雷响叫苦不迭,洗了个热水澡。
荷尔蒙才慢慢平伏。
可雷响再也睡不着。
眼前莫名地闪过苹果的影子。
总是想给苹果打电话,总是想把自己的情况告诉她。
可拿起电话想到可能会打扰到她,
便又毫不犹豫地放下电话。
实在睡不着,雷响拿出烟点上。
大口大口地吸着。
白天事发现场和死者血肉模糊的样子,在眼前交替出现。
如果再这样治标不治本下去,象这样的惨案还会继续发生!
必须让蔗区糖厂缩短甘蔗进厂时间,否则,蔗贩子照样猖獗,照样还辗压村民!
……
第二天,公司两位领导来到了厂里。
他们是突发事件处置组的成员。
处置组包括厂长田福生、副厂长雷光耀、副厂长阳经海及农务科科长方达亮。
在死者安葬这天,处置小组经过深入村里做工作,按照相关规定,把赔偿方案定了下来。
死者家属得到四十万的赔偿,伤者按伤重程度也分别拿到二万至五万不等的赔偿。
原本以为方案出来后,死者家属及受伤的村民会出来闹腾。
没想到死者家属不旦没有闹,还劝那些受伤的村民不要闹。
死者家属直接跟公司领导说,雷光耀是为民办实事办好事的好厂长!
至此,雷光耀在与田福生的明争暗斗中扳回一局。
把死伤者理赔安顿好后,公司成立了事件调查组。
进一步开展事件调查工作,对相关人员进行追责问责。
调查认定,事故发生的主要原因是桄榔村村委违规组织村民拦截蔗贩子贩运甘蔗。
拦截蔗贩子贩运甘蔗是村委会的工作任务,村民没有任务更没有义务拦截。
村支书邵庆春擅自组织村民进行拦截,使村民被蔗贩子开车辗压,造成村民一死四伤的严重后果。
此次突发事件,曝露出主体责任缺失,厂里相关部门管理责任不到位的漏洞。
根据事件原因调查和事件责任认定,依规依纪依法对桄榔村支书邵庆春、桄榔村原村长何道林、分管蔗区工作的副厂长阳经海,农务科科长方达亮和原农务科员工雷响等责任人员追责问责。
桄榔村支书邵庆春和原村长何道林,明知组织村民拦截蔗贩子是违反相关规定,却不管不顾,多次组织村民对蔗贩子进行拦截。
每次拦截都有村民受伤。
可邵庆春和何道林却一直没有及时糖厂汇报,也不采取相关措施,最后导致村民死亡和受伤。
作为分管蔗区工作的副厂长阳经海,没有深入蔗区了解情况。
以至于蔗区存在这么大的隐患问题没有查觉,最后导致悲剧的发生,负有管理不倒位不可推卸的责任。
阳经海看到自己上了追责名单,不等调查组找他谈话,直接冲进了田福生的办公室。
“厂长,你可得帮我说话啊!
我之所以睁只眼闭只眼,是顾及您大哥有股份在私营糖厂!”
田福生静静地听着,也不吱声,似乎早有准备。
待阳经海说完,田福生慢慢地从办公桌后面走了出来
“阳厂长,你这么说话不是害我吗?
你确定我亲哥在私营糖厂有股份?
再说了,即便有跟我又有什么关系?”
阳经海顿时怔住。
田福生的口吻,是阳经海胡说他亲哥有股份在私营糖厂!
他是忘记亲口跟自己说过,还是不承认?
“厂长,前年你哥田海生请我们在国宁大酒店吃饭,
你亲口跟我说他在几个私营糖厂都有股份,你怎么就忘记了?”
田福生耸了耸肩。
“我有说过吗?我怎么一点儿印象都没有?
即便我说了,也不成为你对蔗区的管理睁只眼闭只眼的理由啊?
你是分管领导,有责任对蔗区进行有效管理,管理不到位就是你的失职!”
阳经海顿时傻眼。
先别说自己的马屁拍到马腿上,
田福生当年亲自跟自己说他的亲哥在私营糖厂有股份,就是让分管蔗区的阳经海看着办。
现在出事了却一口否认,完全撇脱!
他没想到堂堂的厂长一把手,竟然出尔反尔!
可阳经海也不傻,也有保护自己的本能!
把田福生亲哥在私营糖厂有股份的证据找出来,
看你田福生还有什么话说!
阳经海通过明找暗查的方式,查找松岭镇几家私营糖厂法人代表及股权。
可竟然没有一家糖厂有田海生的名字!
阳经海大吃一惊,难道当年自己听错了?
不,不可能!
查不出来,阳经海肯定不服气!
找着熟人朋友深入查,结果发现田海生去年榨季结束后已经把二家私营糖厂的股权转让。
接手人为一个叫吴雅丽的女人。
阳经海看着股权上吴雅丽的名字,悔得肠子都青了!
早知这样,他不会把雷响的汇报和提醒当耳边风!
不仅是雷响汇报,他自己也发现蔗区存在问题的严重性。
也想过去把甘蔗进厂的时间缩短。
可一想到田福生的刻意交代,
想到他亲哥的股权,便又打了顿,装聋作哑,混混而过。
现在可好,责任全在自己的身上!
田福生不仅不帮自己说一句话,反而还会踩水进船!
