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内疚

3.

赵晟泉再次出现让邢易心情变得很烦躁。

这天晚上回去之后,家里人给她发信息,让周末回家一趟,有重要酒席。

没有挑明说,但多半跟赵晟泉有关。

郝茗看了一下午的剧,推门进去时,她连抽四五张纸巾,擦掉疯狂掉下来的眼泪。见邢易回来了,直接爆哭:“哇!女主也太惨了!!”

邢易把琴放下,绕过去看了眼。女主倒在血泊中,旁边是崩溃的男主,尽管有盖世法力,终究没法挽救自己最爱的人。

“谁让你看be,自己找虐。”邢易抽了张纸给她擦了擦脸,之后回到自己座位,拿出一个苹果削着吃了。

过了很久,身后的bgm不知什么时候暂停,一直沉默的郝茗忽然发出尖锐爆鸣。

“天哪!邢易!!你背着我和这么个大帅哥私通,什么意思!”

邢易疑惑地点进她发在宿舍群里的截图,是今天q/q表白墙的投稿。点开看见体育部那个人和自己的合照,拍照的人很会抓拍,前景是聚在一起休息的同学,远处聚焦邢易的脸,前面靠着的男人脸部被虚焦。

两个人之间,夹着今天的落日,浪漫过头的氛围感。

一直浏览量高点赞量少的表白墙,总算有一条刷爆评论区的动态,底下清一色:

-【我嘞个豆,太养眼了吧,99999】

-【我是什么很见的人吗!随500记校长账上】

-【哟哟哟,浪漫死啦,周哥哥我也要和你拍照[/亲亲][/亲亲]】

-【不看,约拍广告】

“你快从实招来!”郝茗已经动作迅速地搬起小板凳,坐在她身边,顺手拿过她手里的苹果和水果刀,非常认真地帮她切,“快说说,你到底怎么认识周嘉忱的!”

上铺传来翻动的声音。

宿舍除了她和郝茗,其他两人都喜欢窝在床上玩手机或者学习。

邢易听后缓缓点了下头,“原来他叫周嘉忱啊。”

“你连他名字都不知道?”

“不知道啊,上次在赵晟泉那边见过他一次,就知道那群人叫他周哥。”

郝茗无语地翻了她一眼,把水果刀放下,又搬起椅子回到自己的小地盘,嘴里嘟囔。“无聊,没亲过嘴的八卦都是没有意义的八卦!你这......连人名字都不知道,简直无聊透顶!!”

“......”

不是,这话听着怎么有点在嘲笑她。

“我还知道他是体育部的,看上去像个有职位的。”

“牛。”见她不服,郝茗开启互怼模式,“他来班里招新的时候你是一秒没抬头啊?”

“啊?”

“人体育部部长!原本今年要上校体育部的,结果他们院体育部后继无人,硬是破例给他压着不让晋升。”

“你怎么什么都知道啊?”邢易转头,双手抱着椅子背板满脸真诚。

“......”郝茗无语地白了她一眼,“你怎么不说你消息闭塞呢。”

“......”

好吧,确实闭塞。邢易对这些从来不感兴趣,家里的事已经够烦的了,不想在学校还混进这种官/僚/主/义。

随便再吃了点东西,她拿东西去洗澡。晚上敷了张面膜,很早就睡了。

另一边,赵晟泉正和朋友在酒吧喝酒,有人开玩笑说她女朋友要被人撬了。他差点发火,但看到照片后,心里却无比的安定。

“周嘉忱这样的人,看不上邢易。”一锤定音,好像有十足把握。

“他看不看得上无所谓啊,表白墙的那群人磕得可带劲了。”

赵晟泉听后,莫名有种被冒犯的感觉。让朋友开了个小号发了一条澄清条,严正声明他和邢易不可撼动的情侣关系。

结果消息发出去没多久,表白墙负责人回了六个点。

-【......】

-【不实消息。】

“不是周哥,这人啥意思?”他把手机屏幕拿到赵晟泉跟前。

他皱眉,“表白墙是哪个部门在负责?”

“我真的要笑死。”闻嵩坐在宿舍桌前,夸张地拿出自己箱子里的高脚杯,倒上上好的红酒,晃了晃杯底子后噼里啪啦在键盘上敲了几个字。

周嘉忱洗完澡出来,热腾腾地带出一身水汽。闻嵩瞟了眼,笑说:“你好像一只新鲜出炉的烤鸡。”

“......”

闻嵩:“我就说那张照片得过审吧!还好我同意发出了,不然哪里有这样鲜活热烈的大学纯爱氛围!”

“你就只是为了完成你新闻部的kpi。”周嘉忱无情拆穿,三两下把衣服套上,看了眼他点开的聊天框。

“这个十有八九是赵晟泉小弟。”闻嵩阅人无数,还没见过赵晟泉这样不要脸的,“人家邢易都跟他分手了,居然还有脸让人来找我撤稿!”

