
他抬起五指。
【圣木】拔地而起,围绕古钟化为一口贴身棺木,将沉闷的撞击声音捂住,也隔绝了外界与塔楼上空的声音交互。
“枭的能力画像我会提交议会,如果大都区不再有后续连环事件,那么特别调查组的任务就算是完成……至于这次的礼堂袭击案,以周驭伏诛的结局顺利告破。”他双手插在西服兜中,轻声道:“这,就是全部的档案。”
“你知道我想问的不是这个……”谷稚皱了皱眉,当着顾慎的面,开门见山道:“人是这个小家伙杀的……你这份报告,等同于抹去了他的功劳。”
“你当做没看见好了。”
周济人淡淡道:“或者说,你想要这份功劳,我也可以配合修改档案……【霜川】谷稚杀死了周驭,立下大功。”
老人忽然沉默了。
因为他明白了周济人的真正用意。
“这世上有很多人在遵从着一种扯淡的逻辑,叫做‘无弱定论’……强者示弱,弱者逞强。可谁才是真正的强者,与外在表现出来的有关系么?”
周济人望向顾慎,他的雪茄没有好好抽上几口,已经全部燃尽。
枪响之后,他一直在思考后续的处理。
“不要在乎别人对你的看法……先成为一个真正的强者。”
来自深海第三层的一发子弹,带走封号级的周驭,这简直是神迹。
可这样的战绩写进档案中,传到议会的那些人耳中……对顾慎没有任何好处,他会被捧到不属于他现在应在的位置。
有多少人盲目和狂热的盛赞,就有多少人期盼着他毁于一旦。
“这个道理,我明白的。”
顾慎笑了笑,道:“我很清楚自己几斤几两……”
就在说话之间。
礼堂内好像有喧哗响起——
有人低声喊道:
“陆夫人!”
“陆夫人,你怎么了?”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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