除了阳经海,雷响也是被追责问责人员。
在那间小会议室,检查组把雷响叫了过去。
这间曾经作为雷响提拔谈话的小会议室,
又成了雷响被追责问责谈话的地方。
雷响坐在检查组长的对面。
检查组长严肃认真地说道:
“雷响同志,谈谈你在农务科工作的情况。
发生那么大的突发事件,你作为农务科的员工是要负一定责任的!”
心里有所准备的雷响,毫不客气地直接怼了过去。
“你说我有责任,请你告诉我,我在农务科有多大的权?
你是领导,你应该知道有多大的权就有应该多大的责任!
我连权都没有,哪来的责任?”
旁边一检查组成员大声呵斥。
“雷响同志,现在是组织找你谈话,请你不要这么咄咄逼人!”
雷响更加理直气壮。
“我不是咄咄逼人,是你们无理!
我原来在农务科就是一般员工,任何事情都要请示科长!
再说我现在已经调出农务科,蔗区出事跟我有何干?”
调查组长认真严肃地说道:
“根据《地方安全生产责任制规定》,
地方厂矿员工对发生生产安全事故负有领导责任且失职失责性质恶劣、后果严重的,
不论是否已调离转岗、提拔或者退休,都应当严格追究其责任。”
雷响据理力争。
“问题是我的失职在哪儿啊?你们告诉我!
我驻桄榔村发现了很多问题,我多次向领导反映,我已经尽到我的责任!”
调查组长的声音终于有所缓和。
“你是向分管领导汇报吗?”
雷响愣了愣。
他心里明白,这次追责问责,阳经海凶多吉少。
如果雷响点头承认多次向阳经海汇报过,等于把阳经海往死里踩!
宁愿把事情往方达亮身上推,也不能做踩水进船的事!
“我原来就是农务科的一般员工,
我的直接领导是方达亮科长,我不可能越级汇报!
我直接向方达亮科长汇报过好几次!”
组长的眼睛紧盯着雷响。
“可方达亮科长说你从来没有向他汇报过,你这是推卸责任!”
雷响呼地站了起来。
“他乃乃的他牛逼,我不仅口头向他汇报,
还通过公文处理系统和邮箱给他发文字汇报材料,这些都可以查!”
调查组长脸色很难看。
“雷响同志,你现在可不是一般员工,你可是副厂长!
你说话要注意言词,要自重!”
雷响愤然怒怼。
“我比任何人都自重!只是你们不尊重我!
发生突发事件造成人员伤亡,追责问责没有错。
但你们胡乱把我放到追责问责名单里去,有道理吗?
方达亮说我没有向他汇报,你们就信了?”
雷响死死抓住方达亮不放,就是想反杀方达亮。
一直以来,方达亮处处跟他过不去。
处处想方设法踩他,现在趁着这个机会可以可以报一箭之仇了!
人善被人欺,马善被人骑。
如果再不反击,方达亮更加有肆无恐!
眼前这些调查组的人更是不把自己当人看!
调查组找人谈话,基本都是站在制高点先发制人。
不管你有没有责任,先把你唬住再说!
几乎所有被追责问责的人都被这种气势所震慑。
即便带着冤屈,即便心里不服。
即便心里一万个草泥玛掠过,脸上都还挂着讨好的微笑。
可雷响就不吃这套!
剧烈反击,不只是直接怼调查组长,还直呼方达亮的大名!
调查组长的气势被雷响反击压制,心里发愣。
堂堂的公司的调查组长,雷响都不放在眼里。
到底雷响牛逼什么?
难道雷响后面真的有大领导?
象这种身份有些悬的人,何必去得罪?
调查组长口气终于缓了下来。
“好,我们现在就去查查公文处理,还有你的邮箱。”
说着,转头对一调查组组员交代了几句。
组员起身往外走去。
雷响已经拿起手机打开了自己的邮箱。
把手机递给调查组组长。
“你看看吧,这是我给方达亮发的汇报材料邮件!”
调查组长接过看了看。
“好,这个你截图吧,然后把截图发给我们。”
雷响截图后按照组长的提示发到了调查组的邮箱。
不一会儿,去核实公文处理的组员回来了。
附在组长耳边嘀咕了片刻。
组长转过头来,冲着雷响微笑。
“雷厂长,刚才我们都核实清楚了。
你确实在公文处理上给方达亮科长发过关于蔗区存在问题的汇报材料。
今天我们的谈话就到此吧,你现在可以走了!”
可雷响并没有马上站起来走人,直接质问。
“组长,你得告诉我,我可以从追责问责的名单上拿下来吗?”
“既然你已经尽到了你的工作职责,及时向领导汇报发现存在的问题。
那就没你什么事了!
只是我们耽误影响你的工作了。”
雷响无所谓地摇了摇头。
“谈不上耽误影响我的工作。
现在厂党委还没有给我具体分工,所以,我暂时还算个闲人。
不过既然你们是下来调查情况的,我也把蔗区存在的问题跟你们说说。
这次虽然把突发事件处理好了,但是这种治标不治本的做法。
不仅遏制不住蔗贩子的贩蔗行为,还会有更多的蔗贩子到蔗区贩蔗,还会引发更大的血案!
所以,我认为蔗区糖厂必须缩短甘蔗进厂的时间,减少蔗农的损失,这样蔗农才不会把甘蔗卖给蔗贩子……”
调查组长挥手打断雷响。
“你的建议不错!
但不是我们的职责范围,我们只是对事件进行调查并追责问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