“说什么?”周嘉忱随口问。

闻嵩清了清嗓子,抬出他只能说毫无关系的播音腔:“你好,我是p1图中女生朋友。她和信计院的赵晟泉是正常情侣关系,请将带误导性的内容删除,对双方都好,谢谢。”

周嘉忱低头把衣服扔到洗衣机,没再说话。最后打开工作群确认明天彩排和正式演出的流程,大概过了一遍,合上电脑,起身从柜子里拿出一瓶黑色流光瓶身的东西。

随便挤了点出来,略显粗鲁地抹在脸上。

闻嵩晃着高脚杯,正细细品尝每晚睡前必喝的红酒,看他一套护肤动作行云流水,忍不住吐槽。

“搞那么夸张,不知道的还以为明天你表演。”

周嘉忱嗤笑一声,侧目看过去,“你不夸张?劝你把你那些酒收好,别到时候宿舍进贼把东西偷光。”

“草,那不行啊!”闻嵩连忙把酒放到衣柜上面的空夹层,翻腾无数遍,只为给他的好酒藏身,“这可都是我的宝贝啊!!”

“......”周嘉忱调好闹钟,上床戴上耳塞睡去,很快就听不见底下的噪音。

有人早八上课,有人一天没课但去操场彩排。

邢易一早困得眼睛都睁不开,猛喝冰美式才勉强消下水肿。赶去彩排的大多数都是她这样的精神状态,像丧尸一样毫无生机。

这就导致了他们第一遍合的曲子,被台下老师狠狠批评。

周嘉忱刚到,就听到女老师尖锐的声音。拽住周嘉忱,让他去拿个麦克风来。

他脚步微顿了下,不似她急躁,不疾不徐道:“老师,这个点教学楼有课,规定不许用麦克风,我给您拿个喇叭?”

老师转头,许是看到这张脸实在有点养眼,也可能有的老师确实独爱男学生,瞬间语气和缓下来:“行,你去拿。”

齐奏之后,老师开始一个一个抠细节,一个声部一个声部地听。

好的一遍过,不好的试了两三次也勉强及格。来到邢易这边时,却重复了五六次都没满意。

“你们这边的一个一个拉。”她用指挥棒指了指邢易这边的三人。

邢易架好琴调整呼吸,很认真地拉到一半,被她叫停。

“就是你。”老师皱眉走来敲她的琴,“听了好半天,总觉得有个声音音色不对,后面不用看了,大家原地休息,你到台中间来,再来一次。”

邢易微抿了下唇,走过去。

一周前受伤到现在,她每天都在练琴。导致伤口迟迟没办法愈合,这几天因为高强度训练和炎热天气,她发现伤口已经开始渗液,总觉得越来越严重,也来越疼了。

严厉的老师面前,她没提自己的问题。架好琴,硬撑着再拉了三四次,老师才烦躁地让她不要浪费大家时间,自己留下来单独练,散了彩排。

走下台,她把手指上的创可贴撕了,面无表情地从包里拿出之前那个男的给她的药。

她换药很勤,只是损耗更过,好不了。

“你这个情况用碘伏没用,得去医院开抗生素。”

动作一顿,她好像已经习惯这个人突然出现。刚被老师单独批评,心里正烦,没听他的,浸湿两个棉球压上伤口,不大耐烦地说:“今晚就表演,没空。”

默了默,他淡声回,“随你。”

闻嵩拿着几张文件朝他走过来,没来得及和邢易聊两句,就见周嘉忱径自转身离开,无奈他也只能跟着走了。

空旷的操场只剩她一个人,低头看向染上血迹的小提琴时,她心里忽然有点内疚。

滞后地发觉,刚才好像把情绪宣泄给了一个无辜的人。

晚上八点。

距离音乐学院表演还有十五分钟,周围陆陆续续有人从座位离开往后台走,而邢易却迟迟没有等到带她过去的那位负责人。

刚进场的时候,她加这人就格外费力些,等了五分钟才通过验证。现在临上场,她根本不在,邢易感觉头都大了。

起身走到最后排四处找,眼看着前面的节目过半,再不去就真的来不及了。后台乌压压的一群人,没有工作人员带路她找不到自己的方阵。

就在她崩溃到摆烂,心想少她一个也没关系时,远处有个人抬步走过来。在旁边站定,自然地弯身把她的小提琴包拿起来,“跟我走。”

她都没确定今天早上是不是给人家说生气了,这会儿周嘉忱就大度地过来带她。看他脖子上的挂牌,这部分内容不应该由他负责,但他还是过来了。

周嘉忱带着她在后台穿梭,最后在一侧幕帘和节目的人汇合。

邢易松了口气,因为慌张,开琴包的动作都有点抖。

下一秒,视线里伸出一只手,稳稳地拉开拉链,撕开固定小提琴的魔术贴,小心地把琴弓从夹层抽出来。再拿出松香,学着她平时的样子在上面仔细地从下到上擦均匀。

邢易原本很紧张,但被他不紧不慢的动作带的很快冷静下来。做了三个深呼吸后,主持人往外走,准备报幕。

接过周嘉忱手里的琴和琴弓,她来不及说谢谢。只有一句话的时间,她没多想,在昏暗的环境里盯着他双眼,压低声音。

“结束之后去南边篮球场等我。”

之后,她迅速调整面部表情,微笑这迎上剧烈的掌声走到台前。

从容得仿佛刚才所有慌乱、紧张,以及那句在他耳里分明有别样意味的对话从没发生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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